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那天之後, 夏鴦有兩天沒見到池嶼。
微信聯系不上,電話打不通,夏鴦跑了一趟遲夏,賀童搖頭說這兩天池嶼都沒來。
“小夏姐, 你別着急, 池哥是個負責任的人, 不會那個啥之後偷偷跑掉的。”賀童想了會兒問,“你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
夏鴦:“就是上個周末,我們一起和朋友聚餐,他喝了點酒……”
“啊。”賀童似乎明白了症結所在, “池哥喝酒了。喝了多少。”
“有一款奇形怪狀的外國酒他喝了兩瓶,我攔着他沒讓混着別的喝,但最後離開的時候他的狀态明顯醉了。”夏鴦比劃着說。
賀童了然:“那就沒錯了, 池哥每逢喝醉必定會重感冒, 感冒恢複的速度要看喝了多少酒。”
“就上次, 小夏姐你來找池哥, 還給他留了個牛皮信封那次,池哥就在家重感冒呢。”
“如果你着急的話, 可以去他家找他。”
夏鴦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池嶼家的地址。
賀童把手機裏存的快遞地址給了夏鴦。
“謝謝。”夏鴦望向賀童眼下愈發濃重的青黑色,擔憂地問, “賀阿姨最近……怎麽樣。”
“老樣子。不過我跟我媽商量好了,不讓她繼續躺在床上痛苦下去。”賀童揉揉眼睛, 嘴角泛起點酸澀的笑, “我準備帶她出去旅游。”
“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能看到哪裏就算哪裏。”
“我媽長這麽大都沒出過省城, 最遠就是來青榆看病, 累了一輩子什麽都沒享受過。”
賀童脊背挺得很直,手指關節在漿洗泛白的牛仔褲邊泛着青。
Advertisement
“最近我多打了幾份工,攢攢錢,等過段時間我媽穩定下來,我就跟池哥請個長假,帶她出發。”
他嘴角揚起個溫柔的弧度,“不是有個詩人說,人來到這人間,就要看看太陽。”
“我也想帶我媽出去看看。”
賀童說着,眼圈漸漸紅了。
他朝夏鴦咧了咧嘴角:“你看我,小夏姐,真是沒出息。”
“明明是大好事,我跟我媽說的時候,她可高興了。”
“平時吃不下飯的人,都高興地多喝了兩勺粥。”
夏鴦眼角一陣發酸,她拍拍賀童的肩,柔聲說:“兩個人旅行太孤單了,如果你和阿姨願意,到時候我和池嶼會跟學校請假,還有何棠月,我們都一起去。”
“人多了不孤單,也有個照應。”
賀童一愣,眼圈紅得更甚,哽咽地說了聲謝謝。
夏鴦沒在遲夏久留,她按照賀童給的地址一路開到了距離青榆大學不遠的紅墅公館。
池嶼就住在第一棟。
夏鴦按響了別墅門口的門鈴。
大概五分鐘後,門口的對講機裏傳來池嶼沙啞的聲音:“誰啊。”
“是我,夏鴦。”
夏鴦說完,那邊明顯愣住了,過了好幾秒,池嶼才回答:“等下,我出來接你。”
匆匆挂了對講。
兩分鐘後,池嶼從別墅裏走出來。
高高大大的男人走路有些搖晃,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色,臉色也不好看,看起來感冒非常嚴重。
他一言不發地拉過夏鴦的手腕,往別墅裏面走去。
鉗制着她的大手,滾燙得像一塊烙鐵。
關上門,夏鴦用手探了探池嶼額頭的溫度,很熱。
他垂着眸子,脖頸也安安靜靜地低着,像只任人宰割的乖順小狗。
鬓角濕潤,發梢還在滴水,看起來剛洗過臉。
池嶼的臉不算紅,夏鴦用手輕輕摸了下,觸覺上卻比額頭還燙。
池嶼擡起垂着的眉眼,乖乖地在她掌心蹭了兩下。
“……”夏鴦托住他的下巴,一向溫和的語氣帶上點焦急,“有沒有吃藥?”
“沒。”說完,又用下巴在她掌心蹭了蹭。
夏鴦眉心微皺,沒好氣地把手松開:“你是小狗嗎?”
池嶼眉眼舒展開,探到她耳邊:“汪。”
發着燒的滾燙氣息盡數噴灑在夏鴦的耳垂上,那一瞬間,夏鴦真切地感覺自己也染上了一場重感冒。
匆匆呼嘯而來,令人心跳不停的感冒。
池嶼見夏鴦一直沒說話,這才斂了神色,甕聲甕氣地開口:“家裏沒有備藥,所以才沒吃。”
“喝酒之後的慣例了,不用管它過幾天也會好。”
“……你要是不高興,我現在就去藥店。”
不知是不是夏鴦的錯覺,池嶼喝醉酒和發燒時總是格外誠實坦率。
“那你去藥店買什麽藥?”夏鴦問。
“唔,退燒藥。”池嶼慢吞吞地回答,“別的……我都不知道。”
“去沙發上躺着,我路上買過了。”夏鴦嘆了口氣,随口問了句,“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池嶼心虛地摸摸鼻梁,含糊地嗯了一聲。
然後夏鴦就順着他的視線,一直落到廚房垃圾桶裏放着的速食飯盒和面包的包裝袋。
“……”
夏鴦轉過頭,池嶼馬上在沙發上躺下來,一米八八的人身高腿長,把沙發占了個滿滿當當,時不時地還要故作嬌氣地咳嗽兩聲。
病弱的嬌花。
她走過去,把溫度計甩好,遞給池嶼:“夾好。”
“哦……”池嶼乖乖地夾住體溫計,巴巴地拉住夏鴦,“鴦鴦,我還沒吃早飯。”
“空腹吃藥是不是不太好啊?”
