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初春的夜涼意絲絲侵入室內,然而此時窩在百裏屠蘇懷裏手中也攥着他滾燙的手掌,方蘭生反而覺得有些熱了,他蹭了蹭百裏屠蘇,問道:“幾更了啊?”
“觀窗外天色約有四更了吧。”
“這雨怎麽還不停啊……”夜深人靜,更顯雨聲,因落在木頭竹葉之上其聲有些嘶啞,不似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清脆,平添幾分寂寥。方蘭生攥着百裏屠蘇的手指頭,聽着窗外雨聲,不知怎麽突然念道:“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念完他突然感覺身後之人僵硬了起來,手掌心的溫度也急速下降了去,竟然有些顫抖了,他聽到那人問:“為何突然念起這首詞了?”
“不知道……就突然想念……怎麽了,你不喜歡這首麽木頭臉。”
百裏屠蘇穩了心神,眼中有些閃爍,他的角度看不到方蘭生的臉,只能看到他白淨的脖頸和滿頭烏發,他将唇貼在方蘭生的耳後,含糊道:“這詞不好,以後莫要念了。”
方蘭生有些不明就裏,不過他說不喜歡那便不念了,這也沒什麽,卻還有調笑一番:“沒想到百裏少俠平日裏看着頂天立地,不過是一首詞罷了,卻害怕了?”
背後之人并未答話,只是深深的、憂傷的嘆了一口氣。
他的唇緊貼着方蘭生,熱氣噴灑在他的脖頸處,那嘆息聲仿佛秋日冰冷的寒雨,一下子梢進了方蘭生的心裏,打的他不禁一縮。他顧不上多想什麽,連忙轉過身抱住百裏屠蘇:“別,木頭臉,你若是不喜歡我以後不念了……你別這樣嘆氣……”
百裏屠蘇并未答話,只是抱緊了他,兩人都不再講話只是靜靜的躺着,很快方蘭生眼皮就開始打架迷迷糊糊中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天明,他身邊空出的一角已冰涼了,方蘭生掀開掖的嚴嚴實實的被子坐了起來,喊了一聲:“木頭臉?”
屋裏靜悄悄的,并無人聲,唯有供桌之上香爐之中有一縷青煙袅袅娜娜。
方蘭生下床翻了翻衣櫃,從裏面翻出一件嶄新的月白色小褂穿了,淺色的衣裳看起來更有春意,倒也應景。他細心的撫平了衣服之上的褶皺,想趕快顯擺給百裏屠蘇看,可找了好幾個房間都未看到百裏屠蘇身影,最後繞過了庭院才遠遠的看到蹲在院中走廊不知在幹什麽的百裏屠蘇。
“木頭臉,你在幹嘛?”方蘭生快步走到百裏屠蘇身後,好奇的探出頭來看,只看到一小片燒盡了什麽的灰燼,小小的一灘,他問:“你在燒什麽?”
“……沒什麽,不過是些廢棄之物。”
“是嗎,對了,我今日穿了新衣裳,你看這顏色襯不襯我?”方蘭生不去深究,拉着衣服的下擺給他顯擺。
百裏屠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将他略有歪斜的衣領拉正了些,道:“好看。”
“嘿嘿~”
“此處風大,我們回屋裏去吧。”
“嗯。”
方蘭生随着百裏屠蘇朝房中走去了,有春風調皮路過掀起了那一片灰燼,有一塊未燒盡的好似是什麽布料的東西被揚了起來,悠悠然朝着空中飄去了。
今日果不其然雨又下了一日,比之昨日還有緊些,方蘭生無法出門去,只能和百裏屠蘇憋在屋裏下棋。可惜百裏屠蘇的象棋下的奇爛無比,每每方蘭生總能殺他一個片甲不留。他執黑,百裏屠蘇執紅,不消幾步,棋盤之上就黑壓壓一片了。
再怎麽愛贏,老是贏也有些無聊,方蘭生伸了個懶腰把棋盤一推:“不下了不下了,跟你下棋一點意思也沒有,人家說跟臭棋簍子下棋越下越臭,這話果然不假,不跟你下了。”
百裏屠蘇并不在意,下棋這東西對他而言不過是陪陪方蘭生,輸贏并無執念,再說對弈之事他當真精通不來。
方蘭生推了棋走到窗邊,打開了窗向外看,屋外無風起雨便直直打進土裏,倒沒有再滲進來。下雨之時空氣中有一股無法言喻的味道,方蘭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香。”
百裏屠蘇收了棋盤,此時正站在香爐邊上挑去燒盡的灰燼,聽他此言以為他是說這香,便道:“若是喜歡,日日給你點。”
方蘭生知他想錯,還是笑道:“好啊。”
不知是否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在他說出這句好之後,百裏屠蘇幾不可聞的松了一口氣。
于是他問:“木頭臉,你是否有事瞞我?”
不知為何,他總覺不安,總覺有些事情不對勁,可就是想不通,他直覺百裏屠蘇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兒。會是什麽?好事還是壞事?鬼使神差般,他又慌忙擺手道:“不……我、我什麽也沒問,你什麽也別說。”
莫問,莫答,勿言,勿聽……
百裏屠蘇似乎不曾聽到他方才所言,只是道:“昨日摘的蓮蓬,剝了煮粥吧。”
方蘭生聞言才想起昨日摘了好大一把蓮蓬,立刻又高興起來,忙着去拿盆和小馬紮來:“我險些都忘了,快來幫忙。”
蓮蓬并不好剝,若是用力過猛很有可能傷到裏面的果實,雖不影響食用表面磕磕巴巴的實在難看。方蘭生剝的小心,一顆顆滾滾胖胖毫發無傷,又去了芯将放在盆中。蓮子心曬幹泡茶去火,便單獨收集起來,待天晴了曬了。剝着剝着,偶會剝出極嫩的蓮子,方蘭生便直接去了芯塞進嘴裏吃了。
阿翔蹲在一邊看着,還忘不了昨日吃的那一口苦的,可見方蘭生吃的香甜又有些嘴饞,小心的順邊偷了一個,吃了。可能阿翔活該倒黴,它吃的那個剛好是方蘭生遺漏了不曾去芯的,又苦得甩頭扇翅,氣的方蘭生大喊:“死肥雞!!你甩什麽!把毛都甩進盆裏了!!滾開!”
他不喊還好,一喊大鳥直接撲閃着翅膀落在了桌上,險些打翻了方蘭生辛辛苦苦剝好的一筐蓮子,不消說,又被方蘭生追着打。
百裏屠蘇以匕首削去蓮蓬根部及外衣,将它們堆起來,并不去理會兩個家夥的你追我逐,待方蘭生回過神來再看,百裏屠蘇已将蓮子處理的七七八八了。
“啊,我要吃那顆!”方蘭生看中百裏屠蘇手中那顆剛剛剝出嫩的可以掐出水來的果子,立刻道。
百裏屠蘇看了看那顆果子,擡起手來塞進方蘭生嘴裏,阿翔見此景不屑的甩了甩尾羽,跑到窗邊洗臉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