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去人界幹嘛?”譚千葉莫名其妙。
“去你二師兄家拿玉玺。”東方啓神情認真,不似玩笑。
“你想調查魔君飛升一事?”江照問他。
“是也不是,”東方啓別有深意道,“知道咱們師父為何被說成殘害同門嗎?”
“趕緊說!”每次東方啓賣關子,譚千葉都忍不住想打人。
“好吧……”東方啓繼續說:
“之前我也說過,老頭兒年輕時是玄天宗得意弟子,和同門關系極好。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直到那日,大弟子修得大道,飛升在即。可你猜怎麽着……”
“結果卻落了個身死道隕、神魂俱滅的下場。現在的玄天宗掌門玄虛真人知道吧?也就是當時老頭兒的師弟,他帶着一堆人調查了好久,發現是有人在暗地裏做手腳。而那日……只有師父和大弟子在一處。”
“所以他們就懷疑是師父幹的?”譚千葉聽着心裏很不是滋味,如果斷案都按照玄天宗的思路,那還得了?
“具體我不清楚……”東方啓将他打聽來的事一股腦倒出,“總之最後大家都說,是因師父嫉妒同門天資卓越才下此毒手。”
“雖然沒有确切事實,但還是把師父逐出了師門。”
“可……如果是天雷劫有差錯呢?”譚千葉想到剛剛的招魂幡。
“那就正好了。”江照負手,望向遠處天空,一片陰沉。他出身宮闱,從小就浸潤在數不清的陰謀陽謀中,對此更為敏感。
“師父被逐出後沒多少年,玄虛真人就當上了掌門。”他平穩地敘述。
“二師兄你的意思是……”東方啓之前倒是從沒想過這一層。
“猜測而已。”江照一笑,不再說話。
“好,”譚千葉拍板,“出了秘境就去人界!”
不過要等落雁山秘境重新打開,少則幾月,多則幾年。他們晃悠了幾日,決定找點事做。
還沒等譚千葉想好幹什麽,事就自己找上門了。
譚千葉低頭看着這個抽抽搭搭的小姑娘,手足無措,她真不知道怎麽哄孩子,而且還是個幾百歲的……“孩子”。
“嗚嗚嗚姐姐,我的花……我的花又死了。”小姑娘個頭剛到譚千葉腰際,頭上紮着兩個小團子,拽着她的裙子不撒手,滿眼淚花。
“您能別叫我姐姐嗎?”被地靈叫姐姐,譚千葉覺得折壽。
“嗚嗚嗚好的……姐姐你別生氣。”地靈一臉乖巧,就像尋常人家的垂髫小兒。
“……我沒生氣。”譚千葉放棄溝通,認下了這個“妹妹”。
“那姐姐能幫我看一下花嗎?”
“什麽花?”除了在回生山,譚千葉還沒在秘境其他地方看見過花。
地靈迫不及待将譚千葉拉到一小片圍着栅欄的土地前,指着裏面一條枯藤,低落道:
“這是我的山茶花,它又死了……”
地靈說的沒頭沒尾,譚千葉糊裏糊塗,眼看地靈又要放聲大哭,譚千葉趕忙說:
“沒事沒事,我有辦法。”
她最怕小孩哭了。
“真的嗎?什麽辦法?”地靈重燃希望,一臉期待。
譚千葉此時也想問自己:是啊,譚千葉你有什麽辦法?
為什麽《失敗學寶典》連如何飼養優質母雞都有,就是沒有種植山茶花的一百種方法?
可話已出口,譚千葉不得不裝模作樣查看土壤,這一看,還真讓她發現了點東西。
土地上覆着薄薄的白霜,她戳了戳,土層堅硬。所以……這不就是古代的鹽堿地嗎?
可她也就是個普通劍修,根本不會木系法術,那就只有最原始的方式——高中地理死記硬背的鹽堿地改良答題模板,她姑且拿來試試。
“姐姐,”地靈扯了扯她衣袖,聲音稚嫩,“要怎麽辦呀?”
“這個我一會兒慢慢說與你聽,”譚千葉忍不住摸了下她的頭,“我先去給我師兄說一聲。”
譚千葉對江照和東方啓說她決定留在這兒種地。
東方啓笑出聲,“小師妹,我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種地?”江照對這個詞非常陌生。
“沒錯,”譚千葉道,“在落雁山秘境種出花來,多偉大啊!”
東方啓和江照拒絕,想要離開。經過譚千葉百般勸說、威逼利誘,最後還是答應了。
“太好了!”譚千葉笑得燦爛,“我們在這裏搭個院子怎麽樣?”
“那我就要做個躺椅,擺在外面。”東方啓現在倒覺得這樣也不錯。
于是,在其他人緊鑼密鼓尋寶物、攢經驗時,求敗門這邊一派歲月靜好。
“二師兄,你不愧是皇親國戚。”東方啓對江照做的醜陋桌子無情嘲笑。
與其說這是桌子,不如說是長了腿的木板。
“那你做。”江照面上有些挂不住,不顧東方啓反對,把飛白劍塞到他手裏,自己去院外的躺椅上歇着了,正好看小師妹和地靈搗鼓花圃。
“不錯妹妹,咱們先把水灌進去,鹽自然就淋下去了。”譚千葉鼓掌,她現在已經完全把地靈當成了普通孩子看待。
地靈聽得好話,幹的更起勁了,邁着小短腿和譚千葉一同從河流提水,一桶桶倒下去。
她們連着澆了幾日水,與此同時,院落房屋也雛形初現。
“好厲害!”譚千葉看着宅子外觀,贊嘆不已,“沒想到三師兄連造房都會。”
“那是,我東方啓是何等人也?”東方啓十分受用,他當然不會說這是早年為了還債練就的手藝。
“二師兄,我那躺椅如何?”他這幾日是忙的不分晝夜,江照可好,在他親手做的躺椅上好不惬意。
“甚好,多謝師弟。”江照大言不慚。
東方啓碰到個軟釘子,憤憤轉身,做窗棂去了。
透過窗,剛好能看見譚千葉和地靈蹲在一起,頭對着頭,不知在說什麽。
“姐姐你快看!”地靈興奮大喊,“原來那層鹽霜都消失了!”
