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殿中央,譚千葉在前,崔明漾在後。
底下人神态各異,看笑話的、擔憂的、期待的……紀宴辭垂首不語,只覺十分無趣。
譚千葉剛剛去樂師那裏,給他說了如何奏樂,樂師一臉古怪地點頭。
樂聲漸起,是單一而均勻的鼓點。
此時譚千葉的腦海裏清晰傳來一句話:
“時代在召喚——”
伸展運動、四肢運動、擴胸運動、踢腿運動……即使穿着長裙,譚千葉也能标準流利地做出每個動作。
作為祖國的花朵,這套譚千葉從小學做到高中的廣播體操,已經深深刻在了DNA裏。據她姐姐說,有次譚千葉大半夜從床上跳下來夢游,在客廳打了套廣播體操後,又自己鑽回被窩裏繼續睡覺。
四周說話聲止住了,人們目不轉睛……這是什麽奇特的舞種?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連紀宴辭都擡起了頭,目露疑惑。
當然,此刻最想知道是怎麽一回事的就是崔明漾了。正如譚千葉所說,每個動作看起來都無比簡單,可……這和她一直以來練的路子全都不符啊!崔明漾動作僵硬,顯然跟不上譚千葉的節奏。
譚千葉悠然自得,蹦蹦跳跳看着十分喜人。
衆所周知,中學生廣播體操,跳好了就是青春洋溢,跳不好就是康複運動。譚千葉自是前者,而崔明漾正好是後者。
東方啓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師妹這動作姿勢處處透着詭異,但合起來又有種莫名的可愛。
江照也彎了嘴角,小五确實是……讓他大開眼界了啊。
昆侖派衆人顯然沒料到崔師姐竟如此狼狽,一定是這奇奇怪怪的舞有問題,但……他們又總忍不住去看,甚至還想嘗試着一起跳,怎會如此?
鼓聲漸止,譚千葉結束最後一個動作,随即立正站好,背在身後的手偷偷向求敗門衆人比“耶”。
“小師妹!跳的太好了!”苗一苓激動大喊,雙手舉高也比了個心,這是小師妹之前經常對她做的。
苗一苓話音剛落,求敗門四周的修士們齊聲喊道:
“譚千葉,最棒!小師妹,無敵!”
像是提前排練好的。洪亮的聲波一浪又一浪,席卷大殿。
沒錯,在譚千葉還沒開始跳時,東方啓就已經拿着從二師兄那兒借來的靈石,收買了周圍的人,并交代好了一會兒要念的臺詞。
紀宴辭不喜喧鬧,拂袖離場。
這還有應援團?譚千葉沒反應過來,便聽得大殿另一側也傳來同樣的吶喊。
“哈?”譚千葉又朝那裏看去,發現了不少熟悉面孔。原來是這幾日來聽她講壇的人,裏面不乏那些想來求敗門的散修。就連吳煜州也在傻傻地跟風大喊,神情激動,仿佛覺得很好玩。場面一度陷入混亂。
譚千葉恍惚間以為自己是某位天王巨星,盡管她只是做了一遍廣播體操。
而始作俑者崔明漾,不知何時跑下了臺,不知所蹤。
“大家平靜,平靜……”昆侖掌門起身擡手,
多次嘗試控制無果後,他不得不宣布宴會提前結束。
“我說小師妹,”回去的路上,苗一苓意猶未盡,
“這到底是什麽舞啊?”
“這舞叫……”譚千葉笑眯眯道,“廣播體操。”
“廣播體操?”東方啓重複,“這名兒倒是有趣,你從哪兒學的?”
“這是我家鄉的一個呃……傳統舞蹈,”譚千葉一本正經,“我們那裏所有年輕子弟都要學。”
“說到這兒,我提議,”她靈光一動,“以後求敗門新弟子每日都要做一遍廣播體操,強身健體。怎麽樣?”
“我附議!”苗一苓附和。
“行了行了,”江照打斷,“都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就要上擂臺了。”
接着将他們趕回了各自廂房。
昆侖大會設置了林林總總幾十個擂臺,每天都有比試,經過幾輪一對一過招,最後的勝者可獲得進入秘境名額,之後直接從昆侖劍派去人界。
第二日,譚千葉和江照、東方啓分到了不同擂臺,而譚千葉所在的擂臺,剛好是全場唯一一個人數為單數的。這就意味着,每場都會有一人輪空,直接進入下一局。
擂臺前放着個聚寶盆一樣的法器,通體流光,每個修士走到盆前,其上便會浮出一枚銅錢,之後衆人根據銅錢上的點數進行配對比試即可。
“诶?”譚千葉盯着手裏的銅錢,詢問一旁的昆侖弟子:
“為什麽我這個上面什麽都沒有啊?”
“恭喜姑娘了,”小弟子抱拳一笑,“你這是輪空了,不必參與第一輪比試。”
這麽好?
