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留下
第40章 留下
蘇子墨痛哼一聲, 回過神來,複又擒住少年,直接點了他的穴道, 這次少年身體軟軟地塌了下去, 他見狀,将少年抱到了一旁的軟塌上。
少年惡狠狠地瞪着蘇子墨,那一雙黑眸中怒焰洶湧,恨不得立刻同他玉石俱焚。
而蘇子墨面目沉俊, 眼睛不自覺地往少年身下瞥。
“看夠了嗎?”一抹冷冽如箭的眸光直直射了過來。
蘇子墨微微眯了眯眼, 心中仍是極為震顫, 他那裏竟然是塌的,他望向少年桀骜不屈的臉, “怎麽回事?”
少年冷笑一聲, 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你不是都摸到了嗎?”
“你以為你很愛阿姊嗎?”隐藏了七年的秘密暴露, 少年直接破罐子破摔了,目光直直逼向蘇子墨, 透着無可逼視的審視和質問,“你能為阿姊做到什麽程度?”
蘇子墨微微愣了愣, 眸中劃過無數複雜的情緒, 心中一震, 似乎猜到了什麽。
“我沒有強人一等的武功,更沒有滿肚子計謀的謀略,我只想讓阿姊好好的而已。”
少年的嗓音緩了下來, 鋒利漸少, 夾雜了些的不可言說的憂郁和哀傷。
“你說你愛阿姊, 想把阿姊留在你身邊, 那麽當年,在铩羽閣那群兇神惡煞的殺手對着阿姊虎視眈眈時,你又在哪?”
“當他們把阿姊的衣服全.扒.光了之後,你又在哪?”
一句句質問聲回蕩在屋中,激起蘇子墨心中陣陣激蕩。
少年此時的目光灼熱而滾燙,帶着視死如歸的絕望,竟令他有些不敢直視。
一層霜華漸漸染上少年的眼底,那一雙眸子看起來霧蒙蒙的,透出稍許水光。少年好像沉浸在了一種情緒中,繼續自顧自地說:
“如果那次我沒有陰差陽錯路過铩羽閣二層的那間裏屋,阿姊再次醒過來時,她會羞憤欲死吧。”
說罷,他突然朝着蘇子墨笑了一下,唇角綻起的笑卻透着一股股哀絕之意,少年笑着說:“我說我陪他們玩,想必他們定沒有品嘗過一個稚嫩還未成形的少年吧。”
蘇子墨徹底僵住。
空氣中陡然靜谧無聲,獨留少年清亮微弱的嗓音。
少年直直望着他,“當天晚上五個人,整整三個時辰。”
“阿姊就暈倒在榻上,而我在地上被那五個人高馬大的男子......”
少年頓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然而這還不夠,他們心裏扭曲,想要追求更大的刺.激,就把我拖到阿姊身旁,讓我對自己的親阿姊......”
說到此處,少年不再往下說了,輕輕扯了扯唇角,垂下頭,複又擡起,又垂下,反反複複幾次,最後猛地擡眸,雙目暴突,面目漲紅,帶着身下的軟塌也震顫起來,他扯着嗓子喊道:“你知道當時我多想殺了他們嗎?”
“他們就是一群畜生,我恨不得把他們扒皮抽筋,剁成一灘肉泥,再狠狠踩上幾腳。”
“讓他們知道我和阿姊不是好欺負的,可是......”說到此處,嘶吼聲戛然而止,少年的肩膀止不住戰栗起來,眼底漸漸染紅,他跪坐在榻上,仿佛忏悔般,抱住頭,輕輕抽泣着,“我沒能力,我是個廢物,我護不了阿姊,我......”
最後他無力地攤開雙手,眼角濕淚劃過,“我......”
