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譚千葉感覺眼前之人像是用冰精雕細琢出來的,一陣極淡松香傳來,像是冬日初雪覆蓋的青松。譚千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在男子剛露面時,她就聽到旁邊人說紀宴辭來了。
他就是紀宴辭?那個二師兄唯一輸過的人?
“你方才在做什麽?”紀宴辭冷聲問道。
他原本只是經過,卻看到這個女子在昆侖門前扇了玄天宗的人,還理所應當地讓對方感謝她。實在吵鬧。
“沒什麽,說來話長。”譚千葉含糊其辭,看到紀宴辭臉色更差了忙不疊補充:
“當然你如果想知道我自是可以細說……”
“紀道友,好久不見。”江照上前一步,含笑說道,高挑的身形剛好擋住譚千葉。
紀宴辭朝他颔首,算是見禮。目光又掃向吳煜州等人,
“莫要在昆侖生事。”
吳煜州秒慫:“是是是。”臉上還帶着新鮮的紅色掌印,看起來十分滑稽。
紀宴辭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吳煜州也被玄天宗掌門提溜走了,走前還不忘瞪了譚千葉一眼,譚千葉回以親切微笑。
“這就是紀宴辭啊,”苗一苓望着紀宴辭離開的方向,“好看是真好看,兇也是真的兇。”
“小五沒被吓到吧?”東方啓詢問譚千葉。
“啊?”譚千葉不知道東方啓為何這樣問,“為何會被吓到?”
“不愧是我小師妹。”東方啓向她豎起大拇指。
“不過他身上挺好聞的。”譚千葉回憶道。
東方啓震驚:“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知道啊!”譚千葉未覺不妥,遺憾道,“不過他走的太快了,我還沒來得及問他用的什麽熏香。”
“小師妹,不得不說你膽子真大。”苗一苓只覺得紀宴辭很可怕,跟個冰塊似的,還是個武力高強的冰塊。
“想的挺美。”江照笑道,他剛剛是擔心小師妹應付不來才出面,現在反而有些後悔,應該等小師妹問完再走出來的。
“東方兄!我們又見面了!”
譚千葉聞聲擡頭,竟然是劉钰!看來他真的進昆侖劍派了。
“是啊。”東方啓嘆了口氣。
“你們也是來參加昆侖大會的吧?”劉钰興沖沖走到他們面前,像個孩子一樣。
“是啊。”東方啓繼續敷衍。
“啊這位姑娘也在,”一旁的譚千葉明眸皓齒,風姿卓越立在那兒,想忽視都難。劉钰的臉有些紅,對上譚千葉的目光,
“一別十年,還不知姑娘芳名……”
“去去去,”東方啓一把拉開劉钰,“誰跟你一別十年,別瞎套近乎。”
“我……我不是有意唐突姑娘的。”劉钰連忙擺手解釋。
“無妨。”譚千葉朝他和煦一笑,“我叫譚千葉。”
然後就跟着師兄他們往山上走去了。
劉钰愣愣站在原地,也沒有繼續接待其他遠道而來的門派。他心裏驀然生出一絲歡欣,還伴着股酸澀。
我這是……怎麽了?
到了求敗門住宿的院落,東方啓還在譚千葉耳邊喋喋不休。
“小師妹你不知道人心叵測,少跟陌生男子說話。”
“除了師兄師姐不要随便相信他人,你這樣的小姑娘初入江湖,呵,別人一騙一個準。”東方啓越想越覺得恐怖,“二師兄你說是吧?”
江照少有的贊同東方啓:“東方說的不錯,小五在外确實要多加小心。”
“那小白臉一看就不是什麽老實人。”苗一苓接腔。
譚千葉一邊給他們端茶倒水,一邊被迫聽唐僧念經,一臉無奈,
“是是是,我都曉得了,江湖險惡,和外人說話一不小心就會死掉。”
三位師兄師姐滿意地離開了她的廂房。
譚千葉終于有空好好觀察昆侖劍派安排的住處,屋內開闊,擺設一應俱全,就連琴棋書畫都有。紅木桌上放有盆栽,地毯中間的錯金香爐輕煙袅袅,別有一番高雅之趣。她繞過屏風,那床榻看起來又大又軟,譚千葉忍不住在上面滾了幾圈,果然很舒服。
這才是正經門派該有的樣子吧。
擂臺設在七日後,苗一苓到這的第二日就去昆侖派後廚讨教了,江照每日在院內練劍,譚千葉和東方啓無所事事。
在吳煜州深情朗讀《失敗學寶典》的影響下,陸續有人來找譚千葉打聽求敗門,她意識到這是個為門派正名的大好機會,于是拉上東方啓,在昆侖山弄起了流動失敗學講壇。
“我真是受夠了,師弟練三個時辰劍,掌門就要我們練四個時辰;我好不容易每天練四個時辰,師弟又練五個時辰……”一位劍修在譚千葉面前叫苦不疊,其他修士深有同感。
譚千葉翻開《失敗學寶典》一百二十六頁,照着念道:
“不必跟別人作對,更不要和自己作對。”
“将來的你,一定會感激,現在不拼命的自己。”
“世界上有兩種最耀眼的光芒,一種是午時的太陽,另一種是睡到午時一刻的你。”
……
“說的太好了!”人群中一個方臉青年贊嘆不已。
“譚姑娘,你們求敗門現在還招人嗎?”一名女子問道,她一直是個散修,但在這一刻,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受到了洗禮。
“招的招的!”譚千葉大喜過望,連忙加了這名女子的玉簡。
“之後來扶桑山找我就行。”
等人三三兩兩散去,譚千葉癱坐在椅子上,看着寫滿字的報名表,
“招生真累啊!”
