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十七
章十七。死而後生
一行人清早從星羅岩出發,傍晚時分才踏上了北疆的土地。較之星羅岩相比,這片土地的傍晚的确是寒冷了許多。方蘭生受了猛然受了冷空氣的刺激,不住的打噴嚏。
樹木稀疏,入目皆是荒涼的沙土地,毫無生機可言。還有幾棵枯木東倒西歪的立在沙地之上,風吹過,發出嗚嗚的聲音,更顯幾分蒼涼。
晚風卷着砂礫呼呼的吹着。衆人只覺被風卷起的砂礫打在臉上□□在外的身上,刮過皮膚生疼。風沙往衣服裏不住的灌着,只覺得渾身被磨的痛癢難耐。還有些砂礫吹到眼睛裏,刺激得眼睛不住的流淚,看不清眼前的景物。身處在這種環境裏,着實令人難受。
“這漠北之地,倒真是讓人感覺極為荒涼。”紅玉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嘆息,“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真是很辛苦。”紅玉身為劍靈,對于夾着砂礫的風,并不似方蘭生一般會感覺到折磨難忍。然而這種環境下,她也覺得極不舒服。
“襄鈴也很不舒服,好冷啊。”襄鈴忍不住伸出手揉着自己的眼睛,“而且沙子打到臉上好疼。”
初七看着襄鈴因沙子被吹進了眼睛裏而下意識的揉着眼睛,出言指着道:“別揉,會損壞眼睛。”
襄鈴聽了初七的話,不在用手揉自己的眼睛,改為捂着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受了刺激,不住的往下流着淚。說道:“襄鈴不揉眼睛了,只是眼睛真的好難受好難受。”
初七到有什麽不适應的反應,他見襄鈴的閉着眼睛,眼淚一直沒有停下的跡象,想了片刻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遞給了襄鈴,說道:“若是你不介意的話,帶上它。至少可以阻擋風沙入眼。”
“初七哥哥?”襄鈴微微的睜開眼睛,透着淚光看不清初七的表情,卻下意識的接過初七的面具,“初七哥哥不用了麽?”
初七只是微微的搖了搖頭。
這是百裏屠蘇等人第一次見到初七的樣貌。他映着月光站立,冰冷的月光将他的臉細細勾勒,勾出了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一時間所有的人忘記了自己所處的惡劣環境,也忘記了開口說些什麽。
“初七哥哥,你還好嗎?”襄鈴帶着初七的木質面具,卻可以清楚地看見眼前的事物。她見嵌在月色之中的初七,心裏莫名的有一種孤獨的感覺騰起,忍不住打破這種微妙的氣氛開口問道。
初七聽到襄鈴的問話,猛然回過神,低下頭答道:“無事。”
剛剛有一瞬間,初七好似看到月出的方向有一個懸在空中的黑色球狀物體。這讓他突然有一種回到了流月城的錯覺,故而愣住了神。正是因為太過思念流月城,才會以為自己看到的黑色物體是由思念産生的幻覺。
尹千觞順着剛剛初七望出神的地方看去,也看到了那個黑色的球狀物體,開口問道:“月亮旁邊的那個是什麽?”
方蘭生聽到了尹千觞的問話,好奇心驅使下,也眯着眼睛望向月亮的方向。此時黑色的球狀物體底部閃現出微弱的綠色熒光。雖然微弱,卻很醒目。方蘭生下意識的問道:“綠色的星星?不對……星星怎麽會有綠色的?”
