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懷疑
說罷,她便擡步走出了正室,獨留荊落笙在原地愣了許久。
她收斂驚詫的神色,面頰上不自覺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
她終于可以出府了,這煜王府她早就待得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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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王府地下密室內,煜王負手而立,身後的黑衣影衛躬身行禮。
煜王轉身,語氣有些急,“怎麽樣,還查出什麽了?”
“荊落笙的确是荊南城前州牧荊通的女兒,荊通在五年前因貪污受賄被斬首示衆,其女便攜着幼弟來至延京,自此在延京城邊緣垂柳村長住。”
黑衣影衛早一個月前便聽煜王的命令,去往荊南城查尋荊落笙的身世,此番才回來。
煜王清冷的眉頭皺了皺,轉過身來,“她還有個弟弟?”
“屬下曾在垂柳村打聽過,荊姑娘的弟弟從小就體弱多病,就連垂柳村的村民都很少見到,之後更是連他的弟弟的影子都沒見過,她之前的鄰居說荊姑娘的弟弟已經身染重病而死。”
煜王的手指倏而收緊,荊落笙真的不是她,他的心仿若空了一半,可昨日夜裏當他看到她玲珑剔透,沒有月牙形胎記的肩膀時,就已然确定了,現在不過是更加蓋棺定論。
不過既是這樣,荊落笙的身世還是有貓膩,在進入府邸時,她說自己乃是孤兒,自小生活北部邊陲,五年前才來至垂柳村。
而荊南城卻是在延京的東南,她竟成了前州牧的女兒?
既然身份是僞造,那麽還有什麽是僞造的呢?
她這張相似的臉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而為之?
她出府真的只是為了逛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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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烏黑的眸子沉下來,總覺得荊落笙身上透着古怪。
這時,密室內的門緩緩打開,一襲玄衣的韓羽跨步而來,行至煜王身前,恭敬行禮道:“王爺,刑獄內的賊子還是沒有招供。”
煜王聽此,眼神驟然冷卻,室內忽明忽暗的光影打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顯得愈發幽暗,仿若暗夜中的修羅,他冷冷斥道:“刑部的人都是廢物麽!”
韓羽肩膀一瑟,抿着唇沉默不語,把頭壓得更低。
煜王甩袖朝門口走去,韓羽見狀,跟黑衣影衛對視了一眼後,二人急忙提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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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獄大牢內,煜王面色沉冷走向裏間的刑堂,越往裏走,血腥味愈加濃重。
一踏進去,便看見一排排冰冷的刑具,其上挂着血淋淋的粘稠液體。
一個鮮血淋漓的男子被捆在刑架上,破舊不堪的囚服上一道道刺目的鞭痕,頭發散亂,黏膩的鮮血沾在發絲上,雙腿因疼痛止不住的顫栗。
煜王徑直走近囚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聲線冷冽,“趙副将,你這是何苦?”
囚犯聞言,緩緩擡起頭,只見一張溝壑縱橫,布滿刀疤的臉呈現在煜王面前。
煜王眉頭一縮,微微一怔,昔日的虎翼軍副将竟變成了這樣。
趙副将盯着煜王,幾年的東躲西藏,秘密訓練早已讓他失去了光彩,但那雙如雄鷹的眼神還是依舊堅定,他忽而勾起唇冷笑一聲,渾厚嘶啞的聲音蕩在陰濕的囚室內,“煜王殿下,好久不見。”
煜王沒打算跟他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道:“既然趙副将還當本王是舊相識,不如就招了吧,日後本王必許你高官厚祿。”
“我趙秉一日為兵,就一日不會背主,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太子殿下的蹤跡,我絕不會透露半分。”趙秉扯了扯幹裂的嘴唇,殷紅的鮮血不斷流出,這一番話說得铿锵有力。
“太子?一個早該死的廢太子,也值得你這樣忠心耿耿,趙副将,你早就該換主人了。”煜王仰頭輕笑了一聲,覺得趙秉的固執十分可笑,“你看看這大魏,誰才是主人,你效忠的又是誰,虎翼軍忠的是君,而不是一個昔日的廢太子。”
趙秉仰天凄厲地笑着,聲嘶力竭的怒吼聲伴着血沫噴出來,帶着身上的鎖鏈一陣叮鈴作響,“哈哈哈——如果不是那卑鄙的小人搶太子的皇位,如今的九五之尊就應該是太子,而你們都是謀朝篡位的奸佞小人,我趙秉生是太子的人,死亦是。”
趙秉幾乎噴了煜王半臉的血,煜王立刻後退了幾步,眉頭緊緊擰起,陰冷的目光似要穿透趙秉的胸膛,他幾乎咬碎了後槽牙,“冥頑不靈可不是好秉性。”
趙秉豈會聽得進去煜王的話,“你剿了一個铩羽閣,還會有下一個。只要太子殿下在,我虎翼軍的意志就不會倒,就算只剩下最後一個人,虎翼軍也必助太子殿下完成大業!”
