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夏鴦有些驚訝, 但轉瞬也明白了陳宥生的用意。
不管她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池嶼,他早晚都會知道。
陳宥生之所以那樣跟夏鴦說,不過是在她心底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讓她和池嶼之間,産生更大的嫌隙。
夏鴦輕嘆一聲, 或許陳宥生算錯的, 只有她和池嶼彼此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我會好好考慮。”夏鴦看了眼他手中的酒, “少喝點酒吧,傷身體。”
“好。”池嶼的眉眼缱绻溫柔,低低地應了聲,“下不為例。”
他們在車邊又等了二十分鐘, 賀童和何棠月就到了。
淺紅色出租車剛停下,何棠月搖搖晃晃地從車上下來,眼眸晶亮地朝夏鴦擺手:“小夏鴦!我在這邊!”
說完, 小跑過來給了夏鴦一個結實的熊抱。
池嶼皺着眉頭把人拉開:“我家鴦鴦這小身板可經不起你這種重量級人物。”
“?”何棠月眉頭一挑, 朝身後喊道, “小賀!你說我重嗎!”
賀童正禮貌地跟司機師傅道別, 聽見何棠月喊他,配合地搖頭:“不重, 輕得像一片羽毛。”
池嶼眼神在他們之間轉了個來回,笑了聲:“賀童,我怎麽感覺你們這氣場不太對?”
“是不是, 太暧昧了點?”
何棠月趾高氣揚得仰起頭:“怎麽了!我們現在處于戀愛考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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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嶼眉梢一挑,比了個OK的手勢, 默默退到一邊, 把展示的舞臺留給何棠月。
“小夏鴦, 明天我們就要帶着賀阿姨出去旅游啦~”
何棠月笑得眉眼彎彎, 溫柔極了。
夏鴦一怔:“怎麽這麽快?”
“其實也不算快。”
賀童腼腆笑笑:“我覺得她說的挺對, 既然決定了就要即刻出發,珍惜和我媽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我們剛才辦了出院手續,我媽特別高興。”賀童摩挲着虎口,“雖然攢的錢沒有我預想的多,但也夠我們出去待一個月。”
何棠月在旁邊嘟囔:“可以用我的錢呀。”
賀童沒作聲,幅度輕微地搖了搖頭。
“總之呢,我們家小賀話說的很明确了,明天就出發。至于你們倆嘛,就自己玩吧。”何棠月點着夏鴦的鼻尖,“一個兩個工作都忙,好好上班,人民教師就得燃燒自己奉獻青春嘛。”
“每到一個地方我們就會給你們寄明信片,我也會在微信裏發vlog,記得給我點贊哦~”
何棠月上前一步,擁抱住夏鴦:“明天是工作日,不要來送我們。”
“小夏鴦,人生的某條道路可能會需要你很勇敢,”何棠月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們一起加油。”
賀童和何棠月要一起帶着賀阿姨旅游散心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他們四人短暫的相會時間裏,夏鴦和何棠月忙着擁抱告別,池嶼像個長兄一樣沉默不語,臨走時給賀童的銀行卡裏轉了五萬塊錢。
賀童死活不肯收,梗着脖子要把錢轉回來。
池嶼在他頭頂胡亂地揉了一把:“收着吧,不是給你的。”
“讓賀姨這一路都玩得開心點,算我和老爺子的心意。”
賀童沉默了很久,哽咽着說了聲好。
最後離開時的場景堪稱混亂,何棠月哭喊着抱住夏鴦不松手,池嶼和賀童一人拉一個,拉開後何棠月又會趁人不備重新黏上去,他們耗費了十幾分鐘才把兩人徹底分開。
——以至于夏鴦第二天早上起來時,胳膊又酸又疼。
她邊揉胳膊邊熱牛奶時,才恍然想起,想問何棠月的事兒根本沒問。
其實夏鴦心裏明白,不過是病急亂投醫,看何棠月嫌棄陳宥生的模樣,也不會比她知道更多的信息了。
牛奶呼呼地冒了很多泡泡,煮沸了鍋。
夏鴦回過神來去摸奶鍋的鍋壁,又倏地把手縮了回來。
那樣的高溫,只是兩秒鐘就把指腹燙地通紅。
夏鴦連忙關閉煤氣閥,去洗手臺上沖水。冰涼的水流刷刷地沖過指腹,脹而灼燒的痛感才漸漸削弱。
洗手臺上的手機嘀嘀響了兩聲。
【小夏姐你好,我是蔣盼。今天舉辦的校園心理劇沙龍我想請個假,這個時間和我打工的時間沖突,老板那邊沒辦法解釋。】
夏鴦回了個好。
等等,請假。
她也可以和謝院長請假,說自己有事去不了。
或者幹脆說生病了,沒辦法帶隊去比賽。
生病。
夏鴦覺得這是個絕頂好的主意,工作是首要職責,如果跟謝院長說她家裏連着五天都有事,也有點不切實際。
既然決定裝病,那就要裝全套。最好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樣的突發症狀,看起來很痛苦,實際上沒有表現的那麽難熬。
這樣謝院長看她難受的樣子,一定不會責怪她請假的。
如果她不出現,夏鴦相信池嶼在正經事上,會和陳宥生保持相對和平的。
夏鴦在網上查了一圈,覺得最符合她要求的就是重感冒和急性闌尾炎。
闌尾炎的出現有難度,畢竟闌尾發炎這種事不是人為可控的。
那麽現在的重點問題是,要在下周,出發去瑞津之前,成功地變成重感冒。
于是,接下來的五天內,夏鴦嘗試了洗冷水澡、在二十度的空調下喝兩罐冰可樂、穿着短褲在空調溫度超低的書店裏坐了一天,以及在公園裏跑到滿頭大汗又吹了十五分鐘夜風。
就連例行去看望池爺爺,以及去徐醫生的心理診室治療時,夏鴦都不忘自己的感冒大業。
夏鴦的狀态一次比一次好,徐佳醫生跟着高興。
她愉悅地說:“夏鴦,按照這個速度,你在半個月內恢複記憶不成問題,目前只是缺少一個契機。”
夏鴦點頭,然後往嘴裏加了勺冰淇淋。
徐佳打量了她一會兒,奇怪道:“我這裏很熱嗎?空調明明是二十五度的适宜溫度,但你來了之後已經吃了兩盒冰淇淋了。”
夏鴦笑了笑:“秘密。”
第五天早上,也就是他們要出發去瑞津的那一天,夏鴦的秘密計劃徹底告吹,因為她依舊——非常健康。
健康到呂菡菡來送她時,不住地感嘆:“小夏姐,你今天看起來很有精神啊,氣色也非常不錯!”
