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第一步
淩雲哭了。
意識到這個之後，淩天皓一瞬間竟然有些慌，從在劇組重遇以來，這孩子就一直是一副倔強疏離的模樣，哪怕是那一次在他房間正好遇到他胃疼的時候，又何曾有這般脆弱的樣子……
淩天皓俯身抱起了淩雲，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他背上的傷，讓他轉過身來面對着自己，“是不是疼得厲害了？”
淩雲這才反應過來一般地，手忙腳亂地想要掙脫開淩天皓的手，動作幅度一大就扯到了背後的傷，疼得直抽氣。
淩天皓心疼又着急，想都沒想地一巴掌就拍到淩雲屁股上，“別折騰，老實呆着。”
這一巴掌打下去，淩雲當真沒有再動，只是低了頭，擡手抹去臉上紛亂的淚水。
淩天皓拿起剛剛放到一邊的衣服輕輕地幫淩雲穿上，衣服觸到傷口上，又疼又癢，淩雲相當不自在的樣子，卻只是緊緊抿着嘴，不說什麽。
淩天皓看看淩雲唇上那道鮮明的血痕，心裏暗暗有些責怪自己，是不是真的下手太重了，此刻更是恨不得把這孩子好好摟在懷裏哄着疼着，“還撐得住嗎，要不要回房間去，再上點兒藥好好休息休息。”
淩雲依舊低着頭，聲音有些啞，似乎是在極力壓抑着哽咽的語調，“不敢勞煩前輩，而且，戚導他們還在等……”
淩天皓摟着淩雲走出休息室的時候，幾乎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他們身上，淩天皓笑得有幾分不自在，“剛剛一不小心，下手重了點兒。”
淩雲也努力揚起一絲笑容，同時順理成章地掙脫開淩天皓的手，“沒事，哪裏有這麽嬌貴了。”
氣氛很微妙。
沉默了片刻，還是肖雯先開了口，“戚導不是要請我們吃飯嘛，大家都去餐廳吧，難得今天戚導高興，可得好好敲他一頓。”
大家都笑了起來，戚長風遞給淩霄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似乎在說，你這個女朋友，當真是找得太好了，然後才朗聲笑道，“看看，看看，肖雯這是有多想吃窮我！來來，大家走着，今天超額完成任務，下午先不拍了。”
吃飯的時候，戚長風和幾個主演加上淩霄坐在一桌，一邊不時瞥兩眼忙着給淩雲夾菜忙的不亦樂乎的淩天皓，一邊促狹地笑着問淩霄，“淩霄啊，你爸在家裏也這麽給你夾菜嗎？”
淩霄似乎真的努力回想了一下，“沒有。”
然後就覺得淩天皓朝自己的方向瞪過來，“怎麽沒有，淩霄你記性不怎麽好啊。”
淩霄這才想起來，每次，在自己挨了打之後，爸也都是這麽小心翼翼地照顧自己的吧……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釋然自己也曾享受過這種待遇還是失落現在這樣的溫柔已經不只屬于自己了……
肖雯順手剝了只蝦放進淩霄的盤子裏，“淩霄，你看戚導多疼
你，知道你愛吃蝦，你來的這兩天吃飯就一直沒斷了。”
戚長風也笑，“還是肖雯丫頭善解人意，要不然某人是永遠發現不了的。”
淩霄心裏層層疊疊地溫暖起來，不論如何，有人惦記的感覺，真的不錯。
不自在的人依舊是淩雲，坐在這幾個人旁邊，總是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外人，更讓他別扭的，卻是坐在自己旁邊一直在給自己夾菜的人。
無數次地說着“前輩淩雲自己來夾菜就可以了”，甚至拿了筷子去擋淩天皓為自己夾菜的手，但是根本就都無濟于事……
一頓飯吃完，淩天皓自己都沒顧上吃幾口，淩雲眼前的餐盤裏還有好多沒有吃完的東西……
戚長風促狹地笑，“老淩啊，你餓不餓？”
淩天皓不理他，只是回頭問淩雲，“吃飽了沒？”
淩雲怔怔地點頭，我何止是吃飽了，我都快要撐死了好不好。
淩天皓接下來的動作卻幾乎讓所有人都傻了眼，他一把端過了淩雲眼前的餐盤到自己面前，然後低頭去吃淩雲剩下的那些飯菜。
戚長風有片刻的震動，随即又打趣道，“你不至于吧老淩，顯得我多摳門似的，還差你這口飯啊。”
淩天皓連頭都沒擡，“省得浪費，淩雲又不是外人。”再自然不過的語氣。
似乎，誰都沒有注意到，坐在一邊低着頭顯得異常安靜的淩雲，緊緊攥着的手，和微紅的眼眶。
吃過飯，淩天皓就想帶淩雲回去上藥，戚長風卻是不緊不慢地攔住他，“老淩，淩雲，兩個選擇，第一，一會兒跟我回去，把後面那個上藥的鏡頭補了，第二，淩雲自己回去休息，今天先不要上藥了，省得明天拍的時候效果不好——你們知道，傷成那樣，不适合補妝。”
淩天皓無力地瞪他一眼，“那還坐着幹嘛，趕緊去拍，這傷不上藥硬捱一天你受得了啊。”
