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戲
雲淩搖搖頭，眸子裏是抹不去的堅決，“爸……淩兒，不敢攔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淩看見，爸爸的眼裏竟然閃過了一絲狠決，然後就聽見門帶着風關上的聲音，下意識地想縮手，卻是在半秒過後咬着牙沒有移動半分，只是微微地側了頭，不去看他。
雲嘉懿關門的手在雲淩的手邊停下了，聲音很疲憊，“你走吧。”
雲淩什麽都沒說，只是緩緩地跪了下去。
然後，僅僅一秒之後，門就被摔上了，一聲巨大的聲響過後，是漫長的靜寂，像死了一樣的靜寂……
“停！”戚長風起身，揮了揮手，“非常好！老淩和淩雲都很到位！”倒是真的有些不敢相信了，這段戲很難，他們是怎麽做到的僅僅兩條就過了……
“淩叔，淩雲，你們太棒了！”戚長風沒有馬上喊着要拍下一條，肖雯跑到了場上，看着淩天皓将淩雲從地上拉起來，上前拍了拍淩雲的肩膀，“淩雲，太棒了你！”
淩雲笑笑，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肖雯心裏知道他肯定是擔心後面的戲，這場戲的本子她也看了，的确是很難，即便是讓她來演，壓力也是很大的，更何況淩雲還是個新人呢，“剛才表現很好，戚導不是說了嘛，超額完成任務了已經，下面的戲放輕松點兒，沒問題的。”
淩雲點點頭，說了句謝謝師姐，然後就聽見淩天皓的聲音，“肖雯丫頭，我發現，這小子還真服你啊。”
肖雯忍着笑，一本正經道，“那是，怎麽說，我也是做師姐的，而且算得上是直屬師姐了吧……”然後轉頭向淩雲解釋了一句，“我剛出道的時候，也是正哥帶的，後來實在太忙，才轉到Lisa姐的手下的。”
淩雲有片刻的怔忪，倒是場邊的戚長風聽到肖雯這話才想起什麽似的接了話，“肖雯不說我都忘了，淩雲，你經紀人昨天跟我申請探班，我讓他明天過來。”
淩天皓想，他還是很介意，淩雲聽到經紀人要來探班的時候，一瞬間就亮起來的眼睛。那種欣喜，那種明亮，那種，任誰都能看出來的依賴……
戚長風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繼續拍下一場吧，就着你們兩個狀态都不錯。”
淩雲點點頭，自己伸手關上了門，重新跪到剛才的位置，後面的一個鏡頭是特寫，總共有七、八秒的時間。
這個鏡頭的要求很高，連續幾條，淩雲都沒有找到感覺。
戚長風也知道急不得，倒也沒有太過苛責，“淩雲，你靜下心來，想想這個時候，如果你是雲淩，你會怎麽想，會有怎樣的表情。”
淩雲并沒有起來，似乎根本顧不上膝上的疼痛了，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如果是他，在離家後這麽多年終于選擇回來，被拒之門外，但是又不是
完全沒有希望，這個時候，你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整整五分鐘，然後淩雲睜開了眼睛，“戚導，我想再試一次。”
戚長風揮了揮手，示意開拍。
監視器裏，完整地記錄了這總共九秒鐘的時間。
畫面上，淩雲的身影很單薄，帶着些許的疲憊和風塵仆仆，眼神也不似年少時一般似乎可以一望到底，帶了些蒼涼，帶了些愧疚，帶了些落寞，唇邊，卻有一個釋然的微笑弧度，整個人都顯得堅定起來。
完美的鏡頭。
戚長風甚至覺得，看着這條特寫的回放的時候，他連呼吸都已經忘記了。
肖雯拉着淩霄湊過來看了一遍，然後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淩雲，太棒了，這條真的太棒了！”
淩雲回過頭來，輕輕一笑，不知怎的，竟然是有些失落的神色。
一直站在戚長風旁邊默不作聲的淩天皓輕輕地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淩雲似乎是在，觸景傷情？
淩雲依舊沒有起身，只是靜靜地等着拍下一條，在現場燈光的映襯下，整個人顯得更加伶仃，淩天皓只覺得自己心裏像被揉進了什麽一樣，又酸又疼，舉步走過去，“長風，拍下一條吧。”
戚長風點頭，“嗯，準備下一場。”
