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裏, 已經很晚了。
但這場演唱會的結束，使這周邊頓時熱鬧起來。馬路上堵得不成樣，車子走走停停, 尾燈閃着紅光，一眼望去，滿是猩紅, 看不見源頭。
景斯遠腳下剎車松了又踩，在擁堵的車流中, 艱難的前行。
光是從停車場出來, 到場館大門，就耗費了十分鐘。
虞甜望着外頭絲毫不變的建築物，着實是有點困倦。
她忙了一天, 晚上收工怕堵車, 連晚飯也沒吃就趕了過來。
這會兒困在這車流中, 覺得困就算了, 還又餓又渴。
虞甜突然後悔剛剛上車前沒有買瓶水。
車內沉寂, 上車這麽久, 兩人也沒說過一句話。
因為堵車容易追尾，虞甜不敢出聲讓景斯遠分神。但此刻她真的很不厚道的想讓人原地把她放下，獨自開溜。
就在虞甜滿腦子都被“餓”字纏繞時, 手機響了，有消息進來。
虞婕發的：「姐，演唱會結束了吧？你怎麽回呀？景教授送你嗎？」
虞甜想到剛剛誤認的人影：「嗯, 不過堵車了。你晚上去哪兒了？我剛剛出場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影很像你。」
虞婕：「嘿嘿, 我和聞姝姐在一起。」
虞甜：「聞姝？？晚上這事兒她也參與了？」
虞婕：「聞姝姐的老板買到了黃牛票, 我們也去聽了演唱會就坐你們後幾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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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甜訝然, 越覺着離譜：「你們來了？？那剛剛那個人，還真是你啊！」
虞婕：「啧，煞費苦心，不容易。」
虞甜：「你們……不會來真的吧？」
虞婕：「當然啊，你和景教授男未婚女未嫁的，而且景教授他朋友也下場幫忙了，咱們就嘗試嘗試。」
虞甜：「朋友？？你說楚銜？？」
虞婕：「是姓楚。」
虞甜：「……我怎麽覺得是多此一舉。」
發完這條消息，還沒來得及等到虞婕發來回複，虞甜見一旁的景斯遠伸手打開了音樂。
輕柔的樂曲從車載音響中流出，為這靜寂的環境緩和了幾分尴尬。
手機震了，虞甜卻沒注意到，因為她腦子裏正在想——
景斯遠好像比較喜歡聽這種嚴肅的古典交響樂。
自己偏愛華語流行。而這兩者似乎有些搭不上邊。
興趣愛好不同，那平時相處聊天也難聊到一塊兒去。
手機又是一震，虞甜這回感受到，打開來，
虞婕發了兩條——
「怎麽會多此一舉呢？就是多一項選擇呀！」
「還是說景教授這種類型的，你不喜歡啊？」
虞甜默了會兒，不動聲色地側目瞄了他一眼，回複：「那倒不至于不喜歡，只是不肖想而已。」
虞婕：「那簡單啊，從現在起，你肖想他。」
虞婕：「而且我覺得，景教授對你，肯定有意思。」
車子在這時提起車速，虞甜擡起頭望了望，前方道路逐漸暢通。如此，她也沒再回消息，把手機鎖屏放進了包裏。
雖然彼此沒有交流，但一直玩手機把他冷落在一邊，好像有點不禮貌。
……
從現在起，你肖想他。
虞婕的話突然在腦海裏不斷重複，盯着車載大屏上滑動的樂曲英文名良久，虞甜心裏不知不覺地，就被那句話給推動了。
“這是什麽曲子，怪好聽的。”
她主動開起了話頭，雖然是嘴巴快過腦子，但話已出口，不論如何都得繼續下去。
景斯遠一時沒想起來曲名，抽空斜目瞄一眼，說：“拉威爾的《波萊羅舞曲》。”
虞甜明了的點點頭，一時又無言。
不過，景斯遠沒讓這氛圍又沉寂下來，因為剛剛在虞甜開口時，他也正想出聲。
“不是送過蛋糕了嗎？”他忽然這麽問，“怎麽又請我來聽演唱會了？”
景斯遠的聲線沉而淡，就像是好奇的随口那麽一問。可虞甜卻是難住了，畢竟這邀請函也不是她發的。
思索片刻，虞甜開始胡編亂造：“哦，因為我覺得蛋糕不足以表達謝意，呃……”她絞盡腦汁，“而且在海洋館那天，你還請我吃了午飯……”
聞言，景斯遠只是偏了下頭，視線很快的在她臉上掠過，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牽強的理由，虞甜自己都聽不下去，他居然信了。小指頭篤着大腿，她心裏有幾分虛。
“嗯……那個，幼薇最近在做什麽？”她重新起了個話題，以此把這件事揭過去，“這幾天都沒見到她。”
景斯遠掌着方向盤，過路口往右打方向：“快要期末考試，這周她都在忙學習。”
“小學都要這麽拼了。”虞甜深感不易的咕哝着，随即又想到什麽，問：“對了，她最近在學校還好嗎？那個男同學還有沒有欺負她？”
這個問題問的景斯遠心下一愣，反問她：“你知道？”
虞甜懵然：“她沒和你說嗎？兒童節那天的事。”
景斯遠想起沈幼薇提過，兒童節那天虞甜來學校送過蛋糕，還幫了她一個忙。至于什麽忙她沒說他就沒問。
“那天怎麽了？”景斯遠問道。
“那天我去她們學校送蛋糕，離開的時候正好撞見有個小男孩欺負沈幼薇，惡語傷人不說，還動手推她。”虞甜側了下身，讓自己面對他，說着說着就有些氣憤，“我就上去制止了，也警告過那個男孩，說我是她媽媽，下次再欺負她，不止告訴老師還會揍他。”