東方啓站在後面,殷勤地給她捏肩搖扇,
“小師妹你可真厲害,你怎麽想出來這招的啊?”依托昆侖大會的契機,用着昆侖劍派的地盤,招收自己門派的新人。
“小菜一碟……诶右邊輕點。”譚千葉可不敢說這是借鑒了二十一世紀的傳、銷經驗。
這時一名穿着昆侖門服的少女站在了她身前。
“你也要加入我們嗎?”譚千葉問。
“不是,”女子沉聲拒絕,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你不能這樣。”
“不能怎樣?”
“不能給我們昆侖帶來這種歪風邪氣。”她清秀的臉上有着顯而易見的輕視。
“姑娘,”東方啓目光銳利,“我勸你好好說話。”
“沒事。”譚千葉拍了拍東方啓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轉向女子:
“貴派門規說了不能在此開設講壇?”
“……沒有”
“那貴派有沒有規定講壇的內容呢?”譚千葉慢條斯理,不急不緩。
“也沒有,”女子有些惱,“但我一聽就知道,這些都不是什麽正經東西。”
“出門左拐,不謝!”譚千葉給她指了離開的路。
到了昆侖大會前的晚宴,譚千葉才知道這名女子叫崔明漾,是紀宴辭的師妹。
他們內門弟子怎麽都這麽不好相與?譚千葉邊吃邊想。話說回來,昆侖的夥食真是不錯,玉盤珍馐、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就連餐具碗筷,也精致非常。
在場的都是築基以上的修士,早已辟谷,這些膳食佳肴也只是做個樣子,簡單吃兩口客氣一下就行了。除了那幾個求敗門弟子……
江照正襟危坐,儀态優雅。只是他兩側的師弟師妹都在專心致志夾菜,尤其是一臉滿足的譚千葉,和衆人格格不入。
紀宴辭不由多看了對面的譚千葉一眼,只望見一個圓圓的腦袋,上面墜着簡單的珍珠頭飾。
崔明漾在掌門青陽道君授意下,開始組織年輕弟子玩抽簽的游戲,抽到什麽就要做什麽,其實也就是些日常才藝,并不刁鑽。
弟子們興致來了,幾個人搶着抽簽,在衆人面前舞個劍、作首詩……把宴會的氣氛帶了起來。
譚千葉對此毫無興趣,繼續埋頭吃飯,直到眼前出現了一個裝着簽子的竹筒。
“該你了,譚姑娘。”崔明漾站在她面前,笑容別有深意。
譚千葉一臉懵,擡頭,發現大殿上的人都在看她。
此時不抽倒反倒顯得小氣,譚千葉利落伸手,拿出一根簽。
就這吧,大不了給他們耍個劍唱首歌。
低頭一看——“舞”。
她哪兒會跳什麽舞啊?譚千葉本想随口說個別的,反正也沒人看到,誰想崔明漾直接大聲念了出來:
“原是作舞一曲,譚小姐可會?”
哦,譚千葉懂了,敢情是公報私仇的戲碼。
崔明漾看譚千葉不答話,笑意更深:
“譚姑娘不會就直說便是,不妨事的。”
“不要勉強自己。”江照側身,對她低聲說。
崔明漾正要往下一個人走去,便聽得譚千葉喚她:
“崔道友可會跳舞?”
“自然是會的。”崔明漾驕傲道。
“那你可願與我一起?我保證都是最基本簡單的動作,崔道友如此聰慧,一定不在話下。”譚千葉真誠邀請。
昆侖劍派弟子不禁暗笑譚千葉自不量力,門內皆知崔明漾自小學舞,天賦極佳。別說是最簡單的,就算是極複雜的舞,崔師姐也能過目不忘。
劉钰為譚千葉捏了一把汗,她一定還不知崔師姐本就擅長舞蹈。
“你确定?”崔明漾也沒想到譚千葉居然自找沒趣,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喂!”苗一苓見東方啓還在吃,用手肘戳他,“你怎麽一點兒都不擔心小師妹?”
苗一苓此時看崔明漾的眼光簡直可以殺人了。
“放心,”東方啓說着,又往嘴裏夾了一筷櫻桃肉,“小五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有辦法。”
這邊,譚千葉對着江照安撫地笑笑,
“沒事啦師兄,我今天就讓你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