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護妻
稱呼的轉變讓她一下子沒适應過來,‘妾身’二字對于她來說萬般陌生。
她還以為煜王會問她些什麽,正等着答話,沒料想再擡眸時,煜王已經跨了步子出去,她便也提步跟了上去。
她心中想着出府的事情,結果眼下又出了這一檔子事,她揣摩不透煜王的心思,雖然他并不喜沈梓璎,但沈梓璎好歹也是國公府的小姐,而她卻是個妄想爬主子床的侍妾,并且還是個替身。
兩者身份一比,孰貴孰賤,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她不敢肖想別的,只希望這件事盡快平息過去,無論是向沈小姐賠罪,還是怎樣,她都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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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着煜王進了疊風苑正室,不久,沈梓璎和芸嘉公主換好衣衫,走了進來。
沈梓璎一進門,就朝荊落笙瞪了一眼,而後撲向蘇子墨,就在即将觸到後者衣襟時,卻對上他森寒的目光,她微微抿了下唇,背後升起一股涼意,實是不敢造次,便堪堪收回了手,眼睫搭了下去,瞧着倒是楚楚可憐的樣子,“子墨哥哥,那湖水真的好涼,我到現在還是全身冰涼。”
從沈梓璎一進來,荊落笙就感覺到了她的敵意,再加上她這樣一句話,荊落笙便也不等煜王主動降罪,于是起身朝着沈梓璎和芸嘉公主盈盈一拜,言辭懇切,“沈小姐,公主,今日确是妾身的錯,妾身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沈梓璎瞧着眼前人躬身折背的樣子,愣了片刻,本以為荊落笙會恃寵而驕,她倒是沒料到會這般誠懇認錯,既這般,也懶得多費口舌。
沈梓璎又朝子墨哥哥望去,見他只是抿了一口茶,沒有出聲,便以為他是默許了,于是膽子也大了起來,走近荊落笙,細細打量她了一番,這身段和姿容就算是自己,也心生向往,她頓時一陣牙酸。
“任何懲罰?”沈梓璎揚了揚下巴,想着今日一定要給她一個下馬威,“好啊,給我跪下,磕頭認錯。”
荊落笙咬着下唇,不自覺間瞥了一眼煜王,只見他坐于首座,眼都未擡,依舊是一副冷淡的樣子。
話是她說的,人也算是她推下去的,她捏緊了手指,牙關輕顫,擡眼看了一眼沈梓璎。
“你還敢瞪我?”
煜王至此都沒有為荊落笙說過一句話,沈梓璎徹底無所顧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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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沒有瞪沈小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句也不過是蒼白的反駁而已。
“本小姐讓你給我跪下認錯!”
步步緊逼的沈梓璎,今日是鐵了心要讓荊落笙難堪。
荊落笙認了,她剛要曲膝,這時,随着茶盞重重放下的聲音,一記冷喝聲響徹而來,幾乎要穿透每個人的耳膜。
“夠了!”
被這突然一喝,沈梓璎立刻收起了嚣張跋扈的神色,眸中淚珠盈盈,皺着眉頭,看起來頗為委屈,扭頭朝煜王道:“子墨哥哥......”
“今日你來此究竟所為何事?”煜王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
“子墨哥哥,我自然是來找你的,誰料先遇到了她!”沈梓璎傾近了蘇子墨,嬌嗔道。
荊落笙又被點到,不自覺間擡眸,正好對上煜王的眼,旋即迅速瞥開。
原以為煜王不會為她解圍,竟是她看錯了他。
煜王冷冷瞧向沈梓璎,眯了眯眼,“本王不是說過,以後不許再找我了嗎?”
“子墨哥哥,你怎麽如此絕情,就算我們之間産生不了別的什麽,但起碼我還算子墨哥哥的妹妹,哥哥怎麽能對妹妹如此生疏?”沈梓璎嗲聲嗲氣地說着,一雙眼眸清澈透亮,泛着水光。
“本王可不是你兄長。”
煜王刻意與她保持着距離,語氣中的疏離和冷淡不言于表。
沈梓璎一張小臉漲紅,扭着面頰,眼含秋水,垂淚欲滴地樣子頗讓人生憐,可煜王絕不是什麽憐香惜玉之人,冷冷砸向她一句,“你若想哭,就去找你的兄長,在本王這裏根本無用。”
小姑娘憋住了淚,心思一轉,這才反應過來,她在這裏受罵,罪魁禍首反倒相安無事,她心裏直委屈,擡手指向荊落笙,面向煜王,勢必要讨一個說法,“你應該罰她,教訓我幹什麽?”
