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們等丹陽子口中這個“即将”，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光陰倏忽過，譚千葉已是金丹初期了，少女剛入門的青澀退去，一步一息間風華初現。只是一雙杏眼依然靈動，泛着淺棕色光澤。
這天丹陽子将他們幾個找來，囑咐道：
“落雁山秘境要開了，你們準備一下，不日就該前往昆侖了。”
“師父不急，這不還有十年呢？”東方啓笑嘻嘻道。
“這次是真的要開了。”丹陽子用手中拂塵敲打東方啓，東方啓躲開。
“可是……落雁山不是在人界嗎？為何要去昆侖？”譚千葉疑惑。
“落雁山秘境是上古遺跡，百年前出現過一次，近日再次現身人間。只是……”丹陽子表情也認真起來，
“此秘境的不同尋常之處就在于，對進入的人數有所限制。上一次就是在剛剛入境三百人時突然關閉，師父我還沒進去就打道回府了。”
“所以這回仙門合議，為公平起見，決定先在昆侖劍派設昆侖大會，以報名擂臺戰的方式選拔入境之人。”
“人數有限又兇險難測”，江照擡眸，“那為何還有那麽多人前往？”
“這就問到點子上了，”丹陽子捋着胡子，呵呵一笑，“據說落雁山秘境裏遺留了大量上古寶物，但凡遇上一件都是大好的機緣。所以百年前，雖說最後只有一半人走出秘境，但他們修為可都精進不少，還尋到了上好的法器。”
“江照，你帶着東方和小五去試試。”他們也該是去歷練的時候了。
江照點頭。他日前剛剛破鏡進入元嬰，在整個修仙界同輩中已是罕見，讓江照看顧師弟師妹，丹陽子很放心。
“師父，”苗一苓試探性開口，“我也想去昆侖。”
“你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丹陽子一口回絕。
“我又不去比試，就想看看昆侖什麽樣子。”
“況且……我還可以給他們做飯！萬一小師妹在那裏吃的不習慣影響發揮怎麽辦？”苗一苓義正嚴詞道。
剛剛還心不在焉的譚千葉眼睛一亮，一同勸說丹陽子，十分懇切：
“是啊師父，四師姐不在身邊，我在昆侖孤身一人吃不好睡不好……可怎麽辦啊？”
“唉，我可憐的小師妹！”苗一苓誇張道，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淚。
一旁被忽略的江照和東方啓不想說話。
“行了，”丹陽子被她們倆搞得煩不勝煩，“你們現在就給我趕緊走！”
譚千葉：好诶！
第二日，扶桑山腳，內門四人組站在一座嶄新的飛舟前不知所措，就連一向冷靜的江照眼裏也浮現出詫異。
“老頭兒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東方啓伸手向飛舟摸去，“這不會是假的吧？”
“師兄！”譚千葉一躍而上，興奮叫道，“不是假的，是真的！”
“吵什麽吵，”殷先生從屋內走出，嫌棄地看向他們，
“這可是你們師父為了給你們撐場面，專門花了不少靈石買的。”
“殷先生好。”最後面的江照轉身問好。
“到了昆侖，好好給你們師父長臉……”殷先生緩緩說道，
“尤其是在玄天宗面前。”他加重了語氣。
“玄天宗不是在雲州嗎？我們跟他有仇？”坐在飛舟上，譚千葉回想剛剛殷先生的話。
“某種程度上，的确如此。”東方啓常年四處游歷，知道些門派恩怨。
“什麽什麽！”苗一苓一臉吃瓜。
“其實，咱們師父開創求敗門前，曾是玄天宗主峰弟子，後來嘛……”東方啓神神秘秘，
“後來不知怎的，就被逐出了師門，從此就和玄天宗結下了梁子。”
“好端端的，師父為何會被逐出師門？”譚千葉詫異，按理說只有犯了大錯才會受此處罰。
“害，我也是聽小道消息說……當然我自是不信的，咱們師父怎麽會做出這種事呢？一定是……”
“別廢話！”苗一苓給了他一拳，“趕緊說。”
“好好好，”東方啓坐的離苗一苓遠了一些，接着說道：
“他們說是因為師父……殘害同門。”
“不可能。”一直沉默的江照開口，眼中的懷疑毫不掩飾。
“誰說的，”苗一苓拍桌暴怒，“老娘現在就去削了他！”
譚千葉才知曉兩個門派背後還有這種隐情，不過要說丹陽子殘害同門，她當然一百個不相信。就她師父那副老好人脾氣，不被同門欺壓就不錯了。
“我也不信。”譚千葉搖頭，心想回去後要找個機會當面問問丹陽子。
一個多時辰後，飛舟穩穩停在了昆侖山下。
霧霭氤氲中，山脈若隐若現，寬大的漢白玉階梯色澤純粹，層層疊疊。山門高大挺拔，門柱上的浮龍張牙舞爪，十分氣派。兩旁站着昆侖劍派弟子，統一着藍白道袍，神情端方。