“好诶!”譚千葉跟着一起叫,“咱們真是太強了!”
被吵醒的江照:這倆人加起來該有幾百歲了吧?
“不過要做的還很多。”譚千葉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拿起鋤頭翻土。
“沒事,慢慢來。”地靈小胖手一揮,跟着譚千葉有模有樣鋤地,信心滿滿。
“二師兄,”譚千葉使喚江照,“反正你也無事,勞煩去撿些荒草來。”
江照不懂小師妹要荒草做什麽,但還是轉了一圈,抱回來一大把。放下後,月白長袍上還沾着幾根雜草。
“謝謝哥哥!”地靈殷勤端來一杯水,江照嘴角抽了抽,伸手接過。
“可以啊小師妹,都開始支使二師兄拔草了。”東方啓從一地木屑中擡頭調侃。
“專心做床板吧三師兄,少說點話。”譚千葉聲音傳來。
東方啓認命地繼續幹活。
譚千葉将荒草鋪到花圃上,更顯荒涼。
“姐姐這樣真的可以嗎?”地靈不懂為什麽要這樣做。
“應該……可以吧。”譚千葉也半信半疑,“先等等看。”
五日後,譚千葉将雜草拿起來,播下了花種。
她雙手合十,默默祈禱:你們可給我争點氣吧。
“小師妹,可別我宅子都造好了,你這花還沒發芽。”東方啓斜靠在門框,看過來。
“不可能,”譚千葉白了他一眼,“你不要烏鴉嘴。”
“就是!烏鴉嘴!”地靈似懂非懂搭腔。
然而東方啓果然一語成谶。
“我說,”東方啓懶懶開口,“要不我再搭個涼亭,等等你們?”
“怎會如此?”譚千葉不想理他,蹲在光禿禿的土地上,生無可戀。
她都在這兒逗留許久了,天天循規蹈矩澆水翻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山茶沒有一顆發芽。
“沒事的姐姐,謝謝你。”地靈倒是開始安慰譚千葉,小胖手拍拍她的肩膀,聲音很輕。
“我都記不清多少年了,一直是這樣,其實也該習慣了。”
“也許這鬼地方本就該寸草不生,是我執念太深,難為你了。”
譚千葉感到一陣心酸,她轉過身,平視地靈,眼神堅定。
“無妨,一次不行咱們就再試。”
“你姐早晚給你種出一片花海!”
譚千葉站起來,衣袖一揮,随手一指,頗有氣勢。
“……好!”地靈抹了抹眼睛。
“小師妹你這……”東方啓剛想勸她別費力氣。
“讓她去吧。”江照靜靜看着指點江山的譚千葉,對東方啓搖了搖頭。
“行吧,不聽老人言,”東方啓無法,“你自己在那兒折騰吧。”
譚千葉“哼”了一聲,卷起裙擺刨土。
然而第二日,她就在花圃旁看到了一個嶄新的秋千。
“妹妹你有寒水石嗎?”譚千葉坐在秋千上問地靈。寒水石也就是現代的石膏,可以減少土壤堿分。
“有的有的。”地靈翻出一袋灰色顆粒,雙手遞給譚千葉。
“真棒!”譚千葉笑道,捏了下地靈肉肉的臉。
寒水石都被譚千葉一次性灑到土地上,
“過幾日我們再種花。”
其實譚千葉也沒報太大希望,幾月來,路過的其他修士莫不笑她白費力氣。她用着最笨拙的方法,也僅僅是改善了瘠土表面,而這遠遠不夠。
“譚道友,好不容易進一回秘境,你怎麽都耗在種花上?”這日遇見昆侖派,劉钰十分不解,替她着急。
“種花怎麽了?”譚千葉不以為然。
“怎麽還是你?離我師妹遠點!”東方啓看劉钰不順眼,揮扇把他趕到一邊兒。他雖不信秘境能開花,但也聽不得別人說譚千葉。
此時又看到紀宴辭也往這邊走來,東方啓犯了難,如何能在不動手的情況下把他趕走?
紀宴辭沒看東方啓,與他擦身而過,東方啓聞見極淡的血腥味。
“種的什麽花?”劍尖輕輕點了下譚千葉眼前的土壤,兩滴血從上面滑落,滲入其中。這一圈土地竟然亮了亮,随即恢複原狀。
“山茶花,”譚千葉蹲在花圃旁,擡首看他,指着流明劍問:
“這是什麽血?”
“烏金猿。”其血可使死樹回生、枯木開花。之前他聽人說譚千葉癡心妄想,非要在此地種花。今日恰巧碰到烏金猿,便随手劃了它一劍。
“你殺了它嗎?”譚千葉聽說烏金猿行動迅速,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
“取點血罷了。”
“紀道友見過山茶花嗎?”
“見過,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