第27章
畫像上的女子極美，神情透着孤高，似是大家閨秀。畫卷下方書着“流螢”二字，應是她的名。
“流螢姑娘都是百年前的人了，具體我也不甚清楚。”老鸨望着畫像，又一次被畫中人驚豔。
“只聽說她本是養尊處優的小姐，可憐見的，父母竟被卷入那場修士除魔，家破人亡，自此流落青樓……”
老鸨将該說的都說完了，天色已晚。畢竟這裏是青樓，不好留宿，譚千葉他們便去了附近的客棧。
“二師兄，你看清那個黑衣人的招數了嗎？”東方啓仍記挂着那位從天而降的修士，出手快準狠。
“并未，”江照也陷入沉思，“這樣的造詣……絕非一般劍修，至少也是練虛。”
“練虛！”苗一苓大驚，“那豈不是跟咱們師父一樣？他為什麽要幫我們？”
譚千葉猜測：“也許就是路過？”
“前輩既不願透露身份，那便罷了。”江照雖不知他為何相助，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沒有惡意。否則他們根本不是那位前輩的對手。
“幸虧趕的巧，要不尋芳閣恐怕連個活人都不剩了。”東方啓道。
這璇玑宮也出現的莫名其妙，像是和尋芳閣有什麽深仇大恨，下手如此不留情。
“明日你們先去昆侖，我去趟璇玑宮。”江照做了決定。
譚千葉不免擔憂：“二師兄你一個人去可以嗎？”
“我同你一起？”東方啓看向他。
“你照顧好小五，”江照搖頭，“四師妹跟我去即可。”
“這個你們拿着，應該用得到。”譚千葉将八卦仙衣取出，遞給江照。
苗一苓不服：“我也可以照顧好小師妹！”
“得了吧你，一進昆侖就跑去庖廚，不知道的還以為廚子才是你師妹。”東方啓嘲笑她。
“師姐你別搭理他，我就愛吃你做的菜。”譚千葉瞪了東方啓一眼，挽起苗一苓就走。
“還是小師妹會說話。東方啓你有本事這輩子別吃我做的飯！”
……
譚千葉雖然面上如常，心裏仍是悶悶的。
她今日親手殺了人，她從沒殺過人……
可若不殺那人，她就會死，她身後的人也會死。譚千葉第一次深刻感受到這個修真、世界的無奈與不得已。
正要熄燈睡覺，一陣敲門聲傳來，均勻而有節奏。
“誰啊？”這麽晚找她，不是東方啓，就是苗一苓。
門外一片安靜。
譚千葉有些疑惑，敲錯門了？
她俯身整理床鋪，熟悉的敲門聲再次傳來。
“不會說話？”譚千葉不解，大晚上還能不能讓人安生睡個覺？
她握着小花劍，開門。
“是你？”
少年面容清秀，朝她腼腆一笑。這不是她今日在尋芳閣救下的那個人嗎？
他找自己作何？
“姑娘大恩……沐回若是不報，良心不安。”少年聲音青澀。
“不用了你趕緊回去洗洗睡吧。”譚千葉正要關門，少年突然上前一步，急聲：
“我不知怎的受傷了，姑娘能幫我看看嗎？”
譚千葉：“……行吧。”
少年如願進來，坐在圓凳上，一雙眼汪汪地看着譚千葉，不發話。
“你傷在哪兒？”譚千葉不耐道，坐在桌子另一側。
少年一怔，緩緩撩開衣袖，露出光潔的小臂，上面有道極淺的劃傷。
譚千葉無語，“你這再不治就愈合了。”
“還有事嗎？”
她雖是這樣問的，臉上卻寫滿了“你怎麽還不走？”。
“姑娘怎如此無情？”沐回幽怨道，“我是來報恩的，又不會害姑娘？”
譚千葉扶額，“那你想幹什麽？”
沐回起身，換到了一個離譚千葉更近的圓凳，看她一眼複低頭，輕聲說：
“姑娘想做什麽都是可以的……”
譚千葉總算明白了，擱這兒投懷送抱呢。她看起來是這麽随便的人嗎？
“你們合歡宗怎麽都沒落到來人界找人了？”
沐回猛地擡頭，震驚道：
“你怎麽知道我是合歡宗的？”
“你自己告訴我的呀，”譚千葉不由笑道，“你們不都要在手腕處刺朵花嗎？”
剛剛沐回挽袖時，她就看到了。
沐回：大意了。
“所以……你怎麽在人界？”譚千葉靠在了軟塌上，歪着頭随口問他。
誰知這一問就戳中了沐回的傷心事。
“我自然也不想啊，這多丢人。”
“确實。”譚千葉也這麽覺得。
“是吧，”沐回十分委屈，“可是少宗主說我太沒用了，連築基都做不到，就把我一個人扔到這兒……他竟然說，什麽時候築基了才能回去！”
“啊？這都是凡人，那你要待到猴年馬月？”譚千葉邊為他不平，邊嗑西瓜子。
“可不是嘛！”沐回更氣了，握拳在桌上錘了一下，“你都不知道我一天要拉多少人，結果呢？功法一點進步都沒有，還累的半死。”
所以他今日見譚千葉，驚喜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了劍修，便跟來了。
