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可以。”池嶼放下酒杯, 忽地彎起唇角,嘴邊的梨渦缱绻蕩漾,“鴦鴦說什麽,都可以。”
“……”
夏鴦沒想到她鼓起勇氣的一句話, 會把池嶼刺激成這樣。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 池嶼連着喝了兩瓶酒。
喝到後來, 還拉着她一起唱著名兒歌《數鴨子》。
夏鴦拒絕的念頭剛在腦海裏閃過,池嶼就苦巴巴地皺着張臉,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央求她:“鴦鴦, 陪我唱嘛。”
“我想聽你唱。”
一個一米八八,平時拽裏拽氣的男人,忽然微皺着眉, 臉色紅撲撲的, 漆黑純淨的瞳仁閃爍着和樸實無華的田園犬一樣的濡濕光澤, 向你提出請求時, 這股撲面而來的反差萌感是很難遭到拒絕的。
更何況是喜歡的人。
于是,夏鴦硬着頭皮陪池嶼唱了五遍《數鴨子》。
在池嶼準備唱第六遍時, 夏鴦及時地捂住了他的麥克風。
“池嶼,你剛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夏鴦問。
池嶼點頭。
“那我們不唱了,好不好?”夏鴦眨眨眼, 也學着他剛才可憐巴巴的樣子,“我有點渴, 想喝水。”
“好。”池嶼乖乖放下麥克風, 拉着她走回沙發區坐着。
“诶!”宋唯真叫住夏鴦, “要是喝水的話最好出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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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夏鴦看了眼酒水單, “不能直接在這裏叫瓶礦泉水?”
宋唯真咬了個雞翅, 慢慢地啃着,聲音含糊:“夏夏,你猜棄水酒吧為什麽叫棄水?”
宋唯真:“因為這家老板特別不愛喝水,平時囑咐他老婆,都是‘少喝熱水’。”
夏鴦:“……?”
宋唯真:“所以這兒從來不賣飲用水。”
夏鴦:“……”這老板還挺有性格的。
“正好你們喝酒了,出去吹吹風散散步,順便醒醒酒。”宋唯真把雞翅骨頭扔進垃圾桶,循循善誘,“你的車一會兒我給你開回去,反正我和季藍藍都沒喝酒嘛。”
兩個小時,只有池嶼喝得最多,夏鴦也喝了一點點氣泡酒,雖然不多,但開車肯定是不行的。
她思來想去也覺得宋唯真這個建議很好,出去散散步,再喝點水,也讓池嶼醒酒,她再打車把人送回家。
他今天可不像上次喝得不省人事,現在看來,池嶼雖說算不上清醒,但蠻聽話的。
夏鴦和宋唯真告別,帶着池嶼出了包廂。
季崇理剛在旁邊接完電話,看着兩人突然離開,疑惑道:“他們怎麽這麽早就走了?”
宋唯真咬着一顆草莓,含糊地說:“夏夏想喝水,他們就早點走了。”
季崇理:“讓前臺送一瓶不就行了。”
“……”宋唯真放下草莓屁股,“這裏可是棄水!在棄水酒吧點礦泉水,是不是不太尊重人!”
季崇理:“?”
“你們理工男也太不浪漫了!”
季崇理:“??”
宋唯真把對池嶼那種怒其不争的情緒,盡數轉移到了他哥們兒身上。
“這麽好的月亮!這麽好的夜晚!自己喜歡的人就在旁邊,居然能忍住不做點什麽嗎!”
“這可是感情進展的大好機會啊!”
季崇理不置可否,松松領帶,朝宋唯真走過來:“老婆說的對。”
“這樣好的夜晚,喜歡的人在身邊卻不做點什麽,實在是太可惜了。”
“……”
夏鴦無奈地看着眼前執拗的男人。
出了棄水半個小時,兩個人才走完了一條街。
池嶼稚氣得像個小孩子,拉着她走走停停,這裏要看看,那也要摸摸,聽到夏鴦說要打車送他回去,更是賴在原地不走了。
無論夏鴦怎麽說,池嶼都堅持要先送她回家。
夏鴦:“池嶼你聽我講,你喝醉了,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出什麽事了我們都不知道……”
池嶼哦了聲:“先送鴦鴦。”
夏鴦耐心哄他:“聽話,剛剛你還和陳宥生出了沖突,那人看起來不是善類,你又喝這麽多酒,我怎麽能放心……“
池嶼垂着眸子:“先送鴦鴦。”
池嶼站在夏鴦對面,高大的影子投在她旁邊的地上,像只固執的大金毛。
夏鴦拗不過他,只得把他隔在人行道內,慢悠悠地往她家的方向走。
路過一家便利店時。
池嶼忽然拉着夏鴦往裏面走,然後在老板驚異的目光下,擡了兩箱依雲礦泉水結賬。
他力氣很大,夏鴦拉不住,只得好脾氣地勸阻:“池嶼,買這麽多水喝不完的,而且這裏離我家還很遠,不買這麽多好不好?”