七年前廢太子與謙王争奪皇位,煜王在背後相助于謙王,最後廢太子大敗,謙王登基為皇。
而虎翼軍護衛廢太子倉皇而逃,跳崖而“死”。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廢太子死了。
而真正的廢太子卻是金蟬脫殼,隐姓埋名七年,建立暗殺組織铩羽閣,廢太子隐匿身後為神秘人,虎翼軍統領為铩羽閣閣主,趙副将為副閣主。
七年後,他們卷土重來,欲奪取江山。
可惜多次的暗殺都被煜王一一擋破,現下铩羽閣的老巢已被煜王剿滅,不過依舊有漏網之魚,廢太子更是沒有抓到。
煜王神色漸暗,眼神眯了眯,再擡眸時眼神像是要殺人。
他朝韓羽伸手,韓羽會意,從西牆的一面刑具上抽出一柄鐵刺,交到煜王手上。
煜王手執鐵刺撩開趙秉沾血的破舊衣衫,刺尖從他的肩胛骨劃到腹部,最後煜王微微偏頭,勾唇冷笑一聲,把鐵刺直直插入了他的肩脊,
趙秉痛得面部抽搐,牙關都在打顫,卻仍死死咬着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呻.吟,左肩殷紅的鮮血随着冰冷的鐵刺汩汩流出。
“前太子不顧民生,自私自利,殘忍狡詐,最後惹怒先皇,被先皇所廢,忠于這樣的人,還真是可笑!”煜王冷眼睨着他,給出最後一次警告,“趙秉,如實招來,本王就放你一條生路。”
“不、可、能,”趙秉面目扭曲,幹裂的嘴唇挂着濃稠的鮮血,放肆猙獰地笑着,“有本事你殺了我啊!”
“哈哈哈哈——我趙秉絕不會背棄太子殿下!”
凄厲絕然的狂笑聲響徹了整個刑獄,趙秉自從被抓後,就一心求死,可每每都被他們制住,不過就算他們怎麽審問,太子殿下于他虎翼軍有恩,他趙秉絕不會行背叛之事。
煜王幽幽轉身,冷冷望着刑部尚書宋遮。
宋遮弓着身子,感覺到頭頂的視線,顫顫巍巍地擡頭,正對上煜王一雙冰寒如箭的眸子,他頓時吓得又垂下頭,肩膀止不住地顫抖。
“你是為誰辦事?”
“自然是為君。”宋遮弓着身子,不敢看煜王的臉色。
“為君辦事就是對敵人手下留情麽。”趙秉身上的鞭傷根本就是小施懲戒,宋遮顯然是故意而為之。
“你與鐵副将先前是有交情,但你應該知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你頭頂的官帽若是不想要,本王就即刻啓奏皇上,讓能者居之。”
煜王冷測測的話一句一句砸在宋遮的頭頂上,他一陣惶恐,慌忙跪下,“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一時糊塗,下官定好好審問逆賊。”
他驚了一身冷汗,煜王可是位殺伐決斷,手段冷酷的主,所說的狠話大多都不是唬人的,他再怎麽樣,也不能為此惹怒煜王,丢了官帽。
趙秉曾經提拔過他,只可惜他們最後各為其主,終是分道揚镳,成了政敵。因着從前的恩情,他菜對趙秉心軟了些。
韓羽遞給煜王一塊錦帕,煜王仔細擦了擦臉上的血跡,輕飄飄地吩咐道:“既然他不怕死,那就讓他生不如死。下次,本王再來時,若是聽不到廢太子的藏身之處,你的官帽,就摘了吧。”
“是,下官必讓王爺滿意。”宋遮俯首應着,聲線哆嗦,直到煜王轉身離開,他才敢擡頭。
趙秉冷冷瞧着煜王離去的身影,眼露精光,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荊落笙這枚棋子還在煜王府,只要她成功誅殺了煜王這個肉中刺,那麽太子奪權就将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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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王府疊風苑偏室內,荊落笙正在為弟弟的安危煩憂,這時,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湧向鼻尖。
她立刻警惕,朝門口望去,瞧見一身血腥氣的煜王,他的眼神如暗夜中的幽冥一般殺氣騰騰,似要穿透她的脊骨。
“你究竟是誰?”煜王掀了掀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