“冰箱裏還有兩片全麥面包和脫脂奶,你将就一下?”夏鴦故意說。
池嶼慘淡地笑了一聲,唇角漾起的梨渦比主人還要脆弱:“女人啊,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
“現在是把人吃定了,就根本不關照我可憐的腸胃。”
“想當初,我喝醉了半夜醒來還有皮蛋瘦肉粥吃,熱的哦!”
他話音剛落,空氣就凝住了。
夏鴦眯起眼睛:“所以你那天看見了我熬的粥,卻一口都沒喝?”
池嶼:“……”
我為什麽挖坑給自己跳。
“咳。上次醉的太厲害,我怕感冒會傳染給你。”池嶼撇過臉。
夏鴦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噢,這次就不怕了。”
“……”池嶼別過臉,用輕薄的空調被蓋住頭,“那你走好了,不要管我,讓我一個人在這偌大的房子裏自生自滅,燒個七七四十六天,正好修煉火眼金睛!”
“我小時候最喜歡齊天大聖。”
夏鴦把空調被拉下來,溫柔地說:“是七七四十九天。”
“……”池嶼翻了個身,臉朝着沙發裏側,抿着唇悄悄地用手指摳真皮沙發。
委屈巴巴的樣子,怪可憐。
池嶼發燒之後,居然比喝醉時更像個小孩子。
夏鴦忍住笑,軟聲道:“你冰箱裏哪有皮蛋和豬肉?”
“有的,”池嶼摳着身下的皮墊,悶聲說,“我之前為了練習做皮蛋瘦肉粥,買了很多皮蛋和豬肉。”
他頓了下,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般:“豬肉在冷凍層那堆雪糕下面,皮蛋藏在廚房最上面的儲物櫃裏。”
夏鴦好奇地問:“為什麽都藏起來?”
“……因為我做的不好。”池嶼頓了下,“做得很難吃。”
“因為你愛吃,所以我想學。”
“但是,我好像沒有這個天賦。”池嶼說着,聲音愈發低了。
渾身上下都是挫敗感和不高興。
“我覺得可能不完全是你的原因。”夏鴦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可能缺少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師。”
“現在我去做一鍋粥,你來嘗嘗,如果合格的話,我來做你的老師怎麽樣?”
池嶼臉燒得通紅,轉過來時漆黑眸子裏泛着濕潤的水色:“真的?”
“誠實的園丁從來不騙人,拉鈎。”
夏鴦朝他勾了勾尾指:“來不來啊,池嶼。”
池嶼一絲停頓都沒有,飛快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勾住了夏鴦的小指。
半小時後,池嶼如願喝到了夏鴦親手做的皮蛋瘦肉粥。
吃飯前,夏鴦又給池嶼測了一次體溫,雖然還在高燒,但比飯前的溫度稍稍低了些。
她邊把帶來的藥拿出來,邊給池嶼講了賀童的事。
池嶼拿着勺子的手停下繼續喝粥的動作。
“賀姨他們都決定了?”池嶼問。
夏鴦倒了杯溫水:“嗯,他說賀阿姨受不了這種望不到頭的痛苦,賀童也覺得虧欠賀阿姨太多,想在最後的一段路讓賀阿姨看看縣城之外的風景,不留遺憾。”
“行。也挺好。”池嶼繼續喝粥,手指的動作慢了許多,“挺好的。”
“賀姨這麽多年不容易,出去走走,不留遺憾。”
“如果到時候賀童願意的話,我想我們和他一起去。”夏鴦面容認真而落寞,“失憶之後我記得的朋友不多,沒有處理過這樣的事,也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讓賀童不舒服。”
“我看他對你很親,像親哥哥一樣,如果這段旅程有你陪着他們母子,賀阿姨……走的時候也會很放心。”
池嶼放下瓷勺,燒得發紅的眼睛靜靜看着夏鴦。
她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如果你覺得我的出現會讓賀童不自在,我就不跟着你們去。”夏鴦溫和地解釋自己的用意,“我只是覺得你們兩個男性,單獨帶賀阿姨出門會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池嶼無奈地彎了彎眼角:“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鴦鴦你不要緊張。”
“我只是覺得……鴦鴦太好太善良,我配不上你。”
夏鴦揉亂了池嶼額前的黑發:“發燒說什麽胡話。”
“我沒有你想得那麽細致體貼。”
“只因為是你的朋友,我才會多想幾步看看。”
她的神色認真又溫柔。
“池嶼,你永遠配得上我。”
作者有話說:
池小狗真的很會撒嬌……
我們鴦鴦堅定感情後,真的很!坦!誠!
(摩拳擦掌正在準備後面幾章的大!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