“所以......”蘇子墨心中大受震驚,聽此他也大概已經猜到了結果。
“所以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撲向拿起放在漆盤中的小刀,割斷了自己的命根子。”少年猛然擡眸,嗓音嘶啞,熱淚滾燙,一滴滴淌下。
不過後來當他恢複記憶,得知他并不是阿姊的親弟弟時,他雖可惜了一下,但是他一點都不後悔,為了阿姊,他心甘情願。
他的阿姊,不是誰都可以亵渎的。
沉浸在其中,少年忽然又感受到那夜的煎熬與痛楚,他抱住自己的身軀,“我從來沒有那麽痛過,如剜心蝕骨的痛一寸一寸湧上顱腔,蔓延全身,我嘶吼,大叫,可他們卻在一旁冷嘲熱諷,哈哈大笑。”少年冷笑出聲,擡起猩紅的眼,望着蘇子墨定定道:“而這還遠遠沒有結束。”
“我像一只地獄裏腐爛的蛀蟲一樣,在他們腳底下跪地求饒,求他們放過阿姊。”少年頓了頓,“還說以後我可以日日陪他們玩。”
“他們終于肯放過阿姊了,他們走後,我實在忍不住痛,蜷縮在地上,當時我感覺我就要死了,哪還有什麽日後。”少年皺起眉頭,又激動起來,聲音陡然拔高,“但是我一想到,如果我不在了,阿姊就會成為他們的盤中餐,被他們□□,被他們踐踏,我就突然又活過來了。”
少年爆發出一聲聲凄厲的笑。
“我要陪着阿姊,我不能讓阿姊獨自一人面對危險。”
“就像阿姊說的,就算世道再難,生活再苦,終有得見天光的那一刻。”
少年有些恍惚,眼睫閃了閃,繼續道:“後來我忍着痛,為阿姊包紮了傷口,給阿姊穿好衣服,才離開。”
“你阿姊知道嗎?”蘇子墨眸中染了絲心疼,望着少年開口問道。
“我自然不會告訴她,我不能再讓阿姊平白擔心了,我是心甘情願的,阿姊不欠我什麽,我更不想讓她有負累。”
少年微垂眼睫,繼續道:“後來我千方百計想要殺了他們,就連老天都在幫我,有兩個人出去執行任務被人給分屍了,死得極其慘烈。還剩下三個,我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們飯菜裏下了毒,他們終于全死了。”
“那一刻,報仇的感覺好開心啊。”少年忽而咧開嘴,癡癡地笑了,顯得詭異又哀絕。
“所以一開始當我知道你納了阿姊為妾的時候,我是真的要瘋了。”少年的情緒剛剛平複一點,又激烈起來,他猛然擡起頭,對上蘇子墨的眼,“你憑什麽,你憑什麽啊?”
“你憑什麽一句輕飄飄的威脅,就讓阿姊獻身于你,在你身下搖尾乞憐。”
“她是我阿姊啊,是我曾經拼了命護住的阿姊,就這麽被你毀了。”
蘇子墨動了動唇,剛想說什麽,卻發現根本無力辯解,他所做的同荊慕羽想比,确實像個笑話,一時之間竟無地自容。
“在你們眼裏,是不會過問我們這些人的意見的。”
“對你們來說,我們卑微如草芥,根本不值一提。”
少年的聲音緩了下來,獨留一道道哀傷,說完,空氣中沉寂了良久,蘇子墨忽而想拍拍他的肩膀,但剛擡起手,少年卻驟然咳嗽了幾聲,一口濃烈的鮮血自他唇角湧出。
“你怎麽了?”
少年無聲的動了動唇,看口型好像是在說‘沒事’。
但他瞬間蒼白下去的面容暴露了他的狀況,說完就又吐出了一口血,攤到在榻上,雙眸半睜着,幾乎要暈厥過去。
“沒想到你還真會給我提供機會。”蘇子墨望着奄奄一息的少年,探了探他的脈搏。
少年掀了掀眼皮,嘴硬道:“沒那麽嚴重,我又死不了。你若是敢大做文章,威脅阿姊,我就......”
少年還未說完,聲音就斷了,手臂無力的耷拉下去,胸口不安地起伏着。
“常林,傳趙醫正。”
蘇子墨轉頭朝外大喊,卻在窗邊看到一抹稍縱即逝的身影,他瞳孔微縮,但很快又掩了神色。
“用、不、着。”少年咬着唇,才發出聲音,單手支撐着想要起身,還沒等蘇子墨的風涼話,他自己就又倒下去了。
少年神色微窘,蘇子墨瞧着他這般倔強的模樣,不禁笑道:“別硬撐了,自己的身體難道自己不清楚嗎?”
剛剛探得他的脈搏,微弱緩慢,想必加上先天體弱,他後天定是吃了不少苦,他恍然想到荊落笙說荊慕羽曾經是乞丐,還差點死在路邊,怪不得身體這麽虛弱。
趙醫正來後,為少年診脈一番後,荊落笙才姍姍來遲。
她身着淺白色流沙衣裙,襯得人清麗脫俗,不失風雅,但那微微皺起的眉頭卻展現了美人此刻心情的不佳。
她極速走到荊慕羽身旁,神色複雜地望着蒼白單薄的少年,目光不自覺地往下移了移,手指微微蜷起,盯了片刻,扭頭問趙醫正,“小羽到底怎麽了?”
