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方禮佳的場合:誰說小孩子天真無
更新時間2013-1-8 8:49:40 字數:4270
上班的第一天就碰見了魏彬,這顆不是什麽好兆頭。今天來個熟人,明天來個熟人,我在這裏工作的事情遲早會傳到父母的耳朵裏。不過所幸我認識的人裏面能夠消費起這裏的人幾乎沒有,而魏彬也并不是那麽閑話的人。也許這樣一見面,下一次再見又要很多年以後了吧,我昨天跟着魏彬老板離開的時候這麽想着。
但是事情卻不如我所願,第二天魏彬就攔了我上班的去路,我覺得很奇怪,他這樣一個自視甚高的的男人竟然會主動來找我,我真是榮幸之極呢。不過我做的工作也算不上什麽風光無限,看到熟人總還是會覺得有一些的不好意思,躲開他,我走進豪斯,期待着他不要再來找我,就讓我繼續走這條肮髒的路吧。你魏彬并不是什麽高潔的救世主,我用不到你來這裏救我。
第二天,又有一個客人點我,領班說剛來上班能夠被點到,兩次說明我運氣很好,我對他笑笑,然後忐忑不安地進入包廂。包廂裏面坐着魏彬,他竟然點我的名,他到底要做什麽,他不可能為了讓我放棄做小姐而花費那麽大的功夫。互相問好之後,也不算問好,我知道他對我并沒有什麽好感,我也不喜歡他。頂嘴了幾句之後我們就不再說話。我給他倒酒他還是照喝不誤,但是卻沒有什麽跟我說話的念頭。他整一個人躺倒在沙發上,仰着閉目養神惬意的樣子。
他的這一份惬意卻把我弄得心裏很沒底。
“你想在這裏待多久?”我終于打破了僵局問他,一開口我就知道自己已經不能贏這個男人了,我從來就沒有贏過他。
然而他反問我幾點下班,他應該知道這裏是按小時收費的,這麽問就應該有跟我持久戰的準備了。
“十二點。”我突然有一個很恐怖的念頭,他不會要外包我吧!就算是一個醜陋的老頭子,我也有決心去接受他,但是魏彬,不行,死都不行。
但是他看透了我的心思:“那就這樣等到十二點吧,你放心,我不睡你,就這樣讓我靜一靜。”還是保持着那樣無所謂的姿态,那樣的無所謂是對我對赤裸裸的鄙視。
輸了,我徹底輸了,我沒有他的天賦,輸是在就已經注定的,我竟然傻到要去反抗:“說點什麽吧,不然我的錢太好賺了。”
他擡起頭看着我,笑的很邪氣:“說什麽?”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笑容弄得心裏發毛:“你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順風順水。”他歪着嘴巴,好像對于自己的順利并不滿意,想要犯賤地經歷更多生活的摧殘麽。
“那就好,你今天來到底有什麽事。”我問他,這個才是最關鍵的點。
“沒什麽,問你要個號碼,然後以後我讓出來你出來就行了。”還是那種趾高氣昂的指揮的口吻,弄得我心裏很不爽。
“你也把我當小姐用?來這裏不就行了。”我也有點被他激怒了,反諷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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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多了,讓你出來你就出來,不會對你幹嘛的。”他看到我誤解了他的意思感到有點好笑,那種笑是嘲笑,我最受不了的表情。
“我要是說不要,你就會天天來當我客人?”我不能任人宰割,剛不能任他宰割。
他笑的更開心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你有什麽資格說不要呢,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爸媽還是告訴你們學校?哪一個都讓你永遠不能翻身了吧。”
一句話就戳中我的兩個死穴,就好像是被釘在解剖板上的青蛙,只能看着死亡一步一步降臨,我卻動彈不得。“行,我答應你了,你可以走了。”我氣地全身發抖,卻毫無還手之力。
他走之前撫摸我的肩膀,沒錯那就是撫摸,來回地摸,把我摸到肩膀不再發抖,然後按住我的雙肩看着我的臉:“方禮佳,你放心,這一切會結束的。”那是認真的表情,認真地我忘記了生氣,直勾勾地看着他走出包廂。雖然我并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周一至周五,我仍然做着小學老師的工作,因為每周兩次沒有保障的工作沒有辦法給我任何安全感。這一份工作至少有一紙拿得出手的合同,而別人問我職業的時候我也能夠面帶自豪的微笑說:我是一個小學老師。
小學老師在大衆的眼裏是什麽樣子的呢,我沒有當過父母,但是很嫩感受那種父母使勁兒給老師塞好處就是為了能讓老師在四十多個學生中稍微關心一些自家的孩子的那種急切的心情。作為一個小孩子呢,我是一個小學生的時候更加是把老師當做神一般的存在,得到一句路老師随口的表揚都能樂上好久。為什麽這樣一份人人都愛的工作薪水卻那麽微薄,我卻做得那麽不快樂?