初七将雜亂的心緒斂盡後再次看向月亮的方向,微弱的綠色熒光卻又如一顆石子丢進河面,在他的心上擊出一圈圈的波紋。初七像是要确認什麽事情,一個傳送術紋路在他腳下出現,轉瞬之間初七已經進入了球狀黑色物體之內。
“初七……”紅玉見初七召喚出轉送法陣,還沒有問出話初七便已經消失在了原地。然而他所喚出的轉送陣卻還沒有消失。
“百裏公子,你怎麽看待初七的反常行為?”紅玉轉過頭,看着一直沒有開過口的百裏屠蘇。然而這一看之下又讓她不由得吃了一驚。
百裏屠蘇雖然臉色如常,然而卻給她一種……很不安的感覺。似是百裏屠蘇也會随時消失一般。
“初七定然有了什麽發現。況且他既然留下這個法陣,至少可以說明這個法陣可以通向我們要去的地方。”百裏屠蘇率先走向法陣,“或許從這裏進去,就能找到了風琊。這件事終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百裏屠蘇的話音剛落,他的身影也以在原地消失不見。
“木頭臉怎麽了?怎麽最後一句話聽起來那麽刺耳。”方蘭生抓了抓頭發,“我也想快點解決了這件事情回家。耽誤了這麽久,也不知道沁兒有沒有想我。”
“呦,猴兒成了爹,倒真是少了許多的稚氣,知道惦念着家了。這倒不失為一件極好的事情。”紅玉打趣道,“不過猴兒這些小習慣倒是一點都沒有變化。難怪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我不和女妖怪在這裏耽誤時間了,我先走。你們也快點跟過來。”方蘭生深吸了一口氣,踏進傳送法陣。
“紅玉姐姐,我們也快去吧?”襄鈴先前走了兩步,拉起了紅玉的手。紅玉低下頭看着襄鈴微微一笑,同她一起進入傳送法陣。法陣的那一邊,一切都是未知的。在面對未知的事物時,人都會有一種恐懼之感。說白了,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尹千觞最後一個留在荒漠上,下意識的摸向腰邊,拿起空了的酒壺也作勢像是喝了一大口美酒。然而正是這一仰頭,他看到了版空着懸着的黑色物體下的綠色光芒與法陣的綠色光芒交相呼應。尹千觞得到了這個信息,伸出右手撫着自己的下颌思考了片刻。繼而仰起頭大聲念道:“多情誰似我,甘為紅塵耽。随處埋骨地,何需有青山。”跨進了法陣。
之後初七留在荒漠上的法陣淡去。荒漠上的風夾雜着風沙繼續吹着,不一會兒就将他們留下的腳印掩埋,似是從未有人來過這一片荒涼的沙地。而空中黑色的球狀物體下的綠色熒光也随之消失。
……
“謝衣,你終于來了!”黑色的霧氣中傳出一句陰森森的話,“還帶了幾只小蟲子,剛好可以讓我做成一批新魔偶。”
初七不動聲色的問道:“貪狼祭祀?”
“你倒是還記得我是貪狼祭祀。”風琊的聲音忽近忽遠,讓人摸不清具體的方位,“沈夜那厮命你殺了的我的時候,你倒是忘了我是貪狼祭祀。如今又說出來,是想讓我放下你殺我的仇恨嗎?謝衣!”最後兩個字卻好似風琊在他耳邊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
“我不是謝衣。”
黑霧散去,四周的景色展現了出來。是一條很長的甬道,沈夜端坐在甬道的盡頭——是謝衣第一次見到沈夜時候的場景。
風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休想騙我。想當年,老子樣樣強過你,也不知他是瞎了眼還是蒙了心,竟不選老子為徒,反倒選了你!不過那又如何?他早已不是流月城大祭司,被我困在這裏也拿我絲毫沒有辦法!”
初七見到沈夜安靜的坐在椅子上,臉色沒有絲毫血色,緊鎖着眉頭。也不在意是不是風琊設下的陷阱,快速移動到了沈夜的身邊,想要握起他的手,然而卻從他的手上穿過。端坐在椅子上的沈夜并不是實體,初七卻肯定并不是幻覺。
“他早已經死了,百年前就死了。”黑色霧氣在初七身邊漸漸凝聚出風琊的樣貌,“謝衣啊謝衣,虧你還曾是他的徒弟,居然連他死了你都不知道。能讓我輕易的囚禁住他的魂魄也要多虧了砺罂和你收的那個徒弟。”
初七站起身,将沈夜護在身後,戒備的看着風琊,眼神中滿是殺意。
“就是這種眼神,太美妙了。謝衣居然也會露出這種眼神。”霧氣凝聚出的風琊靠向了初七,贊嘆了一句又向後飄去,“呵呵,這種眼神他看不到了真是可惜。”
“把話說清楚。”
“我說的還不清楚嗎?”風琊反問着,繼而咧起嘴角笑了出來,“那我清楚的告訴你。砺罂洞開古鏡的時候,你的徒弟的注意力全在砺罂身上,我剛好得以重新回到流月城。看到沈夜重傷垂死,本來我是打算再将他折磨一番,不過……他深入魂魄的神農之血的靈力倒真是美味,我又怎麽能錯過此等良機。只可惜,力量太強大,難以為我所有。我才會下那麽大的氣力,将他的魂魄囚禁于此地。”