還未待趙醫正回答,荊慕羽先動了動唇,開口道:“阿姊,我沒事,明日我還要跟阿姊......一起走呢,你快些回去......休息。”
少年氣息有些不穩,說話斷斷續續的。
這時趙醫正才捋了捋胡須,一本正經道:“荊慕羽的脈搏不穩,一時氣血攻心,是氣虛之症,而且體內各處肺腑陰虛,都有一些頑症,要想根治若是沒有個十年二十年的,恐怕徹底好不了。”
荊落笙滿眼擔憂,少年則面上拼命想要掩飾病弱的狀态,望着她的眼,忽然心中湧出一股苦澀。
他本不想讓阿姊這麽擔心的。
“而且今日不宜過多操勞,更不可勞累過度,就這樣每日曬曬太陽,睡睡覺,适時活動下筋骨最好,再加上藥理輔之,堅持個十年,定有加大的成效。”趙醫正繼續分析道。
一旁站立的常林聽罷,不由侃道:“這豈不是日日就當個閑人好了,還得給他煎藥,活得比我們王爺都要滋潤了。”
少年不滿的白了常林一眼,蒼白瘦弱的臉頰填滿了倔強。
聽懂了趙醫正的意思,荊落笙心中只剩下心疼與自責,都怪她沒有将小羽的病及早重視起來,而且再加上铩羽閣七年的煉獄生活,小羽的身子已然疾病纏身。恐怕這次離開延京城的日子也要往後推推了。
不過小羽的身體最重要,荊落笙轉頭道:“還請趙醫正費些心。”
“屬下必然盡力,還請王妃放心。”
‘王妃’二字一說出口,便讓她微微一震,然而現在小羽的病最重要,她自然沒心情去計較這些。
荊慕羽伸出細弱的手臂,碰了碰她的手,頗有些自責道:“阿姊,對不起,都是我不争氣。”
她立刻反握住,嘆了口氣,眼中滿是疼惜,“你的身體最重要,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少年這才點了點頭,他望向一旁的一直沉默的蘇子墨,心裏不免腹诽,想必現在蘇子墨才是最開心的那個人。
趙醫正去煎藥,衆人也依次退出,只留下常林一人照顧生病的小羽。
回廊屋檐下,荊落笙一直跟在蘇子墨身後,他走在前面,一步一步極為緩慢,像是在等着什麽。
身後的荊落笙似乎也預料到,如果她不開口,蘇子墨大有跟自己耗下去的跡象,便也不再矜持,“王爺,我可不可以......”
話說到一半,還是斷在了喉嚨裏,荊落笙內心窘然,說要走的是她,這下說要留下的也是她,這樣對蘇子墨好像頗為不地道。
話音戛然而止,身前的蘇子墨頓了頓,轉身接了話,“當然可以,不過......”
荊落笙聽此微微擡了擡眸,只見蘇子墨微微挑眉,唇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不過你要盡到王妃的責任。”
她抿了抿唇,視線瞥向一邊,蠕動了下唇角,蘇子墨似是看出了她要拒絕,便急忙道:“這是唯一的要求,我不會讓步。”
她神色一凜,蘇子墨此言豈不是讓她還像從前那般日日服侍他,她臉色一時泛紅,癟癟嘴道:“那多有打擾,明日過後我會帶小羽走。”
剛一轉身,衣袖忽地被一股力扯住,“趙醫正都說了荊慕羽的身體不适合長途跋涉。”
“誰說我們要離開延京城了。”荊落笙轉過頭,掙開他的手,仰頭道:“先在延京租一間宅子落腳,又不是什麽難事。”
“輸給你了。”蘇子墨徹底繃不住了,這般竟是有些賭氣的意味,他急忙挽留道:“這王府內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沒有任何要求。”
尾音還殘留在空中,竟聽出來一絲委屈,荊落笙微微一怔,“謝......”
話還沒說完,便直接被他打斷,“以後不用對我說謝謝,我不想聽。”
半張的口只好合上,荊落笙尴尬的抿了抿唇,鼻腔中‘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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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炮竹聲,街市張燈結彩,遠處煙花亂人眼,處處透着國泰民安的氣氛。
然而此時皇宮中一衆宮人和太醫卻忙得焦頭爛額。
“究竟怎麽樣?”
殿門被打開,威嚴的聲音霎時壓了過來。
為首的太醫滿臉惶恐,屈膝跪下垂首道:“皇上息怒,貴妃她......小産了。”
聽此,一襲龍袍的皇上頓時捏碎了手中的核桃,核仁崩碎,一衆人等頓時嘩啦啦地跪了一地,皆俯首觸地,連大氣都不敢出。
而九五之尊的皇上此刻身形微微顫動了下,面色荒潰,強壓着心中的憤懑,貴妃小産,他一個孩子都沒留下來,而且他前些時候還被人暗算,失了那事的能力。
這究竟是誰做的?
可此番,從中得利的只有煜王一人。
想到此處,他眸中愈加陰沉,似深淵般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