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婆婆別哭了,你兒媳有救的。”譚千葉輕輕拍了拍老夫人的手,無奈道。
“真的嗎?”老婆婆渾濁的眼睛透出光亮。
“只不過,”譚千葉緩緩說,“閑雜人等不能留下,要保持清靜。”
“好好好……”老人也不抹淚了,連忙帶着孫子退出廂房,
“恒兒啊,你娘親終于有救了。”
屋內再次恢複平靜,譚千葉坐在圈椅中,向後仰,
“這鬼應該不難驅吧?”
若是厲鬼,斷不會用入夢這種緩慢的方式,那女子也撐不了這麽多天。所以譚千葉才會跟老婆婆說她有救。
“難是不難,”東方啓環顧一圈,“可我們有人會驅鬼嗎?”
苗一苓:“好像沒有。”
“那……你們可帶有尋常符咒?”譚千葉問道。
小鬼不需要專門畫符,用普通黃符即可。
“有是有,”江照拿出一小沓,他習慣什麽東西都備點,“你會用嗎?”
“……好像不會,”譚千葉尴尬道,“但我見別人用過。”
在落雁山秘境時也有人惹上小鬼,紀宴辭只随手貼了兩道符,小鬼随即就被打散。由此給了譚千葉一種簡單易學的錯覺。
“那現在怎麽辦?”苗一苓發愁,“再耽誤一會兒,她就真沒了。”
“找個人問問吧。”譚千葉拿出玉簡。
苗一苓本來還以為譚千葉要問普通符修,沒想到她直接聯絡了紀宴辭的玉簡。
“小師妹你說的人是紀宴辭?!”苗一苓震驚,“他不會生氣嗎?”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
“都這麽晚了,而且……”他看起來根本不喜歡管別人的事。
“劍修少睡一會怎麽了?”譚千葉渾不在意,拿着玉簡向門口走去。
“找我何事?”
苗一苓聽見了紀宴辭清冽的聲音,并無不耐。
一刻鐘後,譚千葉回房,
“我應該……學會了,讓我試試。”
她從江照手裏接過黃符,回想紀宴辭剛剛的話,口中喃喃低語,指尖凝着內力在符上輕點,篆文亮了亮。
東方啓看呆了,悄悄對苗一苓說:
“咱小師妹什麽都會啊?”
“那當然!”苗一苓與有榮焉,好似誇的是她自己。
譚千葉走到床邊,将兩張符分別貼在了女子的額頭與胸口,開口念道: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話音剛落,女子竟開始劇烈咳嗽,肩膀抖動。
“咳咳咳……”她眼睛睜開一條縫,艱難撐起上半身,朝地面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在落地的瞬間,蒸發成煙,消散無形。夢鬼還未顯出原形,便灰飛煙滅。
總算救回來了,譚千葉長舒一口氣,擦了下前額的汗。
老夫人和孫子自是千恩萬謝,又拉着桂娘好哭一場,桂娘劫後餘生,更是淚如斷珠,連連道謝。
下人忙去準備宵夜,丫鬟将清粥一點點喂給桂娘。
這一通折騰完,已是醜時過半。在老夫人的挽留下,求敗門幾人便暫時歇在了此處。
第二日晌午,李向恒與老夫人專門張羅了一大桌菜,用以答謝譚千葉他們的救命之恩。
“這燴羊肉真是不錯,一點膻味也沒有。”苗一苓贊嘆,心道一會兒定要讨教一下。
“這可是秦叔的拿手絕活。”李向恒笑道,将羊肉往苗一苓那邊移了移。
“恒兒啊,你原來不還說……也想拜師學藝嗎?”老夫人問他。
“是啊祖母,”李向恒撇嘴,“你和娘親說什麽也不願,非讓我去考科舉。”
“現在想來,這修道修仙果真本領大的很。”老夫人和藹一笑。
“祖母你同意了?”李向恒激動道,他一直想學武修煉,奈何家人都堅決反對,說太過危險。
“光老婆子同意可做不得數,還得問你娘的意思。”老夫人語重心長道,
“只是恒兒,這事要慎重,像那什麽求敗門……你可千萬莫要沾染。”
“嗯?”譚千葉聽到了熟悉的名字,擡頭。
“仙人還不知道吧?我聽說仙界有個叫求敗門的地方,啧啧……那裏都不是什麽好人。”老夫人一臉了解,仿佛親眼所見。
譚千葉:“這……我确實不知道。”
李向恒也目露疑惑:“祖母你為何突然說起求敗門?我聽說他們也就是好吃懶做、不思進取而已啊,這有什麽打緊?”