初七并沒有打斷風琊的話,只是眼神中的殺氣越發濃烈。
“沒錯,就是這種恨!想當年我就是這麽的痛恨你,更痛恨沈夜!”風琊感受到了初七濃郁的殺氣,沒有被氣勢壓倒反而笑了出來,聲音急促且刺耳。“對,就是這種恨。再濃郁一點再濃郁一點。”
初七的殺意愈盛,冰冷的說道:“你連做主人的棄子都不配,居然還妄想成為主人的徒弟。至少棄子也曾有利用價值,你連被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你說什麽!”風琊好似被刺痛了傷口,黑色霧氣散開,向初七襲去。初七反手一揮,幻化出一個光盾,将風琊擋在自己與沈夜之外。另外一只手也迅速凝聚出靈力,幾乎是同一時間向風琊拍去。
風琊見初七出招雖然迅速卻并不剛猛,也不急于避閃。只見初七的靈力并沒有打在風琊的身上,瞬然間穿過他的身體,向他身後濃郁的黑色霧氣擊去。初七繼而迅速繞過風琊,閃向靈力轟擊出的縫隙。
風琊轉過身,看到被擊中的黑色霧氣散去,初七卻站在被自己禁锢住的沈夜是身邊,正試着用自己的靈力喚醒沈夜。風琊見此場景,方才明白剛剛初七的招式只是佯攻,目的卻是自己背後被隐藏在霧氣中的沈夜。他冷笑了幾聲,聲音低沉沙啞,繼而說道:“真是師徒情深,那個幻影果然沒能騙過你。”
“喂,我再問你一次。”初七略微的皺起了眉,“你還有什麽心願嗎?”
風琊聽了這句話怔了一下,驀然想起在星羅岩的時候也曾被這樣問過。繼而心裏充滿了不甘與恨。猛然間黑色霧氣攏聚在了一起,進入了風琊的體內。初七這才看清了自己所處空間的全貌,與曾經風琊在流月城居住的地方一模一樣。
“回家嗎?”初七心裏閃過這個念想,撤回靈力伸出手觸碰到沈夜毫無生氣的臉。雖然沒有溫度,卻隐約可以感受到沈夜微弱的呼吸。即使如此,初七滿心的依戀也有了寄托。“只有主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初七斂起滿目柔情,向前走了兩步,将沈夜護在身後。手上雖然沒有慣用的唐刀,依舊向外散發出強大的壓迫力。
風琊冷笑了一聲,從四面湧出晶藍色的骨碟,安靜的飛舞着,将初七包圍在了其中。仿若置身于另一片空白的空間之中,時間就此停止,沒有沈夜,沒有風琊,只剩下他自己與漫天安靜飛舞着的冰藍色骨碟。
初七呆愣的看着漫天的骨碟,心裏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巫山水底……神女墓室坍塌……暗殺者初七亡于水底……生命一旦逝去,就永遠不會重來……那我……算是什麽……?又是為了什麽……活着?”
初七是個十分合格的暗殺者。只能說他合格而不是優秀,只因為作為暗殺者,他最終依舊沒能做到斷情忘情,因此作為暗殺者的他始終是存在着弱點。無論掩藏得多麽完美,他的弱點始終在于心裏。
風琊正是利用了初七的弱點,才能成功地将初七引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初七唯一的致命弱點,正是沈夜。
“初七……”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白茫茫的霧氣之中,“好好的活下去。活着,總有希望……”
“屬下只想追随主人。主人在哪裏,屬下就在哪裏。”
初七似是被重錘擊中胸口,精神猛烈震蕩,掙脫了風琊布下的幻術。卻因一時的呆愣被風琊用魔氣聚成的劍刺中腹部。初七并不在意腹部被刺傷的疼痛,向後退了一步,将風琊的劍從身體裏抽離。又快速向前,微微側過上身,彎起胳膊用肘關節向風琊的後脊擊下,一瞬間釋放出的靈力狠狠打在了風琊身上。
繼而迅速擡起膝蓋,狠狠得向着風琊的前胸踢去。風琊受之前初七向下擊打的慣性,正面避不開初七迅速向自己胸口踢來的腳,全力向一旁滾去。初七更早一步向着風琊閃躲的一側踢去,風琊身體周圍迅速湧出黑霧,将他包裹在其中,失去了蹤跡。
初七收回腳,四下留神小心退回沈夜身邊。風琊在暗蟄伏,随時可能反擊。無論如何,他不能讓沈夜再有任何閃失。然而他自己腹部流出的鮮血已經迅速将衣服染濕了一片,順着衣服一滴滴落在地上。初七卻并不在意這些,做着之前做過無數次的動作——單膝跪在沈夜身邊。握起沈夜的手,小心翼翼的引到自己的雙唇旁,輕輕印上一個吻。冰藍色的骨碟依舊在他周身飛舞,卻已經無法對他産生任何影響——我只想追随着你。你在哪裏,哪裏就是我的家。
“初七哥哥?你在這裏嗎?”襄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初七哥哥,你怎麽受傷了!是風琊大魔頭打傷你的嗎?”