班裏的孩子都才十歲左右,正是最可愛最鬧騰的年紀,我總是會用一種很官方的口吻在家長會上說:我會對所有的孩子一視同仁,就好像他們是我的孩子一樣來教導,來愛護。可是事實真的是這樣的嗎?當然不是,我下意識地偏愛長相可愛粉嫩而且的孩子,他們如果犯了錯我會摸摸他們的頭,然後告訴他們下不為例,我是一個慈愛溫柔的老師。如果是那種黑醜又笨的學生,我會毫不猶豫地扮演一個嚴厲的老師。這種差異才我當老師的最初的一年并沒有發覺,直到有一個老師提醒我之後我才驚覺。原來我只能扮演一個就連我小時候都會讨厭的老師。
家長會是一個很好的場合,這是為什麽呢,因為我可以從家長的談吐和穿着中知道學生們的家裏到底有錢與否,并不是因為我貪財,而且我也并沒有主動向家長要過什麽東西,但是當你慢慢的融入這個社會之後你就會自然而然地學會從外表判斷對方社會地位這個重要的技能。然後我就會對某一個家裏特變有錢,但是并不是很看得出來的孩子稍微關照一點。這個也是安全感在作祟,至少不會得罪權貴,我就是這樣一個想要努力掙紮卻擺脫不了奴性的人。
而且我是小學生的時候就明白一件重要的事情——就算你是一個孩子,大人都覺得你沒有什麽心機,但是我其實很明白自己應該用生命手段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現在看着眼前這麽大一堆小學生的時候,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敵意,不是針對我的,而是他們之間相互的那種敵對。特別是看到一個小男生因為超越了三八線之後被一個小女孩甩耳光,看到那麽不要命的打法我再次震撼到了。因為一件那麽小的事情,小孩子心中邪惡的種子就這樣肆無忌憚地萌發開花接種,然後把種子散播到更加遙遠的地方。
懂得人情世故的小孩子時不時地回跑到我的辦公室裏,有時候要幫我批作業,有時候要幫我複印東西,又有的時候裝嬌弱讓我幫他倒杯水。他們的眼睛裏看不到小孩子純潔的那種閃光,明明就是一個縮小版的大人,在竭力博取我的注意力,博取我的好感。這種感覺讓我覺得非常的不舒服,感覺我在被一群小惡魔玩弄于鼓掌之中。
我開始害怕這個地方,每過一年,他們就會升一個年級,然後長出更加堅韌的枝幹,互相奪取着養分。我甚至害怕這麽對孩子們講:你們應該珍惜在小學的時光,沒有血液的壓力,大家的友誼都是純潔美好的。我在學校除了朗讀書上的句子,哦不對,就連書上的話都是假的,我一直在扮演一個我并不喜歡的老師,說着謊話,帶着虛僞的笑。其實這裏跟豪斯又有什麽不一樣呢?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經過第一次的接客以後,我對豪斯反而變得不那麽害怕。我嘗試着找各種各樣能夠迎合老板們的話題,調笑自如。我也學會了怎樣不露聲色得點貴的酒,雖然味道其實并不是很好,但是品完之後的對美酒的贊揚,對老板慷慨的感激卻是好地驚人。假話,我說的都是假話,但是在這裏我卻說得比在學校輕松地多。
我明白了什麽叫做“高級妓女”,高級的酒店,高級的服務,高級的報酬,其實聽起來也并沒有那麽糟糕,雖然個別男人的性癖好怪的驚人,我卻總是選擇盡力迎合,我又不會少塊肉而且如果老板滿意,今後我會有一個固定的客戶,這樣又有什麽不好呢。我的獎金越來越多,可以媲美以前辛苦工作一兩年的量。看着存折上飛快上漲的數字,我心裏微微踏實了一點。