譚千葉于是走到旁邊的涼棚,坐在下面,喝茶嗑瓜子,偶爾擡頭欣賞一下打鬥場面。
想是為了秘境寶物,這次來昆侖的人數量衆多、形形色色,除了譚千葉知道的幾個門派,她還看到了腳踩鈴铛的苗疆女子、腦袋光光的小和尚、騎着老虎的禦獸少年……
好多人啊!譚千葉手裏的瓜子都忘了嗑。
第二輪,譚千葉再次拿到了空白銅錢。
“怎會如此之巧?”小弟子驚異。
剛剛第一輪被刷下來的修士路過,不無哀怨地看着譚千葉走回涼棚。
第三輪,小弟子驚呼: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譚千葉坦然,從容在衆人面前攤開手。只見女子纖細白嫩的手背翻開,一枚空白銅錢靜靜躺在掌心。
饒是他們再難以置信,也無話可說。四方鼎是正經仙家法器,衆人在上臺前就已經驗過,沒有問題。況且昆侖劍派這樣的仙門大派,自然不屑搞這種小動作。
唯一的解釋便是……這名女子運氣出奇的好,好到令人發指。
譚千葉倒是很鎮定,剛穿到這個世界時,她就隐隐有了猜測。之後發生的一樁樁事都印證了她的猜想……她現在應該是個錦鯉。
二十四年辛酸路,一朝麻雀變鳳凰。她并沒有預想中的狂喜,只是感到苦盡甘來。
“雖然我什麽都沒做,但還是辛苦我了。”譚千葉喃喃,伸手去拿桌上的點心,摸了個空。
這麽快就吃完了?
反正也無事,譚千葉決定去隔壁擂臺找點吃的。
隔壁擂臺,紀宴辭對抽到的修者幹脆利落,連情面也懶得考慮。往往臺下人還沒看清招式,比試便結束了。
到了後期,大家都就算抽到比自己弱的對手,也不敢上臺了。
上去圖什麽呢?辛辛苦苦打完幾輪,再被紀宴辭一劍掃下臺,多劃不來。今日出門沒看黃歷,竟然跟紀宴辭分到一起,衆人默默哀嘆自己的命運。
擂臺中央,紀宴辭長身玉立,面無表情拿出一方鲛绡擦了兩下劍身,用完随手一扔,朝臺下走去。
他一下場,便有不少人湧上臺,搶着撿拾。
帕子再小,也是劍道第一拿來擦流明劍的東西,大家自然想沾沾仙氣。
紀宴辭沒走幾步,一位管事弟子匆匆趕來,向他禀告隔壁擂臺的奇事。
“連着三次都是空的?”
弟子連連點頭,十分納罕。
紀宴辭眉頭微蹙,怎麽每回遇上求敗門,不對,是每回碰上他們那位小師妹,都會發生一堆怪事?
“诶?”管事弟子突然睜大眼睛,目光越過紀宴辭。
紀宴辭轉身,一個熟悉的身在涼棚下忙碌……
忙着吃東西。
她怎麽在這?
譚千葉剛剛吃完一小盤芙蓉卷,滿足地眯了眯眼。又放進嘴裏一塊綠豆酥,甜香可口,隐約感覺有視線落到自己身上,扭頭就看到了紀宴辭。
他看我幹嘛?難不成是……
譚千葉擦了擦嘴,随即走到紀宴辭面前,
“你也想吃綠豆酥嗎?”
她擡起手,掌心上的絲帕放着兩塊碧綠點心,十分精致。
紀宴辭的目光有一瞬怔住,她莫不是以為我想吃糕點?
“可惜芙蓉卷被我吃完了,那個更好吃。”眼前的女子惋惜道。
“我不想吃。”他低頭,黝黑的眸子與譚千葉目光交彙,複又移開。
“好吧。”譚千葉不甚在意,把糕點重新包好收回懷裏。
“譚姑娘如何做到三次均是到輪空?”是個問句,卻語調平緩。
“啊你說這個,”譚千葉撓撓頭,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運氣好吧。”
“紀道友還有別的事嗎?我要去比試了。”譚千葉反客為主。
“無事。”紀宴辭淡淡說道。
卻在譚千葉走後不久,也擡腳向隔壁擂臺走去。
剛到比武臺,便聽得一陣喧鬧。
“你竟然使詐!”一名昆侖弟子攔住要走的譚千葉,忿忿不平。
“怎麽?誰說了打架不能騙人?”譚千葉抱臂,反問。
“這……你不講武德!”弟子不知怎麽回答,仍然不服氣道。
“那又怎樣?”
“紀師兄!”他看見紀宴辭,仿佛見了救星,告狀道:
“這位道友眼見不敵我,就……就使詐诓我,又拿暗器把我打下臺。”
“被打下臺?”紀宴辭掃了他一眼,
“還好意思說出口?”
“我……”弟子一時語塞,垂頭不敢看他。
“紀道友,我們又見面啦!”譚千葉笑着打招呼,嘴角梨渦乍現。
“嗯。”紀宴辭應了一聲,從她面前走過。
聞到熟悉的味道,譚千葉猛然想起:
啊!又忘問紀宴辭的熏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