夏鴦唇邊溢出一絲牽強的微笑。
帶隊老師除了夏鴦,只有池嶼和陳宥生兩人。
兩個男人站在她身後,氣氛冷凝得像隔了一座雪山。
徐子珩去清點完小組人數,然後把名單交給夏鴦:“小夏姐,全員到齊了。”
“好,辛苦。”夏鴦随便掃了眼名單,赫然看見最後一行寫着蔣盼的名字。
大巴車的司機小跑過來:“夏老師,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夏鴦看了眼手表:“現在就可以走,我們人都到齊了。”
司機師傅是個很憨厚的中年男人,嗓音嘹亮:“同學們,可以上車了!”
學生們魚貫而入,夏鴦站在車門旁邊,準備最後再上車。
她身後的兩個人還像門神一樣站着,沒動過。
等輪到他們三人上車時,後排座位已經坐滿了,只剩前面的四個座位。
池嶼和陳宥生各坐了一排,然後把眼神落在她身上。
池嶼:“夏老師過來坐。”
陳宥生:“夏老師,我想再向你咨詢一些互聯網+的問題。”
夏鴦:“……”
秉着“與陳宥生保持距離”“在學生面前做好表率作用”這兩條守則,夏鴦最後把眼神落在蔣盼旁邊。
“蔣盼,可不可以把書包換個位置放?老師想跟你聊聊天。”夏鴦唇角泛起了一抹柔軟的笑。
蔣盼連忙點頭,立刻把自己的包放在了上面的行李架。
夏鴦坐下來後,一直跟随着她移動的兩個視線也消失了。
她這才松了口氣。
“小夏姐,你看。”蔣盼寶貝似的從衣兜裏掏出一款很舊的手機,“我把你給我的手機帶過來了,之前一直沒舍得用,這次出遠門我才特意放進兜裏的。”
夏鴦看着自己的舊手機哭笑不得:“你一直都沒用?那學校發的消息你怎麽接收?”
蔣盼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上次你給我辦完電話卡,我就把它和手機放在一塊鎖在櫃子裏,也沒開過機。”
“我舍友人都很好,有事她們都會告訴我。我平時用不上手機,沒什麽人跟我聯系,開機充電再加上電話費,都挺貴的。”蔣盼抿抿唇,“我舍不得。”
“我不是告訴過你,生活費老師全包了,你只管好好學習,以後賺錢了再還給我。”夏鴦柔聲說,“怎麽給自己這麽大壓力?”
“沒有,小夏姐已經幫了我很多了。”蔣盼說着眼圈就要紅,“我已經有了自由,不能貪心太多。”
“我爹和二叔他們再也沒來找過我了,我長這麽大都沒體會過這樣自由快樂的日子。”蔣盼聲音哽咽,“要是我媽活着,肯定要我給你磕頭的。”
“說什麽傻話。”夏鴦揉揉她的短發,“我教你用這個手機。”
夏鴦連着按了三次開機鍵,屏幕依舊是漆黑一片。
“你拿回去還沒充過電?”
“……嗯。”
蔣盼羞怯地想把頭埋進膝蓋,小夏老師一定沒見過像她這樣摳門小氣的女生,她以後肯定不會再搭理自己了……
“嗯,會省錢的好姑娘,知道去酒店再充電。”夏鴦捏捏她的臉,“鼓勵合理薅羊毛。”
“今天省下一分錢,明天日子比蜜甜~”
蔣盼擡起頭,看着夏鴦彎彎的眉眼,破涕為笑。
青榆到瑞津很遠,哪怕大巴車走高速,也要開上三四個小時。
蔣盼沒跟夏鴦聊幾句就在颠簸中睡着了,小姑娘比剛到青榆時胖了點,膚色也勻稱白淨許多,臉上卻還是帶着疲倦神色。
一邊賺錢一邊上學,還不忘記參加科研比賽,對她來說還是有些吃力。
臨近初秋,氣溫仍然居高不下,車上的同學還穿着夏季衣服,蔣盼穿着布料厚實的短袖。
這件粉色基礎款的T恤,還是夏鴦剛開學時給她買的,不是很透氣,顏色也算不上出挑,只是因為它最便宜,蔣盼才選了這件。
夏鴦默默把她們頭頂的冷氣開大了。
快到瑞津時,夏鴦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然後連着打了三個噴嚏。
再一開口,就是濃重到難以忽視的鼻音,以及幹澀嘶啞的喉嚨。
夏鴦不得不接受現實——
她,身體健康地折騰了五天什麽事都沒有,卻敗給了大巴車上的冷氣。
作者有話說:
進入鴦鴦恢複記憶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