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名為織田作之助的男人正開着汽車駕駛在通往橫濱的郊外的公路上。
大約半小時以前, 他的友人太宰給他打來電話,說是已經從俘虜中撬出了mimic的線索和安吾現在可能在的位置,希望他能去一趟。
太宰治被森要求對Mimic制定戰略和擔任前線指揮, 而織田則在更早一點的時間收到了銀之神谕和尋找失蹤的坂口安吾的任務。
緊接着安吾和mimic之間存在的暧昧的聯系也浮出了水面。
明明兩天前的晚上三人還在一起喝酒, 調侃自己在港口黑手黨內等級差太大而沒有工作上的交際, 如今卻同時被裹挾在同一團迷霧之中。
不會是巧合。
織田作之助的直覺這麽告訴他。
盡管軍械庫的密碼和從安吾住所處找到的灰色幽靈的□□都指向安吾是mimic在港口黑手黨的叛徒,但織田并不相信這個答案。
安吾的确有隐瞞着他和太宰的事件, 但不是這一件。
他下意識地想到, 然後把車停在最後能通車的山路上。
廢棄的氣象觀測所就在不太遠的前方。
織田沿着雜草叢生的小道穿行, 目光不時掃過地面。
從泥土上的鞋印樣式和數量與旁邊地上的雜草、樹枝倒伏、折斷的情況來看, 這裏最近的确有很多人出沒過, 而且似乎還是訓練有素的軍人。
和mimic的特征對應上了。
地上的有部分鞋印非常新, 很可能就是今天才留下的, 其中既有朝向氣象觀測所的也有反向的,然而數量并不一致,反向的要少, 就是說有可能現在在建築裏還有沒離開的敵人,數量不明。
織田作之助放緩了腳步, 并盡可能地隐蔽前行以避開可能存在的mimic成員的觀察——即使是廢棄的氣象觀測所, 也還是有絕佳的觀察位置。
現在正是接近黃昏的時間, 眼前的建築物的白色牆壁在最後的陽光下顯出橘色,要是再過一會兒恐怕就會沉澱成血色吧。
從外面完全看不出來建築內部有光線穿出,不過現在太陽還沒沉下, 不點燈也不是說不過去。
但織田作之助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他和觀測間的距離逐漸縮短的同時,某種不祥的預感爬上他的脊背。
周圍太安靜了。是仿佛所有聲音都被樹木吸收了的級別。
都這個距離了, 為什麽還是聽不到建築內有人類活動的聲音?
就算說是觀測所的外牆有所隔音, 但這都露出鋼筋了的牆壁也應該效果不大才對。
織田從背後拔出手.槍, 悄無聲息從一道牆壁的裂口中進入了氣象觀測所內,并第一時間隐蔽進行觀察——
地板上滿是軍靴留下的印子,和外面的一樣。
然而即使他伸出頭望了一圈,甚至又走進去繞了一圈,他也沒看到任何一個人影存在。
不妙的感覺愈發嚴重,織田作之助覺得自己仿佛錯過了什麽。
正當織田想着要不要上到二層、三層看看時,他聽到建築內的某處傳來了十分細微的聲音,讓他本能地警惕起不知道具體在哪兒的敵人。
然而僅僅間隔了數秒之後,他的異能力「天.衣無縫」就在他的腦海裏展現出朝着他鋪過來的爆.炸的火焰和氣浪,以及橫飛的建築碎片。
如同每一次一樣,織田作之助信任着自己的異能力,他幾乎立馬轉身朝着氣象觀測所外沖去,以避開6秒之後的爆.炸。
時間緊迫,他什麽也來不及思考,幾乎是在勉強撲了出去的下一秒爆炸的巨響就追到他耳邊。
爆炸的熱浪和巨聲讓織田過了一會兒才從視野模糊和耳鳴中恢複過來。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有能力回憶爆炸之前聽到的細聲。
那個聲音與其說是腳步聲,不如說是——
木質椅子在地上拖動的聲音。
有那麽幾分鐘織田作之助沒能反應過來這意味着什麽,仿佛是太久沒做數學題的人看到多位數乘法一下子腦子短路了一樣。
但随着他的大腦向他很不情願地揭示出某種可能性,明明就站在燃燒着的建築旁的這個男人一瞬間覺得自己身在冰窖。
來的路上一直想着的那種可能。
如果安吾不是mimic派到港口黑手黨的卧底,而是恰恰相反,是港口黑手黨派到mimic的卧底。
如果安吾不是完成任務潛逃失蹤,那麽森首領交給他的任務實際上找到被mimic綁架了的安吾才對。
綁架。椅子拖動的聲音。爆.炸。
為什麽線索中指向的mimic基地裏似乎只有一個人。
為什麽敵人要炸毀這裏。
織田作之助想要停下思考這一切,想要拒絕那個殘酷的可能。
他甚至發自內心地希望安吾就是叛徒,是卧底。
然而片刻後,港口黑手黨趕來的太宰的部下們在現場所看到的景象,是臉上帶着仿佛被捅了數刀的那種表情的赤銅色頭發的男人站在正熊熊燃燒着的倒塌了的氣象觀測所前,發出像哭泣一樣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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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上下的灼痛。甚至是眼皮上也一樣。
動彈不得。
雙手和雙腳像是被什麽東西固定了一樣,關節無法曲起。
等等……
關節無法曲起?