初七并沒有回答襄鈴,似是根本沒有聽見襄鈴的問話,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出現。他依舊安靜的握着沈夜的手,眼神中滿是說不盡的溫柔。周身冰藍色骨碟包圍着他們,在外人看來,卻是一副美得無法直視的畫面。
然而,這些人知道骨碟是一種美麗卻危險的存在。紅玉已經握上自己的情劍·滄海,戒備的注視着周圍,說道:“小鈴兒,別輕舉妄動。”
百裏屠蘇也已經拿出焚寂。本是為了保護少恭才從桃花谷取回的劍,卻沒能回護住那個想要回護的人。有時候不得不相信天意,天意弄人。
“可是初七哥哥受傷了啊。”襄鈴想要去到初七的身邊,看到同伴們戒備的樣子,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就算她去到了初七的身邊,也不會用狐仙術替初七治療傷口。就算是最簡單的用法術止血,她也沒有學過。
“我過去。”方蘭生握緊自己手中的佛珠,深吸了一口氣,向着初七走去。風琊随時可能出現,向他們襲來,使得這段看起來并不遠的距離在方蘭生的心裏拉長了許多。
“呦,方小公子現在倒真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了。有擔當的方小公子可靠多了嘛。”尹千觞扛起自己的大刀,走到方蘭生身邊,“以後有空到青玉壇溜達溜達,我絕對會把自己都不舍得喝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來招待你。不醉不歸,醉後方知我是我。”
方蘭生聽了尹千觞這些啰啰嗦嗦的話,第一次覺得尹千觞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讨厭。沉默了片刻,低聲說了句:“二姐替我做的喜服……謝謝……”
尹千觞聽到方蘭生的話一愣,苦笑着說道:“你又何必謝我?我不過也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呵呵呵呵……你們果然找來了。正好可以一次解決。”風琊将自身的魔力轉化成冰藍色的骨碟。骨碟紛紛湧出,将百裏屠蘇等人圍裹在其中。這些骨碟比曾經是黑色摸樣的時候,更危險。
紅玉原是古劍的劍靈,與少恭一般,受骨碟的影響比其他人更大,此刻她已經難以支撐自己的身體。襄鈴站在紅玉身邊,她迅速揮起自己的碧海晴天喚出泰逢幻木,本想将近身的骨碟全部消滅。然而卻不想骨碟沒有消滅,自己的泰逢幻木卻被消于無形。
“怎麽會這樣?”襄鈴的語調不受控制的上揚,将心裏的不安全然透露了出來,“這些蝴蝶怎麽會……”
“小鈴兒不要怕,百裏公子和尹公子會有辦法的。”紅玉靠在襄鈴身上,看着尹千觞用力的揮舞着自己的大刀,為自己和方蘭生驅散骨碟,然而骨碟卻絲毫不受影響越湧越多。
百裏屠蘇卻閉着眼睛,仿若看不到骨碟也沒有受骨碟絲毫的影響。紅玉暗暗心驚,百裏屠蘇越是沒有動作,她的心裏越不安。果不其然,片刻之後百裏屠蘇重新睜開了眼睛,眼眸泛着紅光,看起來極為危險。
百裏屠蘇揮起焚寂,紅色的火光将周身的骨碟迅速燃燼。百裏屠蘇繼而向着骨碟最多的地方攻去,果然風琊隐藏在其中。
風琊見百裏屠蘇舞着劍向着自己襲來,卻并不急着閃躲,陰森笑着說道:“凡兵利器又如何能傷的到我?況且還是一把斷了的劍。”
然而焚寂又豈非是普通的凡刃。焚寂之火順勢燃到了風琊身上,風琊吃了一驚,想要向後退去避開焚寂的斷刃,然而卻被焚寂的劍氣鎖住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焚寂刺入自己的身體。
風琊受傷之後,骨碟迅速消散為虛無……
四面的黑色霧氣消散開去,襄鈴可以清楚的看見黑霧中心的風琊已經被百裏屠蘇的斷劍焚寂刺中胸口。當下立即揮舞雙扇,重新召喚出泰逢,向風琊攻去。
風琊狠狠的看着眼睛赤紅的百裏屠蘇,恨意瞬間溢滿胸口,從被焚寂刺出的傷口內湧出大量的黑霧,将風琊包裹于其中繼而再次失去了蹤跡。
紅玉恢複了些體力,獨自立于原地休息恢複靈力。襄鈴立即走到百裏屠蘇身邊,看到他血紅色的雙眸瞬間想起曾經在鐵柱觀的經歷。襄鈴心裏一緊,腿軟跌倒在了原地,聲音因害怕而顫抖的說道:“屠蘇哥哥你……你還能認出襄鈴嗎?”
