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侍奉
冷酷而發燙的鼻息撲在她的臉上,她不知該怎麽回答,下巴還被他捏得生疼,但被他禁锢着,但只能保持這樣的姿勢。
良久,二人都未說話,室內靜谧無聲,而煜王大有一直對峙下去的架勢,她只好怯生生地出聲,打破了這壓抑的沉靜,“那......王爺會殺我嗎?”
她凝着他幽深的黑瞳,從中探究着什麽,神經緊緊繃着,如若還是難逃一死,她不介意拼死一搏。
蘇子墨俯視着她,視線稍稍下移,在她左肩處停留了片刻,才緩緩擡眸,最後定格在她這張驚為天人的臉上,似是在透過她的臉尋着什麽,眸色明暗交替,忽而右手覆上她的腰,唇角勾笑,“都這樣了,你說呢?”
腰間的觸碰讓荊落笙整個人僵住,她無措地眨了下眼睛,心中慢慢松了一口氣,仿若溺水将死的人被猛然灌入一口空氣,她心有餘悸地咽了一口口水,但後背驚的一襲冷汗仍濕噠噠地貼在背上,黏膩發癢。
“多謝王爺不殺之恩。”
煜王唇角依舊噙着笑,說實話他笑起來眉梢會微微上揚,眼眸裏少了一絲戾氣,倒是給人一種親近之感,但荊落笙知道這都是表象,隐藏在他笑意之下的陰戾不會減去半分。只瞧見他微微挑了挑眉,道:“接下來你知道該做什麽嗎?”
她瞳孔登時睜大,望着他意味深長的眼,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還沒來得及平複好的心情,又驚起了數層波濤。
是她自己送上門的,她根本拒絕不得。
蘇子墨故意緊了緊她的纖腰,她回過神來,臉頰徹底泛了紅,垂眸道:“奴婢為王爺更衣。”
他這才松開手,只見她的下巴泛起一點紅痕,落在他的眼中,好似一朵染了塵埃的荼蘼,殘豔中不失嬌媚,漸漸與記憶中那張明媚的臉重合。
荊落笙緊張地捏了捏手指,懊悔不已,為何偏偏選了那個時候放迷香,若是晚一刻,她就能知道閣主已死,根本就不用淌這趟渾水。
現下是還未脫離狼窩,就又陷進了虎穴。
可不管怎樣,她已經死裏逃生,可是......弟弟呢?
她正要擡手為煜王寬衣解帶,卻見煜王直接親手扯了外衫,随手一抛,完美地落在了他身後屏風處。
荊落笙:“......”
Advertisement
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得她目瞪口呆。
“過來。”
一記冷淡的聲音漫入耳際,尾音仿佛夾雜着一絲急躁,她登時回過神來,但雙腿卻像是定住了般。
許是見她久未動靜,煜王回首盯了她一眼,她立刻擡起雙腿,跟上了他。
剛要撩開紗幔,一只手臂就覆上她的腰,把她拉入了床榻之中,倒在了裏側。
荊落笙的心就要跳出來。
下一刻他修長的指節搭上她的肩膀,指尖的涼意在肌膚上游走,她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然後肩頭的衣衫被他緩緩剝開,她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等着接下來荒唐的一夜。
然而卻只見煜王一直盯着她的肩膀,下一刻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裏的失落,她微微詫異,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肩窩處的肌膚白皙細嫩,毫無瑕疵,她又望向煜王的眼,眼眸中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淡,剛剛的失落轉瞬即逝,仿若只是錯覺。
煜王的指節慢慢離開她的肩膀,她即刻把滑落的衣衫拉回,心想,這是對她失去興趣了?一般要行床笫之歡的男子,絕對不是一副冷淡的樣子。
她眼眸一亮,心中雀躍,興許可以逃過一劫,白日裏再可尋個由頭出府,去尋弟弟。
靜默良久,煜王也沒下一步的動作,也沒說要放她走,她緩緩起身,跪坐在側,大着膽子問道:“王爺,奴婢還要在此嗎?”
