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楊石的場合:生命是比看起來更
更新時間2013-1-14 12:03:46 字數:4150
小李死了,就是那個剛進我的工程隊還不到半年的小孩子。他還不到二十歲,一張黑黑的娃娃臉總是笑着,然後跑過來叫兄弟們哥哥。全隊的人都把他當成最小的弟弟一樣來疼愛,搬磚和水泥這種力氣活都不舍得讓他來幹。就是這樣一個愛耍寶愛哭鬧的小李,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躺在我的前面。
“石頭哥,小李是咋回事啊?”有人在我耳邊問我,一群人圍着小李有人在嘆氣,有人在哭。
我搖搖頭沒有說出任何話,因為沒有任何征兆,小李就這麽走了。110和120的車都已經開到工地上,醫護人員在對已經停止了呼吸的小李做最後的心肺複蘇,場面混亂,讓我沒有辦法思考。
他不就是一個淘氣,不小心摔進地基裏了麽,一米多深的坑怎麽掉進去了就出不來了呢,他躺在地基裏面一動不動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在耍寶,笑着拿一根棍子戳他的身子,可是他真的沒有一點反應。等到我明白小李并不是跟我玩鬧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他已經沒有了呼吸,沒有了心跳。
看電視的時候說,心跳和呼吸并不是判斷人類死亡的标準,我沒有文化聽不懂那些亂七八糟的專有名詞,但是氣都沒有了怎麽可能還會活着呢,扯淡,純屬瞎扯淡,你們電視臺的人能跑過來跟我說一句小李其實沒有死麽!
小李的屍體被120拉去醫院解剖了,警察帶了所有工地上的目擊證人做筆錄,說一切結果還要等解剖出來才知道。我是看見過小白鼠的解剖的,把肚子剪開,然後把心啊,肺啊,胃啊都拿出來看,小白鼠的胸膛就這樣暴露在空氣裏面,沒有人管它的死活。小李是不是也要被這樣解剖呢,這樣一刀下去,就算是活人都能被解剖死吧,我不敢往下去想。
工地停工了,一切都要等等醫院的結果。葛楠也來過工地,他遞給我一支煙,然後給自己也點了一支煙:“你說這個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放心,工程我會給你趕着做出來的。”老板來還能有什麽事情呢,應該就是想要說說被耽誤的工程把,這樣每耽誤一天整個公司就要損失七八十萬。
“你誤會我了,我在想小李,我見過那個孩子,滿可人疼的。”葛楠重重吸了一口煙,“我就想想給小李一個公道,上一次工地出事的時候我是直接負責人,老板想撇清關系,然後被我和兄弟們打了一頓。後來我們工程隊的名聲臭了,沒有公司敢用,我只能白手起家自己建一個公司給大家一口飯吃。我不想當以前我老板那種人。”
“那個人是怎麽死的?”聽到葛楠這樣的大老板原來也有與我相似的經歷,感覺他和我的距離近了一些。我也點起了煙吸了一口,一下子嗆地讓我說不出話來。
“沒裝防護網,上面砸下來的瓷磚直接把他腦袋削掉了一半。”葛楠回憶起曾經好像很痛苦緊皺着眉頭,“所以我在想小李,工程的安全措施沒問題啊,怎麽就出事了呢,。”
“等結果吧。”我拍拍葛楠的肩膀,手機響了,市醫院打來的,“葛楠,醫院出結果了。”
葛楠撣掉掉在身上的煙灰:“走吧。”坐上葛楠的豪車,葛楠踩下油門,一路飛馳地很快,看得出葛楠也十分想要一個問心無愧的解答。
醫院的結果出乎意料的簡單,說是掉下去的時候不小心腦溢血了。
