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假的？”皇帝本人看起來比他們還詫異。
譚千葉有些狐疑，這皇帝之前一點兒也沒發現玉玺不對勁嗎？
“被調包了，”江照仔細觀察手中的玉玺，暖玉溫和，覆着星星點點的仙力，
“是障目法。”
所以無怪皇帝沒看出來。
“怎麽還扯上仙界了？”東方啓起身，拿過假玉玺，十分不解：
“不對啊，按理說皇宮有龍脈護佑，這種尋常法術也使不出來啊？”
玉玺是假的，玉玺在皇宮，皇宮又不能用障目法……苗一苓覺得自己已經跟不上他們的思路了，默默坐在下首支着耳朵聽。
“薛惟啓……”皇帝眼中閃過厲色，“他好大的膽子！”
江照一問才知，人界的朝廷和武林前段時間有些沖突，半月前終于達成了修約意向，地點定在了栖霞山莊，左相帶着玉玺前往。
栖霞山莊是武林世家，在江湖舉重若輕，而皇帝口中的薛惟啓，正是如今的莊主。
“去栖霞山莊拿回來不就好了？”苗一苓總算聽明白了，說道。
“不會這麽簡單的師姐，”譚千葉無奈解釋道，
“你想想有人和仙界勾搭上，來偷人界玉玺，你覺得是一句話能要回來的嗎？”
苗一苓：“……好像并不是。”
“兄長現在要去栖霞山莊嗎？”皇帝問江照。
“嗯。”江照應聲，目露歉意。
譚千葉：這個皇帝好像一點都不擔心他的玉玺。
“得想個理由，”東方啓補充，“免得打草驚蛇。”
“說我們修煉累了，來人界散散心？”苗一苓提議。
“……苗一苓你自己信嗎？”東方啓放下假玉玺，嘲諷笑道。
“這樣，”譚千葉擡頭，“我們就說來人界武林招收弟子。”
如此說的話，自是能在栖霞山莊好吃好喝待上一段時日。同時還能以檢驗靈根為由，去查山莊內部之人。
畢竟，确實有不少仙門會沒事派修士來人界轉一圈，巡視有無可造之材。而當初譚千葉只看到求敗門簡陋的告示，沒見過求敗門弟子，還是因為他們懶得專門派人過來。
“好主意！”苗一苓撫掌，不愧是小師妹。
“收拾一下，我們下午就去。”江照說道。
譚千葉本來覺得昨日的晚宴已經很豪華了，然而跟今日午膳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不禁懷疑，皇帝是不是擔心他們去了栖霞山莊會吃不上飯。
攢絲鴿蛋、禦用佛跳牆、燕窩八仙湯、黃焖魚翅、黃葵拌雪梅……流水似的，源源不斷，光聽菜名她都覺得自己長見識了。一旁的宮女為她布菜盛湯，細致熟練，譚千葉下意識道謝，宮女有些不知所措。
這邊苗一苓十分遺憾，要不是時間緊，她一定要在禦膳房多待幾日。雖說她平日直來直去，不善于跟人打交道，但跟廚子們卻能快速搞好關系，虛心學上個一星半點。
“你沒讓皇後住坤寧宮？”
江照昨日經過那裏，見宮門大開，裏面僅有幾個宮人在灑掃。他不自覺走入殿中，發現物件的陳列擺放和多年前幾乎一樣，卻還都一塵不染，應是每日都有人擦拭。
“是，”皇帝笑笑，眼尾褶子明顯，“兄長去過了？”
他想問兄長，坤寧宮是不是保留的很好？想告訴兄長，他再也不會讓坤寧宮的大門被鎖上了。還有，那些系着字帖的風筝都還在。
“你費心了。”
江照向他舉杯，兩人一同飲下，許多事無需多言，都化在了酒中。
夕陽照在甬道上，擡頭是四四方方的天。
皇帝一路把他們送至宮門口，江照沒說什麽，帶着幾人離去。
譚千葉回首，看到了宮垣上一抹明黃身影，獨自站在天地間。
江照沒有回頭。
正如他二十歲時對江年說的最後一句話：
“阿年，就算是萬丈深淵，你也要給我往前走。”
“莫憂，莫懼，莫回頭。”
皇帝知道，這次之後許是再也見不到兄長了。不過也無妨，他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兄長還有大好前程，這是好事。
“二師兄，我真沒想到你和皇帝這麽熟。”飛舟上，東方啓感慨，他活了這麽多年，也沒聽說過皇家會有什麽情誼，這次竟親眼見到了。
“是嗎？”
江照好似并不想回答，起身走回卧房。
“二師兄……這是怎麽了？”苗一苓問道。
“心情不好呗。”東方啓不在意，斜靠在軟塌上。
譚千葉一直以為二師兄對皇宮是充滿厭惡的，現在看來，也不盡如此。
飛舟行的快，只一晚便到了覃州的栖霞山莊。