“本王早就提醒過你,不要再來煜王府,你偏要來。”煜王點到此,便止了話,想必沈梓璎應該聽得懂他的言外之意。
果然,沈梓璎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瞬間覺得被所有人抛棄,還要在這裏丢人。
小姑娘終于忍不住了,“哇”一下地哭了出來,場面一下子不受控制。
荊落笙扯了扯嘴角,她還是第一次見沈梓璎哭得這麽驚天地泣鬼神。
煜王一臉黑線,眉毛緊緊擰起。
在一旁的芸嘉公主也饒是感覺她丢人現眼,離她遠遠的。
“沈梓璎,你若哭就找你兄長去哭。”煜王幾乎咬碎了後槽牙。
小姑娘哭得更兇了。
芸嘉公主被她吵得煩躁,“你說你丢不丢臉,明明是你嚣張無禮,強惹事端,你還在這裏哭,好像我們欺負了你似的。”
小姑娘哭得更猛了。
芸嘉公主:“......”
荊落笙見此,本是想着盡快處理了這事,現下卻鬧成了這個樣子,她試着上前道:“沈小姐,今日之事确是妾身的錯......”
“你滾開——”一聽見荊落笙的聲音,沈梓璎更是心煩,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還未言盡的話瞬間斷在嘴邊,荊落笙一個趔趄,手腕磕到身後的檀木桌沿,才堪堪站穩,她痛得抽了下嘴角。
再擡眼時,發現煜王向她靠近了不少,視線一直落在她的眼中,二人四目相對。
沈梓璎看她們這般更是生氣,瞬即瞪圓了眼,目光從荊落笙身上移到蘇子墨,再移到芸嘉,最後定格在荊落笙身上,咬着牙恨恨道:“今日之辱,我、必、報、之。”
言罷,小姑娘抹着眼淚氣呼呼跑了。
芸嘉公主早就對沈梓璎嗤之以鼻,此番作為她早就見識過多次了,還在沈梓璎身上栽過幾次跟頭,三皇兄今日教訓沈梓璎一頓,也算是解了她的心頭之恨。
不過芸嘉倒是沒料到,三皇兄會對荊落笙維護至此,就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她一直打量着這位三皇兄剛剛納的小妾,姿容倒是上乘,但總是垂着頭,看起來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也不知三皇兄喜歡上她什麽了。
“公主殿下,今日之事是妾身的錯。”荊落笙朝芸嘉公主恭敬行禮,她已經向沈梓璎道過歉,更是不能怠慢了大魏的公主殿下。
“無妨。”芸嘉公主慢慢收回視線,撇撇手,她來此本就有更重要的事情,今日落水一事說不定還能讓三皇兄生出恻隐之心,她手指一直絞着帕子,嘴唇動了幾下,在醞釀着什麽。
煜王看出她的欲言又止,直聲道:“有什麽事就直說。”
芸嘉公主躊躇須臾,試探性地說道:“三皇兄,青竹苑那位,什麽時候可以.......”
‘青竹苑’一詞蹦進煜王的耳中,他眸色瞬間沉下來,面色像是浸了冰一般陰寒。
“除了他,其他一切都好說。”
煜王直接打斷了芸嘉公主的訴求。
芸嘉公主更加絞緊了帕子,雖然她早已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被三皇兄親自冷斥一句,她還是不禁起了一身冷汗,如坐針氈,最後盈盈起身,恭敬行了一禮,“那三皇兄,皇妹告辭。”
荊落笙偏頭瞧瞧芸嘉公主退去的身影,又看看面色不佳的煜王。
青竹苑那位,果然還是不得煜王喜歡。
青竹苑住的乃是煜王一母同胞的弟弟蘇子慎,但與煜王的關系卻是十分惡劣,自從三月前她進入府中,他就已經被煜王禁足。
蘇子慎沒有自己的府邸,一直住在煜王的府上,她聽人所說是煜王向皇帝明言,不許封蘇子慎為王,更不許賜予他府邸。
荊正思索間,煜王走到她身前,擡起了她的手腕,一道淺淺的紅痕在白淨的肌膚上尤為顯眼。
雖然昨日已經經歷過一夜,但是這般肌膚相觸,她還是感覺很不自在,“不過是磕了一下,妾身沒事。”說罷,她順勢收回了手。
既如此煜王也沒有多言,旋即轉了話鋒,語調冷淡,“你今日想出府?”
“是,近日在府中憋悶許久,本想随着竹桃出府逛一逛......”她言盡至此,想必他也聽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她想知道煜王禁锢她的緣由。
煜王垂眸瞧着才至他下巴的荊落笙,這個角度正好看見那雙相似的眉眼,長睫微蜷,陽光打在她的側臉,襯得她的眼睛燦若星河,一襲水藍色紗裙,裙擺搖曳,一角一角地搖晃進了他的心裏,仿若又回到了七年前那個綿長夏日。
荊落笙見他久未開口,便仰頭望向他那一雙烏黑幽深的眼,四目相觸間,煜王這才回過神來,後退一步,低低地清了一聲嗓子,眼神恢複清冷,“明日我親自帶你出府。”
煜王明顯頓了一聲,繼續道:“下次再遇到沈梓璎,不必對她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