他記得明明自己應該是被綁在椅子上,應該是關節無法伸展才對吧。
說起來爆炸什麽的也太讨厭了,感覺身體像是被烤幹了肉汁的牛排一樣柴得不行,喉嚨和肺更是一呼吸就痛得要命啊!
說起來被爆炸傷到這種程度,應該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了——
坂口安吾顧不上牽扯疼痛的皮膚,強行睜開了眼睛。
映入他眼簾的是完全的黑暗,周邊也安靜到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在黑暗中不知道恐慌了幾分鐘後,坂口安吾通過深呼吸和深呼吸引發的疼痛冷靜了下來。
他擁有的記憶的末端,是自己被mimic發現是卧底後綁在椅子上,被放置在廢棄的氣象觀測所裏無助地等待炸彈爆炸。
而他甚至不知道炸彈還有多久起爆,只能在恐懼中希望不管是異能特務科也好,港口黑手黨也罷,能在爆炸之前趕到救人。
然而,直到熱浪席卷過來、他昏過去之前,都沒有人到達。
不過既然他還活着,看來是之後立刻有人趕到,救下了他。
鑒于他的四肢都被拷着,很有可能是港口黑手黨方。
真是的,幹嘛把房間弄得密不透光啊,剛才他差點以為自己瞎了。
坂口安吾一邊在心裏大發死裏逃生後的牢騷,一邊使用異能力讀取身下床單的記憶。
手。過分白皙。骨節修長。
一雙男人的手。而且看膚色似乎不是亞洲人。
黑色的衣服。符合黑手黨的普遍特征。但也沒什麽特殊細節。
鋪床單的時候居然最多只能看到下巴。
對方可能很高。
再往前翻是超市的貨架。依舊沒有臉。
坂口安吾覺得有點不對,這個人是不是知道他的異能力效果?
如果是港口黑手黨成員,那也沒有隐藏自己身份的必要啊。
此外,那個下巴——
他總覺得看起來有點眼熟。
正當坂口安吾在記憶中翻找下巴對比時,他突然聽到了還算清晰的腳步聲。
兩個人。從遠到近。一大一小?
什麽鬼,怎麽還有小孩?
腳步聲停了下來,然後是吱呀一聲——應該是在不遠處推開了門。
接着是細碎的講話聲音,這下可以确認是一個成年男人和一個男孩。
坂口安吾凝神細聽,試圖聽到一些線索。
“我想去游樂園玩,和你一起。”男孩似乎是在撒嬌。
“好啊,我們周末去。你明天想吃什麽早餐?”成年男人的回答非常正常。
“紅糖。”
“那可算不上是早餐啊,不說的話就和我一起吃煎蛋和吐司吧。”
“嗯。晚安。”
“晚安。”
關門聲。
聽起來像是溫柔又寵孩子的爸爸和有點小調皮的兒子之間的溫馨睡前對話。
如果不是發生在坂口安吾一牆之隔的位置的話。
意識到發生了一些超乎他想象的事情,安吾的思緒都紛亂起來。
絕對是第三方,但是是誰——
安吾半焦急難安半驚悚地聽着剩下的那個腳步聲朝着自己的方向一點點靠攏。
一步。兩步。三步。
停下來了。也就是說到門口了。
下一秒,随着房門被打開,光線進入了坂口安吾所在的房間。
安吾能看到房門處背光站着的那個男人的輪廓,那是幾乎快碰到門框,接近一米九高的身影。
他含糊的意識到了什麽,從記憶中一開始就被他排除的選項裏重新翻出某個人的長相。
怎麽會是他?
啪。
站在門口的高大男人點亮了屋內天花板上的照明燈。
坂口安吾看着對方一并被照亮的臉和深綠色的雙眼,心情複雜地說出了這個把他綁在床上的人的名字。
“伊拉斯谟先生,能解釋一下為什麽我會在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