“腦溢血?不是老頭兒老太太才會得的病麽?小李他才二十歲啊!你解剖了那麽多天就弄出了那麽個狗屁結果?”我很憤怒,抓起醫生的領子,他被我半個身子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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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葛楠抓住我的手腕讓我放手,然後對醫生說:“我們尊重醫院的結果。”
“這樣的話小李什麽賠償都拿不到,還搭上一條命,是我害死了他啊!”我嚎了出來,自己的聲音在醫院的走廊裏回蕩着,顯得特別凄厲。上一次這樣是什麽時候呢...淼淼死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我看着她小小的身軀卻無能為力。
“你放心,我會給小李家裏一大筆錢的。”葛楠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看着我哭夠了,才和我一起離開。
小李的屍體胸口有一道大大Y字型的疤痕,他的臉從來沒有這麽白過,但是沒有黑的時候好看。火葬場的員工把小李幹脆地塞進焚屍爐,蓋上蓋子等着小李的屍體變成一堆骨灰。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被塞進一個小小的骨灰盒,他存在的任何痕跡都會被時間抹幹淨。
我捧着小李的骨灰盒走向兄弟們,大家的表情都不輕松,想哭又哭不出來。火葬場的楓葉已經紅了,紅得像我心裏滴出來的血。我把骨灰盒給葛楠,他答應把骨灰寄回給小李的父母,然後給他們一筆慰問金。作為一個老板,他這麽做确實已經仁至義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李的死給了我太大的打擊,孫淼的的樣子竟然會時不時跳入我的腦海,扯着我的衣袖叫我石頭哥哥。我的保險櫃已經放不下那麽多負面的情緒了,在這麽下去,保險櫃會爆炸,把我炸地四分五裂。
我需要發洩,需要最痛痛快快的下半身的發洩。也許那樣我就會好受一點,我這麽安慰自己道,然後走進了“豪斯”。不是沒有來過這裏,談生意的時候,如果老板面露色相,我只要把他請到這裏,生意一般都能水到渠成。這裏的小姐用那些中年男人的話講就是幹淨,就算被人睡,也都是被有錢的人睡。我不算是一個有錢人,但是我需要一個幹淨的小姐來發洩我不幹淨的欲望。
走進包廂,我明确地要求要一個小姐包夜,酒保會意,退出包廂,然後領了幾個女人進來:“老板您看哪一個合适?”
我走過去閱兵一樣看着她們的臉,燈光下帶着濃妝的臉顯的很不真實。看到第三個的時候我停頓了下來,熟悉的眼睛,熟悉的鼻子,熟悉的嘴巴:“方禮佳?”方禮佳在我印象裏一直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做作業的時候都是用十二分的認真,這樣的一個女孩子竟然在豪斯當夜總會小姐?我沒有看錯吧。
但是她的反應卻證實了我的觀點,她果然就是方禮佳。她擡起頭驚訝地看着我:“楊石?”
“領班,就是她了。”我指着方禮佳,領班點頭把其他的小姐都帶出包廂,只剩下我和方禮佳兩個人。
“你為什麽選我?”方禮佳防備地看着我,一臉驚恐。我也沒幹嘛啊,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的态度對待我這個老朋友呢。
“既然已經碰見了,給你提升一點業績啊?”我笑言道,在這種情況下和她見面是我萬萬想不到的,只能用玩笑來緩解一下自己的緊張。
“是魏彬讓你來的?”魏彬?魏彬來找過方禮佳?看起來方禮佳好像很害怕魏彬的樣子。魏彬到底對這個女孩子做出了怎樣的事情呢,那個男人真的很恐怖,我以後也要好好提防。
“不是,我就是來找小姐睡一覺的,最近事情太多,壓力太大。”我伸伸懶腰,背部的疼痛感讓我覺得很難受。
聽到了我否定的回答,方禮佳稍微松了一口氣:“你要睡我?”