“佳佳,你太拼了,那個馬老板晚上就是個畜生你還跟他出去。”睿語在化妝間眉頭皺着看着我,眼睛裏面滿是擔心,“挑幾個睡就好啦,你這樣會被其他的小姐笑話的,已經有人說你太饑渴啊,窮死人不償命什麽的了,多難聽啊。”
“但是價格不錯啊,其實習慣了就好了。她們那些女人就是嫉妒而已,我就不相信一打錢甩到她們臉上她們不做。”我表面上無所謂地笑笑,可是想到晚上與他的種種事情,我也只能忍住不惡心地吐出來。如果最惡心的都能忍過去,那我就真的能對這份工作釋然了,我這麽安慰自己。
睿語握住了我的手,我的很緊,讓我覺得有點疼:“佳佳,我們不是妓女。你看到哪個老板你覺得有點喜歡,那就可以和睡覺,那可以騙自己說那是因為喜歡。如果是為了他的錢,你就太看輕自己了,沒必要啊。”
“知道了,我會好好想一想的。”我拍拍她的手,心裏的負擔愈加沉重。看似我的“事業”蒸蒸日上,但是目光短淺的我也知道我為了這些已經付出了再也回不來的東西。值得嗎,我到底要什麽呢。
小時候我很喜歡騎自行車,特別是在坡道上,上坡的時候不停努力地騎啊騎,然後到了最頂端的時候放開雙腳讓自行車自由的向下滑行。那種感覺暢快淋漓,卻又害怕速度太快停不下來,而剎車又不舍得這爽快的速度。結果就是我有時候就會被路上的小石子絆一下,然後被自行車甩出去。
剎車還是繼續?哪一樣我都不願意,一邊是恐懼,一邊是貪婪,這個天平我從來就擺不好。
睿語雖然在這裏做小姐,但是她有一個男朋友,在讀博士生,長得不算帥但是很溫柔。睿語說他家裏并不有錢,但是對她真的是很好,好到她會偷偷出來做小姐養他的男人。說到她的男人的時候,她不是那個愛炫耀的高傲小姐了,她就是一個美麗的小女人。
“你不怕你男朋友知道你在這裏上班?”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有一些驚訝,以前那個拜金的睿語竟然變成了一個為愛奉獻的無私女人。
睿語把嘴歪歪:“其實我覺得他知道,就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啊?”我有些驚訝,怎麽會有這樣的男人,竟然容忍自己的女人做這種工作呢。
“我們都還年輕,多個選擇也沒有什麽不好。而且吧,是我花心來的,主動權在我這裏,按個書呆子哪裏會去找女人。等他畢業了我就辭職,然後安心做他的太太。”睿語塗着鮮紅的口紅,說出來的像夢話一樣的句子讓我完全不能理解。是我的內心實在太黑暗,無法相信有這樣偉大無私的愛情,還是睿語太過自信了呢。
“你想清楚就好。”我跟睿語的關系在這個變得很親密,也許是因為職業的關系,也許是因為我們兩個都敞開的心扉。在化妝室,兩個沒有上妝的女人,自然能夠心貼心地談話。
好久沒有回家了,那個有爸爸媽媽的家。我從來不說我愛爸爸媽媽,因為我實在是愛不起來,他們履行着撫養女兒的職責,我也履行着女兒的義務,僅此而已。定時買上一些禮物回家看一看也好,雖然父母不是寵愛我,至少還是心交心,讓我能夠感到家庭的溫暖。
花了一周的工資在商場買了給爸爸媽媽的禮物,發現這分工作竟然讓我足夠有在名牌的價格面前泰然自若的勇氣,以前我總是會偷偷看一眼衣服上的标簽,看到導購員向我走來我就心虛地跑掉。現在我能夠坐在椅子上,指揮者導購員去拿衣服,然後不慌不忙地換衣服,看着鏡子中自己的姿态,就算一件都不買,我也能夠自信地走出店門。
坐上回家的車,熟悉的風景從車窗的兩邊向後快速掠過,我心裏慢慢的自信,想象着爸爸媽媽看到禮物那種欣喜的樣子,我微笑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