煜王掀了掀眼皮,“後悔了?”
他的嗓音明明很好聽,但總有一種無形的威壓,荊落笙不禁垂下眸,她不想搖頭,但更不敢點頭。
看來今夜是逃不掉了,煜王,她惹不起。
她心下一橫,擡眸與他對視一眼,眼神怯生生的,玉臂揚起,作勢要勾住他的脖頸,誰知,他竟一把鉗住她的皓腕,盯了她片刻,最後輕飄飄丢過來一句。
“本王今夜乏了,就寝吧。”
荊落笙愣住,手臂僵在半空,半晌才反應過來,心裏不自覺地暗笑,還好,她的清白還在。
煜王理了理衾被,徑直躺下。
荊落笙也乖乖躺下,但心髒仍舊撲通撲通地跳,除了弟弟,她還是第一次同一個陌生男人同床共枕,她怎麽可能睡得着。
她頗為不适應,思緒開始亂飛,腦海裏一幕幕被撕裂的,破碎的夢接踵而來。
铩羽閣內,一群饑渴的眼神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像惡鬼一樣撲了過來。
她四處逃竄,抵抗,可自己就像一個跳梁小醜一樣,被他們合力死死壓制住,他們一個個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像地獄的餓鬼一樣要把她吃掉。
她拼命掙紮,嘴上不停咒罵着,“滾開——”
“滾——”
“滾開——”
可這根本無濟于事,眼看一個黑衣人舉起鐵棍就要朝她砸來,她雙目猩紅,瘋狂地抵抗着他們。
“滾開——”
荊落笙猛地睜開眼睛,騰地蹿起來,然而卻正好“咚”一聲撞上煜王的額頭。
兩額相觸,再加上噩夢驚醒,她的頭頓時一陣眩暈,胸口因驚吓上下起伏着,她以手抵額,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微微擡眸看向一旁的煜王,只見他正鐵青着臉,手按着太陽穴,英俊的眉宇緊緊皺着,顯然不太好。
煜王瞥過來一眼,眸底帶着駭人的陰沉,“你夢見什麽了?”
一回想起夢中情景,荊落笙心口就倏地一痛,那根本不是夢,而是她實實在在經歷過的煉獄。
不善的目光又射過來,荊落笙內心一驚,開始信口胡謅起來,“奴婢夢見一只黑毛惡犬,它一直追着奴婢不放,奴婢險些被咬傷。”
話一出口,煜王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更黑了。
荊落笙反應過來,意識到不對,讪讪地朝他笑了一下,解釋道:“王爺,奴婢不是意指王爺,這是個誤會,奴婢真的不是故意......”
一記寒光射過來,她立馬噤了聲,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煜王冷眼瞧着她,強壓着內心的火氣,他夜裏本就時常失眠,今日不到卯時就被她吵醒,而且怎麽喚她都不醒,一連折騰了半個時辰,現在惹得他頭昏腦漲。
最後他狠狠閉了閉眸,撩起帷帳徑直下了榻。
只聽得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片刻後,一記重重的關門聲撞入耳畔,荊落笙懸着的心這才落了下去,她不小心惹怒了王爺,還不知他什麽時候會消氣。
不過現下她可沒有功夫考慮煜王的情緒,救弟弟最重要。
剛要下榻,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她猛地擡頭,心跳錯漏一拍,以為是煜王又回來了。
她緊張地瞧着門扉處,只見映入眼簾的是一抹粉色的衣擺,緊接着一名窄袖對襟粉衣的婢女走了進來。
她盈盈走來,圓圓的臉頰簇上一叢笑,“你果真醒了。”
“竹桃?”荊落笙微微驚詫。
竹桃與她都是煜王府中疊風苑中侍奉王爺的婢女。