“你為什麽反而輕松了?我可睡不了你。”我玩着茶幾上面的篩子,好奇的看着她。
“那我們出去聊聊吧,這裏可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哪些人在這裏幹過一些什麽我都有數,我嫌這裏惡心。有點餓了我請你吃個飯。”方禮佳拿上包就要出門,我只能跟在她的身後。
她把我帶到一個小飯店,裝潢的不高雅但還算幹淨。“這裏東西味道很好,價格又便宜。”方禮佳熟練地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笑着對我說。
“你怎麽會去夜總會當小姐?”我不理會這家店的東西有多好吃,我只是奇怪以前的那個乖乖女為什麽會淪落到當高級妓女這個地步。
她顯然知道我一定會問這個問題,用筷子戳着自己的下嘴唇答非所問:“恩...這個到底是為什麽呢...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缺錢我給你,你把這個工作辭了吧。”我看着她,養她一個小姑娘的錢還是有的,再這麽下去方禮佳的下半輩子會被她自己毀了的,嫁不出去怎麽辦。我看待方禮佳和孫淼的态度一樣,她們都應該是被我保護的小妹妹,不應該太受挫折。
“我也不缺錢啊,這個只是副業而已,你猜猜看我正職是什麽,猜中有獎。”她饒有興致地看着我,絲毫不為她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已經見過吳瑩和魏彬了,不說魏彬那個高深莫測的男人,吳瑩已經變了很多,難道方禮佳也已經變得我根本不認識了麽。
“秘書?”我在腦海裏搜刮着我認為方禮佳能夠做的職業。
“NO~”她搖搖頭。
“護士?”
“NO~”她搖搖頭。
“老師?”
“BINGO~我現在是小學的班主任哦,為人師表,這樣是不是比較像我呢?”她嘆了一口氣,“但是那個只是你們看到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啊。”
“真正的你難道不是為了一道應用題就要想一個鐘頭的那個女孩子嗎?”她都是一個班主任了,那麽好的一份工作,為什麽還要去做妓女?難道做妓女的女孩子不都應該是生活所迫不得已才去的麽?
沒想到她竟然被我這一句話激怒了:“楊石,我現在才明白,那個不叫認真,那個叫蠢!聰明的人會用一個小時去做一道傻兮兮的應用題麽?比我笨的人都懂得去抄一下聰明人的答案,我這樣浪費一個小時的時間就為了得到一句老師的表揚這是有多蠢!難道考試的時候會讓我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去做題?人家都交卷了,老師都下班了!只有我一個人傻傻地做一道應用題?”
對于她的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因為我連題都不會看一眼就會潇灑地交卷。“那你為什麽...”
“楊石,只能說人各有志,你要是覺得我髒,你走好了。要是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請你不要幹涉我的選擇,我不是小孩子,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自己想要什麽。來,點菜吧。”她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一點激烈了,稍微緩了一緩。
方禮佳遞給我一份菜單,上面的食物和別的地方看起來并沒有什麽不同,我叫服務員過來,他走到桌子邊說道:“楊石,好久不見。”這個服務員是韓望柏,他的那張虛弱的臉,瘦弱的骨架都沒有變,他竟然在這裏當服務員。
“好久不見,你怎麽在這裏?”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只能這樣搪塞一下。恐龍聯盟剩下的五個人竟然有三個都在這裏,我覺得有一些不可思議。
“打工,不然沒飯吃。”韓望柏淡淡地回答我,目光停留在方禮佳的身上,他有沒有聽到我們剛才的對話呢。
“你們家不是挺有錢的麽?”對于這個人我一直沒有什麽好感,小時候就像是炫耀一樣老是施舍我一些食物,好像這樣他就能得到多一些的存在感。他這樣一個頹廢不學無術的男孩子我很看不起。
“突然不想靠家裏了。”還是那樣簡短的回答,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方禮佳的身上,韓望柏應該已經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不然的話不會有這樣不自然的反應。
方禮佳倒是泰然自若:“楊石,點菜吧,韓望柏在上班呢。”然後很自然地開始點菜,韓望柏在菜單上寫着菜名。
一頓飯味同嚼蠟,應該是因為空氣中這種不自然的關系在彌漫,他們好像最近見過面,但是我又不能肯定,一切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我只能往嘴裏不停得塞着食物,不讓自己停下。
“飽了,飽了。”方禮佳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滿意足地說,接着轉向遠方盯着我們兩個吃飯的韓望柏“你什麽時候下班?”
“還有半個小時。”韓望柏順從地回答。
“那我們三個去我那裏聚一聚吧,離這裏不遠。”還沒有等我同意,方禮佳就擅自做主,這樣緊張而又微妙的氣氛還在繼續,勒地我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