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夏鴦這次切實地體會到了, 什麽叫做病來如山倒。
大巴車上的冷氣似乎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從夏鴦下車落地到瑞津的那一刻起,喉嚨就越來越痛,頭也昏昏沉沉地,身上一陣陣發冷。
仿佛這一個禮拜積攢的病痛疲勞, 幾個小時內都找上了她。
到了住宿酒店後, 夏鴦強打着精神安排好學生們的住處, 把房卡分發到他們各自手上,又囑咐了一番後,才放他們去各自房間休息。
最後,前臺這裏只剩下他們三個帶隊老師。
“兩個十一樓, 一個在十二樓。”夏鴦靠着前臺,沒心思思慮池嶼和陳宥生之間的詭異氣氛,有氣無力地開口, “你們先選, 剩下的是我的。”
池嶼唇線緊繃, 兩手插進褲袋, 漆黑的眼睛沉沉地望着夏鴦。
陳宥生挑了下眉,出乎意料地選了那張在十二樓的房卡:“那我先上去休息了, 兩位晚點見。”
走時,還心情頗好地哼着歌。
陳宥生走後不久,池嶼拉過夏鴦的行李箱, 走到她旁邊:“走吧。”
夏鴦點了點頭。
池嶼一直把她送到房間門口,房卡滴的一聲刷開房門, 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夏鴦十分費力地擡起眼皮, 眼前人在她眼中晃晃悠悠, 有幾分重影。
“池嶼, 你回去休息吧, 我也要躺一會兒。”她疲倦地說。
下一秒,房門砰的一聲在池嶼身後關上,一只手掌貼向夏鴦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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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冰涼涼的觸感很舒服,像她小時候最喜歡吃的糯米團雪糕。
夏鴦忍不住想離那份涼意更近些,于是又向前湊了湊。
那只手卻把她按了回來。
“前些天還教育我。”池嶼神色不愉,眉心緊皺在一起,口氣卻小心溫和着,“怎麽上車時還好好的,現在就病成這個樣子。”
池嶼一把将夏鴦抱起,小心地放在床上。
“我有帶感冒藥來,是按照你上次給我買的牌子預備的。等下給你吃過藥,就好好躺着睡一覺。”
池嶼燒了壺熱水,把房間裏的空調溫度調高了些,“今晚的團隊聚餐你就不要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不要自己亂跑。”
“我剛訂了餐,等下你睡醒餓了按下鈴,他們會把晚飯送過來。”
夏鴦燒得有點不清醒,遲鈍地嗯了一聲。
“明天比賽結束後有主辦方組織的飯局,如果不舒服就直接推掉,不用參加。”
“……不行,要參加。”夏鴦眼底掙紮着恢複一絲清明,嘶啞着喉嚨說,“謝院長囑咐過,這頓飯和互聯網+比賽一樣重要。”
“行。”池嶼給她掖好被子,聲音無奈,“那我來當夏老師的護花使者。”
夏鴦唇色蒼白,臉頰泛着兩團不正常的暈紅,昏沉迷蒙地躺着,燒得眼皮都擡不起來,卻仍堅持着不肯入睡。
直到聽到池嶼的保證,這才在幾秒種後昏睡過去。
“我要走了。”
池嶼心疼地彎下腰,輕輕抱住夏鴦。
“鴦鴦,要快點好起來。”
他撫着夏鴦的發梢,低聲說:“發燒之後,也要記得我。”
許是徐佳醫生的治療效果很好,那個少年又出現在夏鴦的夢裏,拉着她漫山遍野的奔跑。
少年的面容還是不甚清晰,但這次,夏鴦看清了他清淩淩的眼睛。
黑亮,熱烈,每一分情感都印在那雙深邃溫潤的眼瞳裏。
他又拉着夏鴦跑了一會兒,最後停在一片長滿蒲公英的原野上。
“鴦鴦,我只能送你到這裏啦。”少年爽朗地笑了聲,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前面還有一小段路需要走,但是要你一個人走。”
“這次我,是真的真的要走啦。”
夏鴦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腕,目光懇求:“我還沒記起你的樣子,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歪了歪頭:“可這些現在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诶。”
“原來我發現你把我忘了,還挺生氣的。”
少年坐在地上,撩起額前的黑發,“可是後來我想清楚,也就不生氣了。”
“因為這些對我來說都是沒所謂的事。”
“鴦鴦心裏受過傷,所以我出現的意義,我存在的全部價值,就是要來保護你。”少年笑嘻嘻地拔起一支蒲公英,遞給夏鴦,“我的使命,就是想你快樂平安。”
“你記不記得我,要不要我,我都不關注。”
少年聲音很溫柔,像原野上吹過的一陣春風。
“我喜歡鴦鴦。”
“永遠喜歡鴦鴦。”
夏鴦眼眶發澀,接過少年遞來的蒲公英。
“接下來要我怎麽做。”夏鴦哽咽着問。
少年雙手抱頭往身後的草地一躺,壓倒了一小片蒲公英,飄起很多白色的毛絨。
“接下來嘛,”少年吹散了一支蒲公英,“喏,順着它飄的方向走吧,要一直走,不要回頭哦!”