百裏屠蘇卻似沒有聽見襄鈴的問話,紅着眼睛向四周不住的查看。
由于風琊的再次受傷,禁锢沈夜的術法已經不足以将其繼續禁锢。況且之前沈夜也曾通過初七保管的古鏡汲取了初七不少的靈力。
“初七……”沈夜掙開了雙眸,便看見了自己身前的初七,一瞬間将所有的疲憊神色從面上隐去,一去既往将所有的情緒隐藏與不茍言笑的面皮之下。
即便如此,即便沈夜只叫出了初七的名字,卻也足夠讓初七激動得不能言語,只能緊緊地握住自己掌中沈夜依舊冰冷的手。沈夜任由初七緊握自己的手,靜默的凝視着初七,眼神漸漸軟化溫柔。微嘆一口氣,低聲道:“初七,你回來了。”
“屬下來遲了。”
“擡起頭。”
初七聞言,聽話的擡起頭看着沈夜。不料看到沈夜深邃的眼神,好似在自己的身上找尋着什麽。初七的心裏驀然有些不安,眼睛卻更深情的望着沈夜。
沈夜看着初七的面容,與曾經自己收過的徒弟基本一模一樣的面容。然而他們的眼神卻完全的不一樣,繼而釋然一笑。這一笑使得他嚴肅的棱角瞬間柔化,聲音也似更加的溫柔。他只是淡淡的說着:“你還是回來了,初七。”
雖然沈夜只說了幾個字,初七卻明白了沈夜的想要表達的意思。初七并沒有再回話,沈夜也已經知曉了初七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很多事情不必明說,只需要一個眼神,幾個字,他們就可以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沈夜将視線投向了百裏屠蘇等人的身上,初七立即說道:“風琊殺害了他們的同伴,我們便一起尋找風琊的蹤跡。這一路上,屬下也受到他們很多的幫助。才能發現風琊的秘密,找到風琊的藏身之所。”
沈夜點了點頭,将手從初七掌中抽出,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兩個凡人,一個劍靈,一直狐妖。淡然的說道:“流月城的事情自然是由我流月城自己解決,豈需外人插手。”
“是主人,這是屬下的疏忽,自然當由屬下解決。”
“你也應該察覺出了,風琊汲取了我的靈力,為己所用。”沈夜多看了百裏屠蘇幾眼,冷哼了一聲,道:“自己都快沒命了,又來多管什麽閑事。”
初七上前一步,與沈夜并肩站立,不再說話。
沈夜卻突然用靈力将初七想着百裏屠蘇的方向推去,初七心裏微微吃了一驚,想要向着沈夜走去卻被一層結界所阻攔。只能看着沈夜漂浮于半空之中,結界內風琊無所藏匿,暴露于衆人眼前。百裏屠蘇催動的煞氣被沈夜的靈力淨化,雙眸也已經恢複了平常。
“紅玉姐,他是……誰啊?居然可以淨化屠蘇哥哥所催動的煞氣。”襄鈴重新準備好自己的雙扇,她感覺的出來沈夜的身上并沒有敵意,現在她更在意風琊會不會傷害到沈夜。
“小鈴兒,收起扇子吧。”紅玉的視線一直注意着沈夜,“他就是流月城大祭司沈夜,這場戰鬥我們不必插手。”
“他就是沈夜?”方蘭生聽到紅玉的話,在看向沈夜,眼神中滿是差異。
他們看不見沈夜的面容,只能聽到他的話,言語間滿是驕傲。“無知,神魔之力又豈能是你妄想操控的?”