池嶼掏出手機:“結賬。”
便利店老板猶豫地看着夏鴦,不知道該不該掃他的付款碼。
“結賬。”池嶼又說了一遍。
夏鴦見老板為難,輕輕在他身後踮着腳尖做口型:“掃吧。”
嘀的一聲付款成功,池嶼把手機裝回褲袋,滿意地搬着兩箱水離開了。
夏鴦朝便利店老板笑了下,緊跟着池嶼走了出去。
池嶼抱着兩箱水似乎一點都不吃力,那兩箱沉甸甸的礦泉水在他手裏,仿佛像羽毛一樣輕。
他沒有特意加快腳步,而是依然和着夏鴦的步頻,慢悠悠地走着。
夏鴦卻有點急。
他喝醉了不覺得,這麽沉的東西抱在懷裏,再走上那麽遠的路,明天胳膊一定要疼死了。
她邊走邊四處看,終于在距離她家小區不遠的開放公園外,看到了街邊一條空着的長椅。
“池嶼,過來坐。”夏鴦率先走過去,拍拍旁邊的椅子,“把水放下,休息會兒再走。”
池嶼固執地站着:“鴦鴦還沒到家。”
夏鴦溫聲說:“我走累了,我們歇一會兒再回去,好不好?”
池嶼哦了一聲。
他準備把礦泉水放在長椅上時,遲疑了一會兒,而後困惑地看向夏鴦:“鴦鴦,你想挨着我,還是挨着水?”
“……噗。”夏鴦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怎麽有人喝醉了可愛得像個小學生啊。
“咳,你覺得呢?”
池嶼抿了抿唇:“鴦鴦你坐中間吧,左手邊是水,右手邊是我。比較公平。”
……某人真的很在意公平這件事。
夏鴦聽從池嶼的安排,坐在了他和礦泉水之間。
原本只是找個借口讓池嶼歇歇腳,等真的坐下來,夏鴦意外地發現今晚的月亮真的很美。
難得的圓滿,最外面的圓邊還暈着一層毛茸茸的光。
疏風朗月,蟬鳴漸歇,天上的星星像細閃的鑽石,鋪滿了漫天的深藍畫布。
讓人的心情也不知不覺地,跟着變得柔軟。
“池嶼。”夏鴦遞了張紙巾給他,示意他擦掉額頭上的汗,“為什麽買這麽多礦泉水。”
池嶼擡起頭,漆瞳彎成兩道圓弧,眼底像閃着光一般。
所有的情緒都寫在那雙眼睛裏。
熱烈地像個少年。
“鴦鴦想喝水,我就買了。”池嶼認真回答的樣子像個最聽老師話的小學生,“只要鴦鴦想要,我就能辦到。”
他渾身上下都洋溢着“你快誇我”這四個字,夏鴦懷疑如果池嶼真的是只金毛,現在尾巴已經翹得上天了。
“要什麽你都給我買嗎?”
“嗯。”
夏鴦沉吟半晌,逗他:“喏,今晚的月亮真漂亮,什麽都行的話,我就要天上的月亮。”
她笑盈盈地看着池嶼:“能買到嗎?”
池嶼把身子側過一點,停頓幾秒,緩緩地抱住了夏鴦。
“買不到。”
他輕聲說:“我不能把我的月亮送給你。”
夏鴦臉有些熱,別過頭:“小氣鬼。”
“天上的是折射太陽光的發光體,那不是我的月亮。”
池嶼的唇貼近夏鴦耳邊的軟骨,因為喝了酒,清朗幹淨的嗓音染上了醉意,像一把低沉的大提琴。
“我的月亮溫柔、善良又勇敢,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她不用依靠別人,自己就可以發光。”
夏鴦被他的話搞得耳朵一陣陣發熱。
這些情話算不上什麽高級趣味,夏鴦甚至能猜到,下一句可能是什麽“你就是我的月亮”“月亮就在我懷裏”這種酸唧唧的剖白。
可池嶼說出這些話,總讓她覺得不太一樣。
心裏像為池嶼留了一個專屬的空罐子,他的話進來就會自動變成甜甜的蜂蜜糖。
夏鴦輕嘆一聲,轉過身時,發現池嶼居然睡着了。
濃黑的睫毛微微翕動,嘴邊還挂着點笑意。
抱着她的手臂不松不緊,也沒卸掉一點力。
“池嶼,醒醒。”夏鴦拍拍他的臉頰,“回去睡好不好?”
池嶼十分困倦地擡起眼皮,然後耷拉着眼皮嗯了一聲,鼻音很重,像是感冒了。
夏鴦沒動,又過了幾秒,池嶼自己坐直了身子,搬起那兩箱礦泉水,站在旁邊看着夏鴦。
又呆又乖。
往夏鴦家走的路上,池嶼沒再說話,一個人悶頭搬箱子,夏鴦幾次發起話題也都被他含糊地糊弄過去。
一直到夏鴦家門口。
池嶼把兩箱水放在門口的櫃子上,夏鴦叫他進屋休息,他說什麽都不進去。
“鴦鴦。”池嶼慢吞吞地開口。
“嗯。”
“鴦鴦。”
“我在。”
池嶼站在門口,高大身影幾乎把門填滿了。
他不進來,也不離開,只是站在門口,一遍一遍喊着夏鴦的名字。
夏鴦很有耐心地一遍遍答應着。
他們兩個人的聲音很低,低到激不起屋外聲控燈的反應。
外面潮熱的空氣和暗色,從門與池嶼的縫隙間絲絲縷縷地湧了進來。
從夏鴦的角度看,更像是池嶼被一大團黑色裹挾包圍着,壓得他低垂脖頸,不堪重負。
池嶼叫到第五遍時,艱澀的語調拐了個彎。
“鴦鴦,別忘了我。”他眼神暗紅,像只生怕被人遺棄的小狗,緊緊地拉着她的衣角。
“也別放棄我。”
作者有話說:
可憐的金毛犬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