老夫人見衆人都十分詫異,興致更高,連說話語速都變快了。
“如果真是懶也就罷了,頂多衰落些。誰知那個掌門,連至交好友都敢殺!你看這叫個什麽事?光是這還不算,他們就連同門都下得去手,真不知道是這麽想的。聽說他們小師妹在秘境找到了寶貝……竟被兩個師兄給活活掐死了,真是造孽。”
“恒兒啊……聽祖母一句勸。往後不論做何事,只管勤勉些,免的被求敗門看中帶走,收進門下。到那時祖母可就真幫不了你了。”
李向恒聽完呆若木雞,他沒想到江湖如此兇險,求敗門如此恐怖,頓時下定決心:
“祖母,我不修仙了……我這就去準備院試。”
說罷,向在座衆人行了個禮,轉身飛快向書房走去。
老夫人眼裏閃過一絲精光。
“都怪我,早知就單獨跟恒兒說了,免得吓到仙人。”她見譚千葉愣愣的,有些愧疚,
“仙人諒解則個,我們這邊都是如此訓導後輩的。”
“看起來倒是成效顯著。”江照似笑非笑。
“那确實,”老夫人點頭,
“對了瞧我這記性,還沒問仙人是哪個門派的。”
沒想到幾人同時出聲回答。
譚千葉:“昆侖派!”
東方啓:“玄天宗!”
苗一苓:“天音閣!”
“什麽?”老夫人一個也沒聽清。
“不妨事,”江照幽幽道,“都是些小門小派,您沒聽過。”
求敗門下午要離開時,李向恒才從書房出來送行。
到了飛舟上,苗一苓才發洩出自己的怒火:
“這都亂傳的什麽玩意兒?”
“但你別說,還真挺有用。”譚千葉靠着軟枕,磕着從李府拿來的瓜子,很是悠閑。
“別讓我再遇到那個禿和尚,”東方啓憤憤道,“我确實後悔怎麽沒在秘境掐死他。”
因為不趕時間,飛舟悠悠飄了三日,才落在皇城外的山上。
“真不愧是天子腳下……”譚千葉站在山頭遠望城內,帝都的樓閣都比其他地方的高出一截。
江照負手而立,脊背挺拔,也擡眼望去。幾十年前他孤身離開,發誓再不踏入皇城一步,到頭來還是背諾了。
只是這裏,好像沒什麽變化。高大的鼓樓矗立中央,坊市星羅棋布。
“怎麽,想家了?”東方啓調侃。
“你想多了。”江照收回視線,朝山下走去。
譚千葉注意到二師兄的情緒變化,有些擔心。
自古皇家都充斥着明争暗鬥、你死我活。歷史上因奪嫡一事掀起了那麽多腥風血雨,哪個皇帝不是踩着累累白骨才坐上最高處的?
二師兄曾是大淵太子,後來在扶桑山避世多年不出,也不知如今的皇帝對他是個什麽态度。
譚千葉還在想着如何翻進皇宮,和皇帝好生商量,借來玉玺。江照拿着令牌,直接帶他們走進了皇宮內圍,一路上無人阻攔。
紅牆黃瓦,莊重肅穆,既像宮殿,也像囚籠,給人一種壓抑之感。
江照揮退了帶路的小黃門,輕車熟路地走到一處大殿門口,十分恢弘,上面書着“勤政殿”。
皇帝親自從殿內出來,鬓發半白,步履急切,金燦燦的龍袍在陽光下有些晃眼。
“兄長來了。”
聲音顫抖,譚千葉竟看到皇帝眼角微微濕潤。
“嗯。”江照深吸了一口氣。
頭發斑白的天子站在黑發的劍修面前,笑着說道:
“兄長還是風姿依舊。”
“我覺得他倆關系挺好的。”東方啓對譚千葉低聲說。
譚千葉點頭,除了久別重逢,她還感覺兩人之間似乎湧動着一股……哀傷?
修士已經是方外之人,所以不必受俗禮拘束。他們和皇帝說了兩句話,便一同進了勤政殿。
皇帝命人拿來了好的君山銀葉,對江照說:
“嘗嘗,我記得你喜歡喝。”
江照用蓋子輕撥茶葉,抿了一口,神态放松,
“是好茶,許久沒喝過了。”
“我叫他們包起來些,你帶走。”
“好。”
譚千葉聽着皇帝與二師兄說話,仿佛是尋常人家的兄弟唠家常。
“最近這江南水患鬧得我頭疼,”皇帝将禦桌上翻開的奏折合起,氣道:
“這群蛀蟲,撥下去多少就能吞多少,實在該殺。”
“沒派欽差嗎?”江照問。
“我昨天就把欽差砍了。”皇帝冷笑一聲,轉而又和聲問道:
“兄長這次來所為何事?”
“仙界有些事物,想借玉玺一用。”
“原來如此。”皇帝問也沒問,就将盒子遞給了江照。
“兄長不必急着歸還,我還有私印可暫代。”
“多謝。”江照接過來,放入儲物袋中。
譚千葉:這麽簡單?
“兄長這回可否多待幾日?”皇帝試探問道,他知江照對這裏的厭惡,但還是忍不住挽留。
“可。”江照笑着說道。
當晚,皇帝就在另一處宮殿辦了場小宴,賓主盡歡。
譚千葉喝了點小酒,回寝殿的路上她醉醺醺地讓江照拿出玉玺,想看看玉玺到底是什麽樣。
江照無法,将盒子打開,随即臉色一變。
“玉玺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