意外的是，淩雲卻搖了搖頭，神色謙恭卻固執，“戚導，抱歉，淩雲今天有些累了，請您允了淩雲先回去休息吧，放心，淩雲不會上藥影響明天的拍攝效果的。”
戚長風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一個多小時之後，淩天皓到了戚長風房間的時候，他正在看今天拍的片子，見淩天皓進來，也不說話，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和自己一起看。
淩天皓順勢坐到他旁邊，卻是伸手關掉了他眼前的顯示器，“長風，你什麽意思？”
戚長風懶懶地擡眼，“怎麽了？”
淩天皓的語氣有些氣憤，“為什麽不讓淩雲上藥，沒傷在你身上你不知道疼是不是？”
戚長風悠悠然地重新開了顯示器，“第一，是個心智正常的人就知道，即使在拍攝的時候要求高，我也不是個沒人性的人；第二，這一個多小時，
你去幹什麽了不僅我知道，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你看我攔你了麽？第三，”說到這裏的時候，戚長風笑得頗有些狡猾，“第三，綜上所述，老淩你最近智商有問題，不會是老年癡呆了吧？”
沉默了近一分鐘，淩天皓才嘆了口氣，“敢情，你這是深謀遠慮啊。”
戚長風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說，我費盡心思地給你制造機會，你都不知道感激我一下的麽？”
淩天皓突然正色，“謝謝你，長風。”
剛剛吃完飯之後他跟着淩雲回到了房間，不由分說地就去拿上次放進他抽屜裏的藥，淩雲自是推脫，“不用上藥的。”
淩天皓只顧着心疼，一時間也沒想戚長風為什麽今天會有些反常，心裏倒真的有幾分埋怨了，“不用理長風，他今天腦子進水了。”
淩雲搖搖頭，“沒關系的前輩，淩雲撐得住。”
淩天皓在心裏暗暗罵了戚長風一句，然後有些不耐煩起伸手就想要去脫淩雲的上衣，“撐什麽撐，當自己是雨傘了啊？”
淩雲一怔，随即一下子笑出聲來，淩天皓也笑，順手就扒下了他的衣服，淩雲背上的傷已經完全變成了青紫色，縱橫交錯着，哪怕是看上一眼都覺得疼。
伸手一把摟住了淩雲的腰，“別鬧，這傷必須得上藥，疼的厲害吧。”完完全全的陳述語氣，帶着滿滿的心疼。
淩雲覺得今天自己的心一直處于一種不正常的柔軟的狀态，此刻竟是連申辯都沒有什麽說服力了，“戚導那邊……”
淩天皓依舊氣悶，“不用理他。”說着就把藥膏塗到手上然後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往淩雲背上抹，雖然動作已經盡可能地輕，卻還是見淩雲有些克制不住地顫抖。
當下更加自責起來，“再忍忍，淩雲，馬上就好，我也是，怎麽當時下手就這麽重。”
淩雲的聲音都有些抖，卻還是努力地帶出了一絲笑意，“沒事的，不怎麽疼了。”
上完了藥淩天皓就抱着淩雲上床休息，見兒子似乎對自己不像之前那樣抵觸了心情不自覺地飛揚了幾分，“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帶上來，就別上樓下樓地折騰了。”
淩雲只回答了一句，“不勞前輩費心了，今天拍戲前輩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傷在背上，淩雲是趴在床上的，臉埋在枕頭裏，聲音聽不太真切，也聽不出來究竟是什麽語氣。
一句有些客套有些冷淡的話并沒有影響淩天皓的心情，“那好，我也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帶飯上來。”
說着就關門離去，想了想卻沒有回自己房間，帶了些想要算賬的心情去找了戚長風。
這一邊，戚長風聽見淩天皓鄭重其事的道謝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笑得更加開懷，“看來，父子之間，進展不
錯。”
淩天皓點頭，“總算是往好的方向邁出了第一步。”
戚長風往椅背上靠了靠，“說吧，拍完戲之後，怎麽謝我。”一副已經篤定殺青之後這對父子一定會冰釋的樣子。
想着淩雲那小子乖乖地叫自己爸的樣子，淩天皓不可抑制地笑得異常溫暖，“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對淩雲的。”
戚長風用頗為嫌棄的目光瞪了他一眼，笑容裏也染上了一絲溫暖，“誰問你這個了，真是，你就避重就輕吧，”複又正色，“不過，你剛才說的話，一定要記住，以後，可不許委屈了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