聽到“我是她媽媽”的時候，景斯遠神色微動，眼裏卻沒有其他情緒，虞甜看不出他究竟是介意還是不介意，但解釋和道歉很快就跟上：“抱歉，因為那個男孩子一直說幼薇沒有爸媽，我氣不過，情急下就說了是她媽媽，希望你還有幼薇媽媽不要介意。”
景斯遠默然，不自覺捏緊手裏的方向盤，望向前方的目光愈發沉冷，良久後再開口，聲線變得極輕：“不用道歉，不介意。”
覺察到他語氣有些微的變化，虞甜第一反應并不是覺得他在意這件事本身，而是想着他大概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
如此，虞甜沒敢再往下繼續這個話題，該說的她說了，景斯遠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處理。
後半段路程，兩人就一直沉默到了禦景小區。
虞甜在意着他的情緒，一時忘了自己肚子還餓着。直到進了電梯，才突然想起來。
不過遲了一步，電梯已經往上。
她原是打算在門口的夜宵攤吃碗拌肉丸再回去的。
虞甜暗暗嘆了口氣。
算了，回家吃泡面吧。
渾身不适，虞甜耐不住疲倦地垮了下身子，放松筋骨。下一秒視線不經意地一擡，又撞見景斯遠衣上的那抹深紅。
她就站在他左邊的位置，那痕跡太惹眼，就算不特意去看餘光也能随時瞥見。
虞甜心裏那股羞愧感頓時就像這電梯一樣，上升一層又一層。
很快，電梯抵達11樓。
門“叮”地一聲緩緩開了，人卻沒動作。
景斯遠不明，回了下頭。
只見虞甜板板正正的立在那裏，眼珠子正斜盯着他的襯衫出神。
景斯遠垂眸落到唇印上，身子也不自覺跟着動了下。
這一動作，讓虞甜恍然回過神來，一擡頭撞進他眼裏，面色一滞，心髒都一顫。
偷看被抓包，虞甜尴尬地扯了下唇，這才發現電梯已經到了。她幹巴巴一笑，擡腳邁出去，視線卻還在意的時不時去瞄那唇印。
景斯遠覺得她有趣，沉郁了一路的心情，頓時破防了。眉目舒展開來，唇角也不禁彎起極淺的弧度。
“虞甜。”他忽然出聲，沉潤的嗓音在這靜寂空蕩的環境中，帶着點回音，在虞甜的腦子裏轉啊轉，“晚安。”
虞甜這剛出電梯門，身子還側着，他一聲“晚安”來得突然，讓她僵着愣怔好半晌。
電梯門這時緩緩關上，景斯遠英俊的面容逐漸被隐匿。
就在門縫即将并上的那一刻，虞甜忽地伸手，按住了外面的上升鍵。
要不，就肖想一下。
沖着他那聲“晚安”。
門又再次打開。
景斯遠愣了下，還沒開口問她怎麽了，她又邁步重新走了進來。
然後，按住關門鍵，讓電梯繼續上行。
虞甜抿了抿唇，沉了口氣，沖他擡臉淺笑，謹慎卻不失溫柔地道：“景先生，你這襯衫要不還是給我幫你洗洗吧？這唇釉挺不容易掉色的，我怕你洗不掉，我拿回去用卸妝水搓一搓，再用肥皂仔細洗洗？”
一層樓而已，虞甜一段話說完，電梯就已經到了。
景斯遠側目望一眼打開的電梯門，又收回來落到她臉上。眼睫無聲地扇動了一下，他邁步走出電梯，用行動表示回答。
虞甜的心髒“噗噗”直跳，兇猛的好像有一只野獸，下一秒就要從胸腔裏沖撞而出，連呼吸都跟着急促起來。
這是同意了吧？
她故作沉着地捂着胸口，把這劇烈起伏的情緒強行壓下去，走出了電梯。
景斯遠用指紋解鎖。
門開了，虞甜站在他後頭，隔着半米遠的距離。
男人打開門，側身給她讓出道後，朝她輕挑眉梢，無聲中像是在詢問她“需不需要進來等”。
虞甜領會到，即刻擺擺手，并不打算進去：“不用不用，我在這兒等就好。你換下來給我就行。”
景斯遠轉回頭，反應過來自己這個邀請似乎有些冒犯，對她一颔首：“稍等，”
人換了鞋進去了，門卻沒關。
半開着，從她角度望過去，可以看見入戶的邊櫃和靠在角落裏的一把黑傘。邊櫃上很整潔，除了一個鑰匙收納的個性擺件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他的住處和他人一樣。
幹淨，一絲不茍。
出于禮貌，虞甜沒有往裏多看，聽到裏頭傳來腳步聲後，便收回了視線，靜靜等候。
景斯遠走出來，穿着圓領的居家服，換下的白襯衫被他裝在一個紙袋裏，拎在手中。
走到門外遞給她的時候，他拿着袋子的手還頓了一下，客氣道：“麻煩了。”
“不不，不麻煩。”虞甜雙手接過來，讪讪，“弄髒了你的衣服我才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回去了，過兩天洗幹淨了我聯系你。”
景斯遠“嗯”一聲：“晚安。”
虞甜轉身朝電梯間去，本以為她走了景斯遠也會回屋裏，結果沒想到，他居然邁步跟着出來。
虞甜訝然地頓了下步子，扭頭看他。
他說：“我送你到電梯前。”
……
樓道的燈有些老舊，照下來的光線昏暗朦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那麽一瞬間，虞甜從他清透疏離的目光中，覺察到了那麽一絲絲的溫柔。
從未有過的溫柔。
……
“景教授對你，肯定有意思。”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來了，明天之後更新時間改到下午三點，盡量多寫多更！謝謝大家支持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