譚千葉遞給他一把瓜子和糖。
“謝謝。”沐回憤然嗑瓜子。
“你就算一直在練氣期也沒什麽啊，你長得這麽好看，我還覺得是那些人占便宜了。”譚千葉真誠道。
“真、真的嗎？”沐回剛剛的怒火倏地消散，不好意思地笑道。
誰不喜歡挨誇呢？
“可是……修仙不就是要提升階層嗎？”要不他修煉有何用？
“那你提升階層是為了什麽？”譚千葉問道。
“自是為了不用再累死累活拉人雙修啊！”沐回答的理所應當。少主說只要他們能夠修煉大成，便可以自由選擇生活。
譚千葉覺得這孩子腦子可能不太好使，
“那你現在不就可以這樣嗎？”
“現在怎麽能……”沐回頓住，“你說的對呀！”
譚千葉被逗笑了，剛剛心底的不快也沒有了，被沐回拉着敘了許久的話。
“你都不知道，我們少宗主都是怎麽撺掇我們的……”
“真慘，我們求敗門就從來不這樣……”
“你再給我看一眼《失敗學寶典》……”
閑聊的興致一上來，譚千葉也不困了，不知不覺間二人聊到天亮。
沐回第一次聽說失敗學，深感此學問博大精深，與譚千葉約好以後一定去扶桑山看看。
他收拾完一桌瓜子殼與核桃殼，與譚千葉揮手道別。
“你什麽時候來，記得提前跟我說一聲。”
“好！”
東方啓清晨一出門，就看到一個陌生男子神清氣爽從小師妹房間走出，小師妹眼下淡青，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那是誰啊？”他本以為是客棧店小二。
“哦，他是合歡宗的沐回。”譚千葉打了個哈欠。
東方啓驀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什麽！我這就去殺了他！”
譚千葉被吓了一跳，忙把他拽進屋。
“你瞎嚷嚷什麽啊？”
“小師妹你、你怎能跟合歡宗的人……”東方啓神情激動，臉色微紅，又難以啓齒。
譚千葉沒想到三師兄平日看着不拘禮法，實際上如此刻板。她不就是跟沐回說了一會兒話嗎？
“三師兄，你別瞧不起合歡宗，昨夜我們交流的挺開心的。”譚千葉不滿他大驚小怪。
東方啓詫異地看譚千葉，小師妹竟說的如此輕描淡寫，她不知道合歡宗是靠着雙修吸人功力的嗎？
“你瘋了？他接近你就是別有目的啊！”
三師兄怎麽知道沐回說報恩的？
“我知道啊，”譚千葉面色自然，“他人挺好的，我還讓沐回有空來咱們扶桑山玩呢。”
“出息了啊譚千葉，還敢把人帶到扶桑山，等着老頭兒把你腿打斷吧！虧我說了這麽多，你可好，全當耳旁風！傷的是自己身體還一副吊兒郎當的傻樣，簡直無可救藥！”東方啓痛心疾首，甩門而去。
譚千葉被東方啓一陣劈頭蓋臉說懵了。
“他有病？”
譚千葉躺在床上，剛想補眠，江照來了。
“小五你……”江照坐在床邊，欲言又止，
“二師兄怎麽了？”
“你是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可師兄還是忍不住勸你……很多事還是要三思而行，以免後悔。”
譚千葉聽得雲裏霧裏，江照大早上就來跟她談人生？可她實在有點困，
“我曉得的二師兄，”譚千葉點頭，“我昨晚一宿沒睡，現在想再睡會兒。”
“這還不都是你自找的？現在知道後悔了？”江照說話隐有怒氣。
她也沒想到能聊一晚上啊？誰讓合歡宗的雞血教育十分有趣，她聽得入迷。
“是我錯了。”譚千葉鑽進了被子裏，閉上眼。
江照重重嘆了口氣，無可奈何離去。
譚千葉惬意，終于可以睡覺了，結果迷迷糊糊又被苗一苓的大嗓門叫醒。
“小師妹快醒醒，你這是怎麽了？”難不成被吸的功力太多，虛弱成這樣？
“……幹嘛啊？”饒是譚千葉平時脾氣再好，此時也不免生氣。
一天一夜了啊喂！能不能讓她睡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就行！
“太好了你沒事。”苗一苓一喜。
“我能有什麽事？”
師兄師姐都太奇怪了。
“你不是跟合歡宗的那個了嘛……”相比東方啓和江照，同為女子的苗一苓就直白多了。
“哪個了？”譚千葉察覺不對，坐起身。
苗一苓趴在她耳邊，悄聲說了。
一聲嚎叫傳到隔壁江照房中——
“什麽鬼啊！”
“你看，”東方啓咂嘴，“我就說還是苗一苓出馬管用。”
江照：“但願吧，小師妹真能認識到不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