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陳宥生說完并沒有久留, 而是被謝院長一個電話叫去了辦公室。
夏鴦一個人坐在卡座裏,看着桌面上放着的咖啡出神。
陳宥生明顯對她和池嶼的過去都很了解,每一個抛過來的條件都精準地擊中了夏鴦敏感的神經。
即使她和池嶼都确認了彼此的心意,可他們之間有太多不清楚的謎團存在。
陳宥生最清楚這一點, 也結結實實地一拳重擊在他們這段關系的痛點。
夏鴦把那杯焦糖瑪奇朵推到旁邊, 從包裏掏出了瓶依雲礦泉水喝。
桌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 夏鴦心裏沒想明白,一堆事情糾結在一起心煩意亂,她本想挂斷電話,但看到屏幕上何棠月的名字, 接通了。
關于陳宥生的事,只有她還能了解一些。
“喂。”
夏鴦話音剛落,手機那頭傳來何棠月抑制不住的抽泣聲。
“夏鴦, 你能過來陪陪我嗎。”何棠月努力穩住情緒, 聲音裏的哭腔依舊顫巍巍地跳出來。
“地址發我。”
夏鴦按照何棠月的地址一直開到了離她公司很近的一家棄水分店。
店裏的服務生認識她, 朝她笑着問好:“小夏姐。”
“你好, 有沒有看見一個長得很漂亮,個子很高的女人?”夏鴦頓了片刻, “看起來美豔跋扈不好惹的那種。”
服務生回憶片刻:“是有一位在貴賓區,我帶你過去。”
Advertisement
夏鴦剛拐進貴賓區,就看到最角落的地方, 何棠月抱着酒瓶哭得稀裏嘩啦。
在夏鴦的記憶中,她根本沒見過何棠月哭過。
和濃情蜜意的男友分手時何棠月沒有哭, 當晚就開了個慶祝恢複單身的狂歡派對, 身邊圍着一群各國小帥哥。
在國外被神經病辱罵種族何棠月沒哭, 不僅沒哭, 還上去和神經病理論。兩人大打出手, 何棠月跆拳道黑帶,把對方打得鬧去了當地警察局,結果何棠月甩了一疊鈔票在那人臉上,陰陽怪氣地說:“You deserve it.(你值得。)”
她爸打電話過來說家裏多了兩個孩子,男孩十五,女孩十三,是他和她媽媽的私生子。何棠月用叉子插着牛排祝福他們:“老來得子值得慶祝,自己的孩子自己養,我賺的錢和我該得的財産跟他們沒半毛錢關系。”
挂掉電話後,何棠月還胃口大開地加了份黑松露鵝肝。
……
總之,在夏鴦走過去時腦海裏飄過的飛速回想中,何棠月一直是這樣美豔跋扈,趾高氣揚,是從來不會低頭的人。
從沒見過她這樣傷心。
像小孩子弄丢了自己最最喜歡的玩具,像深山生靈守護的天材地寶被人偷走,像惡龍身下千百年的寶藏霎時煙消雲散。
夏鴦快步走到她旁邊,奪過她的酒瓶,眉心微皺:“發生什麽事了,讓你難過成這樣。”
何棠月擡起頭,臉上的妝容哭花了,那股嚣張的美豔也變成了暴雨過後被打蔫兒的花骨朵。
“夏鴦,我跟,跟賀童表白了。”何棠月聲音哽咽,“就是遲夏書店那個,翹/屁/嫩/男。”
“……”夏鴦撫着她披散的棕褐色長發,“不就是個男人嘛,之前我見你分手好幾次,也沒哭成這樣。”
“告白失敗算什麽,下一個更乖。”夏鴦差點咬到舌尖,配合着何棠月的标準改口道,“更翹。”
“可是,”何棠月抹了把臉,臉上的妝更花了,“他不一樣。”
她眼神無比堅定地看着夏鴦:“我爹媽那樣失敗而令人作嘔的婚姻,早就讓我失去想擁有家庭的想法了。”
“我談過很多場戀愛,但從來沒有全情投入地愛上過一個人。”
“他們貪戀我的容貌、家境,甚至肖想我的身體。卻沒有一個人愛我。”
何棠月閉上眼睛,薄薄的眼皮上大地色眼影糊作一團,纖細的睫毛輕輕顫抖:“愛一個人是撒不了謊的,不愛一個人也是。”
“嘴巴會幫人撒謊,眼睛卻會背叛你的心。”
她緩緩睜開眼睛,落下一行清淚:“我愛他。”
夏鴦一陣鼻酸,用力地擁抱住了何棠月。
何棠月輕聲在夏鴦耳邊說:“他拒絕我的理由真的很離譜,他說要去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所以不會給我一張無限期的承諾書。”
她慘笑一聲:“我見過那麽多人,什麽樣的理由沒聽過呢。”
夏鴦驀地松開她:“賀童沒騙你!”
夏鴦言簡意赅地跟何棠月說了賀阿姨的事情。
“總而言之,賀童真的沒騙你,他确實要帶着阿姨去很遠的地方,也确實沒有确定歸期。”
何棠月愣了幾秒,極緩慢地眨了眨眼:“他騙我?”