沈夜将風琊壓制在地面上,綠色的咒文将風琊緊緊纏繞,風琊的臉上只餘下痛苦的神色。
“沈夜!你居然能沖破我的禁锢!老子不甘心!!!為什麽老子總是要被你所壓制?”
“本座想殺的,就算是神魔本座也會将他弄死。”
“你這樣做……自己也活不了。”風琊無意間看到角落裏初七臉上滿是隐忍的痛苦,突然狂笑了起來,“真沒想到堂堂流月城大祭司居然會和我一起歸于虛無。老子倒也不算是白死了。”
沈夜皺起眉頭,纏繞在風琊身上的綠色咒文綠意更甚,将風琊勒得更緊,不消片刻風琊已歸為塵土,消散于天地之間化為了虛無。
“風琊死了,這裏也會消散的,快走。”初七說完這句話,就向着沈夜奔去,将他死死的抱在懷裏。恐怕如同夢境中一般,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沈夜在自己的面前消失。而風琊的最後說出來的話,也讓他不能不害怕。
……
荒漠,風沙,砂礫一切都提醒着衆人,他們再次回到了地面。
“我還活着?”方蘭生有些恍惚的看着月亮,喃喃的問着。
“你自然是還活着。”尹千觞喝了一口自己的随身攜帶的酒,同樣有些恍惚的看着天上挂着的月亮,“沒想到最後一刻,也是沈夜救了我們的性命。”
方蘭生聞言,猛的坐起了身,問道:“沈夜人呢?”
“……”
“屠蘇哥哥和初七哥哥也不知去向了。”襄鈴坐在沙地的一邊,抱住自己的腿,将臉埋在雙膝之間。
“你們瞧,那裏是不是他們?”紅玉發現在一側角落裏,初七愣愣的站在原地,望着空中。
襄鈴順着紅玉所知的方向望去,立即站了起來向着初七跑去。方蘭生緊跟其後,尹千觞懶洋洋的站起來與紅玉對視了一眼,一同向着初七的方向走去。
“初七哥哥……”襄鈴剛叫出初七的名字,看清了初七的表情,便将之後想要說的話忘記于腦後。她不久前剛在百裏屠蘇臉上見過的那種表情……
“這是怎麽一回事兒?”尹千觞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有些不明所以。
“我記得前一段時間聽你們說起,前一段時間有個叫做十二的人來天墉城說過,若是集齊了五顆不同靈力屬性的天凝珠,再加上神農之血的靈力,便可以由荒魂重新創造出新的命魂。”紅玉遲疑的說着,“百裏公子的身上剛好有五顆天凝珠,而且我曾聽說沈夜身上剛好曾被神農之血所庇護……”
正像是為了印證紅玉所說的話,百裏屠蘇漸漸從空中降落下來。初七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轉身走開,從此世上在沒有沈夜的存在,他終究不能将沈夜留下來。
紅玉向前走了兩步,看着百裏屠蘇的臉色不再是慘白一片。看來此刻百裏屠蘇的命魂,終于重新被凝塑出來,“重生”于世。
“咦,紅玉姐姐你看,屠蘇哥哥懷裏怎麽會多出一個小孩兒?”襄鈴蹲下,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臉圓圓的好可愛。不過……怎麽眉毛的尾端開叉了?”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方蘭生擠到襄鈴身邊,看着娃娃伸出手指戳了戳孩子的臉,“睡得真熟。木頭臉什麽時候藏了個孩子在身上?等他醒來一定要好好地盤問下他。”
“你們說什麽?”初七突然又出現在他們兩個的身後,襄鈴受了一驚,孩子從她的懷裏掉了下去。初七迅速的反映了過來,将孩子接住,抱回懷裏,這才借着月光看清孩子的面容——圓圓軟軟的臉蛋,微微皺着眉頭,眉尾小小的分叉。
“初七……”孩子因為不舒服皺起眉頭,嘟起小嘴,連軟軟的聲音都滿是不開心。
初七聽到了這低聲呢喃,更加小心的抱緊孩子,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孩子罩着,防止風沙打痛孩子的臉,讓他睡得更舒服。
“阿夜……”
往事幻夢,莫失莫忘。
夕陽沉下,與子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