“我覺得……”譚千葉擡頭觀察昆侖的門面，“他們一定很有錢。”
“那是自然，”東方啓一手打開桃花扇慢慢搖着，“人家可是仙界第一劍宗。”
幾人剛擡腳向內走去，背後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呦，這不是求敗門嗎？”
“都到這兒體驗失敗來了啊？”
譚千葉轉身，一群穿青色衣衫的修士向他們走來，為首的是一個男子，正一臉欠揍地看着求敗門幾人。
“玄天宗？”東方啓合上折扇，冷冷道：
“吳煜州你有病？”
原來這就是玄天宗，真就不是冤家不聚頭。譚千葉拉住想要動手的苗一苓，目光不善地看向那個領頭男子。
“我自然沒病，”吳煜州不屑，粗粗的眉毛一挑，看起來更欠揍了。
“只是聽說了貴門派的衆多歪門邪道，關心一下你們的狀态罷了。”
周圍其他修士聽到這裏的動靜，湊過來看熱鬧，圍成一個小圈。
“那你說說都有哪些歪門邪道？”江照不怒反笑，一手按在飛白劍上。
“呵！那可多了去了。”吳煜州從懷中拿出一本《失敗學寶典》，慶幸自己早有準備。
身後玄天宗其他人：？
“這東西還能在市場流通？”譚千葉看見了熟悉的封面。
“當然不是，”吳煜州得意，有句話說想要打敗敵人，就要先了解敵人。他自認為做的很好。
“這還是我專門從黑市買的，花了十顆靈石呢。”
竟然能賣十顆靈石？這小破書居然這麽值錢。
“你這是盜版書。八顆靈石，我賣你正版的。”譚千葉發現了商機。
“真是正版？”吳煜州被吸引，怪不得自己那本動不動就缺頁漏印，正要掏錢。
“七顆！”東方啓走上前，“還帶筆記。”
搶我生意？譚千葉怨怼看向東方啓，對方狡黠一笑。
“筆記？”吳煜州轉向東方啓，如此他不就能更深了解他們策略了嗎？這群人是不是傻。
“六顆！”苗一苓攔住了他，“買一送一！”
“苗一苓你瞎摻和什麽？”東方啓眼睜睜看着到手的靈石飛走了。
江照擡頭望天，裝作不認識他們。
“诶這個好。”吳煜州迅速買下苗一苓的商品，他沒考慮過自己要兩本做什麽，只覺得賺到了。
“吳師弟——”一旁的玄天宗師兄看不下去了，喚他。
吳煜州驚醒：對啊！我不是來找事的嗎？
他扔下自己的盜版書，翻開從苗一苓那裏買來的《失敗學寶典》。
“你們聽聽這都是什麽胡話……诶你還別說，正版字跡就是清晰。”
随即清清嗓子，有感情朗誦：
“這世上一定有比內卷修仙更重要的事，比如三月的春花與臘月的飛雪；比如樓外的蒹葭與天上的星辰。扪心自問，你有多久沒有看過一次日出東方，多久沒有聽過一次雨打芭蕉了？”
“修真界聲色犬馬，明暗交錯，願你始終聽從己心，不問來處。”
“他強任他強，我自睡我床。他橫由他橫，佛不渡卷王。”
……
吳煜州讀完兩頁後擡頭，并沒有看到他期待中的鄙夷，相反，這些修士臉上怎麽都露出……向往？
“你讀的真好。”譚千葉真誠誇贊，她剛剛都被感動到了。
“謝……不是！”吳煜州回神，
“你們這書簡直是誤人子弟！”
“我覺得挺好的呀！”譚千葉微笑。
其他門派的弟子紛紛點頭，他們曾經也或多或少聽過求敗門的荒誕不經，現在看來，傳言也不可盡信。
“不對！”吳煜州又往後翻，試圖找尋漏洞，“你們竟然還說不要感謝痛苦，挫折能少則少。”
他挑釁道：
“呵，我一入仙門就知道挫折才是最好的老師，最痛苦的時刻就是你即将成功的時刻。”
“……是嗎？”譚千葉看起來很平靜，只有江照他們知道譚千葉此刻是真的生氣了。
“是啊！怎麽會有……”
“啪！”譚千葉上前打了吳煜州一巴掌。
“好了，感謝我吧。”
其他人也愣住了，沒想到譚千葉如此直接。
“是啊吳道友，”東方啓補刀，“我們小師妹是在幫你鍛煉心性啊。”
“你敢打我？我感謝你媽……”吳煜州正要開罵，突然看到師父從譚千葉身後走來，連忙改口補救，“媽把你教的這麽好。”
“不用感謝我媽，”譚千葉禮貌一笑，“感謝你媽。”
“你……”吳煜州氣急，也不管師父有沒有看見自己，就想上前打回來，被一道冷冽的聲音打斷：
“何人在此喧嘩？”
只見一人自山門內走來，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同樣是穿着昆侖道袍，腰佩長劍，卻顯得仙風道骨、不染凡塵。他眉如墨畫，眼眸清冷，深邃的望不見底。左側眼角下有顆淚痣，也不掩其疏離。
他走到譚千葉身前，好看的薄唇緊抿，顯然是不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