盡管譚千葉沒去過江南，但一到這裏，便覺得江南也就大抵如此了。
管事一聽是仙界來人，誠惶誠恐，腰都快彎到地上了。
“仙、仙人大駕，老奴這就派人去請莊主。”
管事帶他們穿行在亭臺水榭間，譚千葉看周圍的白牆黑瓦，覺得像走在水墨畫裏。
“回來就照這樣，把咱們扶桑山也翻新一下。”有了銀子，譚千葉說話底氣也足了。
“我覺得可以。”苗一苓是譚千葉的老捧哏了。
“那是什麽？”東方啓扇子指向不遠處，幾個家丁擡着一口棺杶正往外走。
“您說那棺材啊，”管事順着看去，唏噓道：
“是莊主的愛妾妙娘，染了病，昨日剛撒手，莊主下令厚葬。”
他見仙人有些興趣，繼續說着：
“這妙娘也是命運多舛，才被莊主看中從青樓帶回來。誰知沒過多少好日子，就重病身亡了……”
這女子真慘，譚千葉默默想。
山莊議事堂，一位紫衣男子站在門口，長相風流。見到他們忙上前行禮，雖有些緊張，但也未失了氣度，
“仙人遠道而來，栖霞山蓬荜生輝。”
“莊主不必多禮。”江照擡手示意。
“仙人請。”薛惟啓将他們迎入堂內，自己坐在下首。
“還不趕緊上茶，”他偏頭吩咐下人，又擡頭看向江照幾人，笑問：
“在下愚鈍，不知仙人撥冗而來……所為何事？若有什麽栖霞山能效勞的，是在下榮幸。”
江照看了眼譚千葉，譚千葉會意，裝出架子，緩緩說道：
“求敗門想在人界挑選有靈根之人，收入門下。”
“聽聞栖霞山莊英才濟濟，故有此行。”
薛惟元面露喜色，一時心中千回百轉，他雖知求敗門名聲不太好，但那畢竟也是仙界門派啊！若他栖霞山莊能有幾人合仙人眼緣，那便是天大的好事，栖霞山在武林的地位必能更加穩固。
跟前幾日昆侖派來人相比，他今日表現的已經很平靜了。前些日子的事令他心煩不已，沒想到栖霞山的造化真的在後面。
他随即向譚千葉抱拳，感激道：
“我栖霞山竟能得仙人看中，實乃大幸，仙人只管放心行事，薛某定全力配合。”
“嗯，勞煩莊主。”譚千葉向下瞥了薛惟啓一眼，語氣淡漠。
派頭十足，連東方啓都忍不住側目打量。
而此時譚千葉的內心：這人剛死了心愛的小老婆，怎麽看着一點兒都不傷心？
回到客房，東方啓打趣問她：
“你怎麽裝的那麽像？看得我還以為你被鬼上身了。”
“什麽裝的？”譚千葉不滿，“你師妹本來就有氣勢好吧？”
“得了吧你。”東方啓抛下一句話，走出房門。
譚千葉“切”了一聲。
說實話，她最初也不知該如何給自己營造點神仙氣場。無奈，她只得在腦海裏回想紀宴辭說話的樣子和語氣，果然好使。
不過剛剛令她驚訝的是，薛惟啓還說，昆侖前幾日也來人界招收弟子了，恰好如今也住在栖霞山莊。
難道最近真趕上了仙門招人？
薛惟啓為表恭敬，第二日就舉行了晚宴，栖霞山但凡有點頭面的人都來了。譚千葉幾人坐在上首，并未見到昆侖的人。
但她終于知道薛惟啓為何不為妙娘傷心了。
往下打眼一看，烏泱泱的雲鬓花顏，脂粉氣飄滿大殿。
呵，原來他有這麽多“愛妾”，怪不得。
薛惟啓與夫人并排而坐，他夫人看着也就二十來歲，端正而坐，只是面色不善。
要說也是，後院這麽一大堆女子，花枝招展地一齊出現在正室眼前，任誰也笑不出來吧。
因有仙人在上，這些女子也不敢太張揚，只得還悄悄向莊主暗送秋波，薛惟啓挑眉，舉杯回應，顯得有些輕浮。
“婉兒呢？”
譚千葉能聽到薛惟啓低聲問夫人。
只見夫人露出一絲嫌惡，不耐說道：
“你還想讓她在我眼前晃？”
“夫人莫氣，”薛惟啓賠笑，“婉兒也不是有意頂撞你，這不都關了十日禁閉？”
“便饒了她吧，可好？”
夫人面色稍緩，勉強點頭。
譚千葉幾人提前離席，薛惟啓帶着山莊弟子和一衆女子，起身恭送。
“我要被熏死了，”東方啓抱怨道，“要不是為了玉玺，這地方本公子一刻也不想多呆。”
譚千葉回想晚宴，“有的女子看着也不過十四五歲……”
“薛惟啓真不是人。”
“可不是嘛，看着還人模人樣的。”苗一苓皺眉，她最讨厭這種風流成性的男子了。
“所以……你們想好如何找玉玺了嗎？”江照切入正題。
三人沉默。
江照一副果然如此的反應，說道：
“這幾日先弄清栖霞山莊的地形和人。”
三人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