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兒媳婦?
空調溫度開得太低了。他沒力氣抗議, 只好往溫暖的懷抱裏貼更緊一點,天色未明時就醒了。
平常躺下都能一覺到天亮的,到底是心裏有事睡不踏實。他揉着眼問時淮什麽時候回來的。
時淮還沒睡, 拉開他的手看了眼時間,“三個小時前。”後半夜時牧桓的情況轉為穩定才能抽空回趟家,可也很難睡着。
應允問,“天亮之後你還要回醫院嗎?”
“嗯。”時淮說,“醫院那邊有情況會随時打電話,也可能天不亮就要過去。”
那就是一個安穩覺都睡不成了。他覺得太煎熬, 更不要提時淮外面還有一堆工作,“這樣……”
他想問還得這樣撐多久才算完,可聽起來大概就像在催着病人早點去世,很不吉利。還好他及時察覺了, 便也及時地咽回肚子裏,“要不還是讓我跟你一起去醫院吧。我不會亂跑的, 就坐在那玩手機。你累的時候還可以靠着我睡一會兒。”
“醫院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時淮說,“你原本也不喜歡醫院。”
應允說,“跟你一起去就還行。”
他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裏無所事事。臨時回明海原因特殊, 如果出去外面遇到朋友或許還需要解釋。他不想把時淮的私事告訴別人,更不想在這個特殊的時候離開時淮身邊,一個人出去找樂子。
相比之下,醫院也不顯得那麽讓人難以接受了。他像自己保證過的一樣, 一整天都安靜地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拿平板畫畫打發時間。
他沒有問過時淮病人的具體情況,也不知道時牧桓還能活多久。好在他正過暑假, 長日無事, 起碼還能再陪一個多月。開學之後就要忙起來了, 應該不能再這樣每天都來。
時淮肯定也沒法兒長時間地推遲所有工作待在醫院裏。他雖然要上學,卻好歹是常駐明海的,他哥不在的時候還是可以過來幫忙看着,起碼能傳個話什麽的——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待在這裏身份尴尬,好在他臉皮夠厚,只要沒被趕出去就無所謂。
他畢竟不是時牧桓的親兒子,不僅如此,時牧桓跟應小蝶離婚後他連繼子都算不上了。無論從血緣還是法律都跟什麽還沒什麽關系。
非要說的話,可能算是……兒媳婦?還是男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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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平板上亂糟糟的畫面,腦袋裏思路也亂七八糟的。
下午的探視時間本該是時淮去。他灌完了一瓶檸檬茶,正打算去再買一瓶,剛起身就被時淮叫住了。
時牧桓居然提出要見他。
應允意外之餘,下意識道,“他是不是知道我們……”也不算奇怪,時淮之前就說過跟家裏攤牌了性向。
“嗯。不想去也沒關系。”時淮看起來比他自己更不希望他進去,“應該不會是什麽好話。”
應允沒有猶豫太久,輕輕搖了搖頭,“我還是進去一趟吧,都好幾年沒見了。”
他跟着護士去換衣服,穿上鞋套,戴上口罩,過程裏腦海一直回放着記憶裏時牧桓的模樣,高大,威嚴,精幹,不茍言笑,有銳利的雙眼。他偶爾覺得那就是時淮二十年後的模樣,時淮就是為了讓自己和父親不要那麽像,所以才習慣在外人面前穿一層禮貌溫和的僞裝。
但他知道時牧桓現在的樣子肯定跟從前很不一樣。病情發展到晚期,無論還是精神都已經受到了相當的折磨,他無法比較跟車禍後的慘狀哪一個更令人畏懼,只是真正再面臨這種情景依舊很不适應。
當初害怕看到應小蝶的那股子膽怯又攥緊了他的心髒。他挪不動腳往床邊靠,就隔着幾步跟時牧桓說話,剛開口就鼻子發酸。
時牧桓至少瘦了一半的自重,剛抽完腹水,瘦骨嶙峋地靠坐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像豎放的半截枯枝,一陣風就能吹倒了。
死亡的陰影蒙在他的臉上,似乎只等他閉上眼就會把哀樂奏響。應允完全無法将他和記憶裏那個身材高大的繼父聯系起來,不敢也不忍心跟他對着幹。無論時牧桓說什麽話,聽不聽得進去,通通都點頭說知道了。
即使時牧桓教訓他,“你已經這麽大了,不要再像以前一樣,總是拖累你哥。不要再給他闖禍。”
他還是乖巧地說,“我知道了。”
時牧桓盯着他看了好一陣。即使在生命的最後,精明挑剔的目光一如既往。
如果他是個女人,或許時牧桓會滿意得多。不算聰明,但很聽話,尤其聽時淮的話。這樣的女人聽起來就适合結婚,還會心甘情願地給時淮生幾個孩子。即使無法親眼看到,光想想也能安息了。
應允想,他或許可以跟時淮結婚,但永遠都生不出孩子。
時牧桓也是控制欲很強的人,看到時淮本該完美的人生因為他這個潛伏已久的變數成了現在這樣,一定很生氣。
曾經把時淮看成最完美的作品,現在卻要看着這件作品出現一道名為應允的裂痕,即使生氣也無力回天——
應允做好了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心理準備,也已經決定了無論怎麽挨罵都不反駁。
可時牧桓只是那樣盯了他許久,就疲累至極地叫他出去了。
時淮在外面等他,迎着他的目光問,“怎麽樣?”
“還好,就是囑咐我別總闖禍,別讓你不省心。”他坦然道。“不過沒說幾句就累了。”
他進去的時間不短。其實在那幾句話之外,時牧桓用眼神傳遞給他的消息遠比語言更多。
時淮稍微放了心,揉一揉他的腦袋低聲說,“別多想。晚上你回去睡覺,還想來就白天再過來。”
“嗯。”應允點頭,用發頂蹭了兩下他的手,“你吃飯嗎?想吃什麽我給你帶點回來。”
“還不餓。你先去吃,吃完回家不用管我。晚些時候我會點宵夜的。”
“好吧。”
應允收拾了自己帶來的平板和充電線,通通丢進包裏甩到肩上,剛進電梯站定,沒兩秒鐘又退了出來。
時淮看他腳步遲疑就覺得不對,站在原地沒走開,果然見他回來。“還有什麽?”
“時叔是前兩個月才說要給你相親的。”往前推算,差不多就是剛确診的時候。應允小聲說,“他是不是想在剩下的時間裏看到你結婚啊。”
時淮一怔,看到他心事重重的表情,有些好笑地扯他的臉頰,“你在想什麽?”
“我不會為了他能滿意地閉上眼,就随便找個女人結婚的。”
作者有話說:
來唠;
是甜文啦;
以及是個中短篇;
看進度可能下周就完結惹;
預警一下;
大家有個心理準備噢;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