竹桃是捧了一疊衣物來此的,她盈盈笑着,“恭喜落笙姑娘,成為王爺的侍妾,這是特地給你準備的衣衫。”
“什麽?侍妾?”荊落笙瞳孔睜大,滿眼不可置信。
“對,剛剛王爺親口說的,你有這麽好的福氣多好呀。”竹桃喜笑顏開,看起來比原主還要開心,“以後就要喚你小夫人了。”
一句句話擊在荊落笙的心房,沒想到他竟然給了她名分,可她本是要離開京都的人,這個身份她本就不惦念。
“幸好昨夜你承認了,若是不然,我們今日早就升了天,你膽子還是真夠大的。”
“你不怪我嗎?”荊落笙擡眸問道。
“反正沒死,就放過你了,況且你現在還是半個主子,我哪敢怪你?”竹桃雖有些嗔怪之意,但到底不敢有什麽異議。
她拿起衣衫就要服侍荊落笙更衣,“看來王爺是真的歡喜你。”
荊落笙越聽越不是滋味,煜王歡喜她?怎麽可能?只不過是替身而已。
“不用了,我自己來。”被竹桃照料着,她滿身不自在,還是自己拿過了外衫。
荊落笙束好腰封,身着一襲靛藍漸變紗裙,裙擺和衣袖點綴着金絲花紋,微微晃動,衣擺便随風飄動起來,仿若缭繞的仙氣。
她看着這身衣衫倒是有些熟悉,忽而想到那畫中人不也是一襲紗裙嗎?原是按照王爺心中的白月光來的,不過她也沒多少驚訝,畢竟她只是替身。
想着出府尋弟弟的事情,荊落笙适時轉了話鋒,“今日你要出府采買嗎?”
竹桃應道:“嗯,王爺吩咐了讓奴婢要為你添置一些首飾和衣物。”
荊落笙心下雀躍,“帶我一個,我想在京都逛逛。”
竹桃點點頭,“好呀,我陪小夫人。”
說罷,她們一道兒出了門,行至王府北門,卻被王府的侍衛給攔了下來。
一黑衣侍衛,神情肅穆,道:“王爺有令,荊姑娘不能出府。”
二人齊齊出聲,“為何?”
荊落笙神色即刻沉下來。
侍衛恭敬答道:“這是王爺的吩咐,屬下只是按王爺的命令行事。”
煜王是在提防她,還是因為今早的事還在生氣?
可這樣關着她又算什麽?
她的弟弟還生死未蔔,她滿心焦急。
她也不可能朝煜王尋求幫助,因為她來王府時,報備的身份乃是孤兒,且不說這個,煜王若是問起到哪裏去尋弟弟,她又該如何答?
她又朝四周望去,王府門口八名侍衛,外圍高牆每隔幾步,都會有一名影衛,且她一人萬萬是抵禦不了這麽多人的,并且煜王府的影衛個個都是精銳,饒是一只蒼蠅都難飛出去,更何況一個大活人。
現下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荊落笙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又不能表露出來,生怕被人看出了端倪。
竹桃更是不可能會反抗煜王的命令,只好回身道:“有沒有要買的東西,我給你帶回來。”
荊落笙眼神黯淡,失落地搖搖頭,“沒有。”
她轉了身,現下只好等王爺回來,去求一個出府的應允了。
回疊風苑路上,府內紅牆白瓦,翠樹嫩草,假山流水,一片春日景明,鼻尖傳來早春的花香。但周圍卻高牆林立,仿若是一個閉合的圓,沒有出口,就像在暗無天日的铩羽閣一般,逃不出去,死了心,發了黴,還要日夜擔驚受怕。
根本就沒有出路,就像籠中雀一般,失了羽翼,永遠被關在籠中。
荊落笙越是望着這些高牆,心裏越是壓抑,心力交瘁的窒息感接踵而來。
剛行至湖邊矮橋,一記清脆的聲音震入耳際,一下子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荊落笙!”
荊落笙猛然頓住,這聲音一聽便知道是誰,她不由得一陣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