夏鴦:“他沒騙你。”
何棠月坐直身子,用紙巾擦掉眼淚:“他騙我說不喜歡我,明明看見姐姐都走不動路的人,卻非要拒絕我。”
夏鴦:“……”
思路清晰的強勢美女又回來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說清楚。”何棠月放下酒瓶,搖晃着拿起包,嘟嘟囔囔地說,“我才不是他想的那種人,多遠的地方,多難走的路,我都能陪他走完。”
“等等,”夏鴦喊住她,指了指臉,“不洗把臉再走?”
“等不及了。”何棠月長發一甩,臉色酡紅,“老娘就算妝容花成了鬼,也是那種最好看的豔鬼!”
何棠月氣昂昂地離開了棄水,夏鴦則沒離開。
沖動地來找何棠月,似乎是解決了她的問題,而夏鴦這邊卻仍是一團亂麻。
她在棄水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這件事跟池嶼說了,兩個人商量出個結果。
他們之間本來就不是密不透風的親密,絕對不能再讓其他人加上些不必要的猜忌。
而且有些事,池嶼說會告訴她,夏鴦願意等到那天。
她拿定主意,徑直開車去了紅墅公館。
臨近傍晚,池嶼家卻黑着燈。
夏鴦按了幾遍門鈴裏面都沒反應,看樣子他人沒在家。
她站在車邊等他,大概十幾分鐘後,那個熟悉的身影從街道盡頭慢吞吞地走過來。
手裏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
“池嶼!”夏鴦朝他招了招手,池嶼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把塑料袋藏在了身後。
“家裏調料沒了,我去買了點。”還沒等夏鴦問,池嶼就主動交代了。
夏鴦瞥他一眼:“第一,這是透明塑料袋。”
“第二,我不瞎。”
夏鴦摸了下他冰涼的手腕,秀挺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發燒剛好又出去吹風,還去買了這麽多罐啤酒?”
“池小狗,你到底想幹什麽?”
池嶼垂着眸子,沒說話。
夜風在兩人之間打了個旋兒,飛快地離開這片膠着的靜默。
夏鴦轉過身,朝車的方向走,身後的腳步沙沙地跟在她身後。
她靠在車門邊,等池嶼的說法。
池嶼的手機忽然響了。
“喂,池哥!”賀童的聲音有點着急,“你知不知道小夏姐在哪?我給她打電話一直沒人接。”
池嶼:“在我旁邊,什麽事。”
說完,他看了眼夏鴦,打開揚聲器。
“小夏姐的朋友何棠月現在在我這兒,剛剛有個人過來找麻煩,她喝醉了上去就跟人家講道理……”
池嶼:“她被打了?”
賀童默了一陣:“那倒沒有,我把那男的打了,交了罰款,現在失業了。”
池嶼難得的笑了聲:“那還得謝謝她,我早就看你這個兼職不靠譜。”
賀童嘆了口氣:“我們現在在會所外面坐着,她一直不說家在哪兒,我也不能把人領到書店去。”
“所以想問問小夏姐,何棠月家在哪。”
夏鴦剛才的問話還沒等到回答,心中憋着股火。
“她住哪裏問你池哥就行。”夏鴦聲音緊繃,“他們是鄰居。”
“……”池嶼看了眼夏鴦,很快地接道,“打車來紅墅公館。”
“我不回家!我沒家!”紅墅公館這幾個字似乎戳到了何棠月敏感的神經,“我要和小賀帥哥在一起!我們現在就出發,馬上帶着賀阿姨環游世界!”
“嘟嘟嘟……”
賀童挂斷了電話。
夏鴦和池嶼之間的沉默氣氛重新漫上來。
“來找我有事?”
“為什麽又喝酒。”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又同時落下。
池嶼認命般嘆了口氣,靠在夏鴦旁邊,仰頭看着夜空。
“陳宥生給我打電話,說了你們開會的事兒。”
池嶼聲音空落缥缈,“我不知道他怎麽知道我的聯系方式,但他在電話裏說他的博導是謝庚,這一切也就很正常。”
“他在電話裏說,希望與我合作愉快。”
“我當時挺生氣的,想直接打電話叫你不要去,離陳宥生遠遠的。”
他極輕地笑了笑,“我甚至想,幹脆換份工作,或者不要上班了。就好好待在我身邊,我有很多錢可以養你。”
池嶼點燃一根煙,卻沒放進嘴裏,而是用指節夾着,淡淡的眼神落在橘紅色的火點。
“等冷靜下來,我又覺得自己那麽想真的是個混球。”
“你的生活、工作、未來,都該由你自己做主。沒人有權利幹涉。”
“就像這根煙,在外界環境不變的情況下,它有自己的燃燒速率,我加速它的燃燒,只會導致它更快地消失,或者燙傷我自己。”
他指尖的煙靜靜地燃燒,在昏暗夜色中時明時暗。
“想通了,但自己心裏這股勁兒擰不過來。”池嶼低垂着眉眼,聲音微啞,“我就想喝點酒,壓一壓。”
池嶼湊近了些:“鴦鴦,你別生氣。”
作者有話說:
今天奶奶過生日,吃了好多奶油蛋糕,滿足o(* ̄︶ ̄*)o
(也因此消耗掉我最後的存稿了,(灬? ?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