夏鴦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像被人控制着身體,跟着蒲公英飄蕩的方向快步地走着。
“鴦鴦!不要回頭看!”
她聽見少年在喊。
“就算哪天我換了身份,換了模樣,換了年紀,換了脾性,我都會一直一直喜歡你!”
“你只要往前走,我會去找你!”
“……”
夏鴦轟的一下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手裏……什麽都沒有。
沒有蒲公英,也沒聽見少年最後一句喊了什麽。
身上出了很多冷汗,燒也退了,只是身上還有點發燒過後的後勁兒,疲軟得厲害。
夏鴦在床頭櫃上看到了池嶼留的便簽,他把睡着前囑咐她的話又寫了一遍,像是生怕她忘記了一樣。
夏鴦按了送餐鈴,去洗手間簡單地洗了把臉,最後慢吞吞地吃完了池嶼點的清淡病號餐。
也許真的是快要恢複記憶了。
夏鴦喝完最後一勺湯,漫無邊際地想着,這次居然看清了少年的眼睛。
黑亮深邃,溫柔清潤。
像夏日池塘裏最缱绻的一灣波浪。
她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夏鴦身體恢複得算是很快,退燒之後除了身上還有點酸軟無力,鼻音比較重之外,沒有什麽太大的症狀。
她第二天還去互聯網+的比賽現場觀看了比賽。
池嶼作為輔導老師和徐子珩同臺,展示了他們在互聯網的新常态下提出的新體育管理理念,并且輔助演示了他們做的體育管理系統平臺。
坐在夏鴦前座的人一直在竊竊私語。
“他們學校的輔導老師也太帥了吧,網上那些自爆的帥哥老師根本不夠看。”
“而且他是體育系的副教授!看臉不過二十多歲吧!嗚嗚嗚嗚體育生啊,腿那麽長!他好帥我好愛!”
“你們能不能把目光放在科研上!沒聽池老師說那個系統是他自主研發的,根本沒跟計算機院合作!他也太牛逼了吧!”
“牛逼他媽給牛逼開門,牛逼到家了!”
“……”
夏鴦沒怎麽參與他們這個科研項目,因為她很明确自己的身份,就是剛上班的打工人,負責給他們提供後勤保障的行政助理,保證參賽學生安全的輔導員。
今天是她第一次聽到完整的彙報。
池嶼……好像真的很厲害的樣子。
前面座位的人還在叽叽喳喳地聊着池嶼,夏鴦心中莫名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盡管感冒還很不舒服,精神不濟,夏鴦還是坐得身體筆直,把胸前的工作牌堂堂正正地亮在正前面。
像只生了病還要昂頭挺胸的小雞。
——站在臺上彙報完的池嶼如是想。
晚飯前,池嶼特意過來問夏鴦,要不要送她回住宿的酒店部休息。
夏鴦身體還有些不舒服,但想起謝院長強調的晚宴重要性,她還是決定挺過去。
種因得因,種果得果,既然是自己折騰了一個禮拜的結果,也要自己受着。
沒有幹擾工作的道理。
池嶼見夏鴦這副堅決态度,沒在勸她,只是告訴夏鴦跟緊他,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講出來。
池嶼一轉身就遇到了徐子珩。
男生板着臉,嚴肅周正,和臺上輕松展示幻燈片的徐子珩判若兩人。
池嶼按照慣例安慰道:“剛剛在臺上表現的很好,再接再厲。”
徐子珩仍然站着沒動。
“池老師,我知道做學生的有些話不該講,但是既然我遇到了,就不能坐視不理。”
池嶼一挑眉:“哦?你說。”
徐子珩讓開路,池嶼安撫地示意夏鴦在原地等他,然後跟在徐子珩身後,一直走到宴會廳外拐彎的僻靜處。
“小夏姐是很好的老師,也是很好的姐姐,更是非常非常好的女生。喜歡她是件最正常不過的事,但要掌握好自己的分寸。”
徐子珩努力平緩情緒,字字铿锵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喜歡一個人,就要讓她高興,不能因為自己給對方造成困擾,對嗎?”
“唔,有道理。”池嶼換了個姿勢,“繼續說。”
“池老師,請你克制你自己,不要再去給夏老師造成困擾,你這樣會讓人很不舒服。”
徐子珩表情嚴肅,溫潤眼型輕輕皺起:“你不知道小夏姐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
池嶼:“……???”
作者有話說:
池哥:這位同學,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說,我和那位高嶺之花書店老板,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