雲淩一直定定地跪在門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再次打開了。
雲嘉懿看着雲淩，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了，沉默片刻，終于沉沉地嘆了口氣，聲音依舊嚴厲，“滾進來，別在門口給我丢人。”
雲淩似乎是松了口氣，想要起身，卻又有些猶豫，終于，還是嗫嚅着開了口，語調一如少年時的模樣，“爸，淩兒，可以起身麽？”
雲嘉懿有些心疼，卻終究只是看了他一眼，徑自走進了屋裏。
雲淩扶着牆站了起來，膝蓋有些疼，卻也沒有伸手去揉，進了屋，又輕輕地關上了門，然後走到雲嘉懿身邊，再次跪倒，“爸……”
今天的戲順利得有些過火，戚長風都有些不敢相信了，看了兩遍回放才确定了沒問題，“老淩，淩雲，你們倆的狀态實在是好得讓人吃驚，準備一下，馬上拍下一條。”
雖然是松口放了雲淩進門，雲嘉懿卻是一副根本不打算理他的樣子，竟然是重新坐回了書桌前，重新去翻看剛剛看到一半的報紙。
雲淩就跪在他腳邊，一直不敢吭聲，直到雲嘉懿翻完了報紙，才哀聲道，“爸……是淩兒錯了，讓您傷心了……您，您打我吧……”
雲嘉懿似乎連猶豫都沒猶豫，轉身回了卧室，片刻之後拿着雞毛撣子走了出來，兜着風的一下就狠狠地抽到了雲淩的背上。
早有心理準備的雲淩只是狠狠地咬住了嘴唇，穩住了身形沒有動，也沒有呻吟出聲。
雲嘉懿沒有停手，又是五六下抽過去，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氣，雲淩唇上已經被自己咬出了血痕，身體也支撐不住了，兩手死死地撐住地面，額角的汗水一滴一滴地砸到地面上。
身後的雞毛撣子停下了，雲淩有些心慌，重新端端正正地跪好，也不敢再拿手撐着地，“對不起爸……我……”
啪的一聲，尤其狠的一下抽了過來，雲淩一個不防備間直接撲倒在地上，正慌亂地想要重新撐起來，突然就感覺自己被抱住了。
雲嘉懿扔了雞毛撣子，一把抱住了雲淩，沒有說話，只是呼吸間都似乎帶着些莫名哽咽的意味。
雲淩已經忍不住了，說什麽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這一次的哭泣，他已經忍了太久，已經很久，都沒有被人摟在懷裏了，雲淩把頭埋到了雲嘉懿的肩上，眼淚幾乎打濕了他的衣服。
雲嘉懿就這麽一直摟着他，等到他哭得差不多了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卻是正好碰到了他背上的傷，雲淩疼得一顫，卻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氣，沒有呻吟半句。
似乎是有些感慨，雲嘉懿抱了他站起來，“臭小子，想吃什麽，爸下廚去做。”
所有人都看呆了。
戚長風甚至忘了喊停。
長長久久的靜寂。
直到淩天皓遠遠地叫戚長風，問他這條怎麽樣能不能過的時候，大家才都反應過來。
然後，現場一片掌聲。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似乎除了用力鼓掌之外都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情緒。
肖雯擡手抹去了臉上的淚，一邊抓着淩霄的手，“淩霄……他們拍的太好了……”
淩霄拍了拍她的手，聲音裏有感嘆的意味，“是……真的很精彩……”就算是他，也拍不出這樣的鏡頭吧……而且，還是一條過的……
戚長風忍不住走到了場上，輕輕地給了淩雲肩膀一拳，“小子，表現得太精彩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淩雲不過一笑，也沒有說什麽。
戚長風心情大好地宣布今天暫時收工，他來請所有人好好吃一頓，肖雯笑着說怎麽不一鼓作氣地把後面的都拍完還真不像是傳說中戚導的風格，倒是旁邊的淩霄說了句，“爸剛才是真打，戚導是心疼淩雲呢。”
肖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還真是，看我粗心的，”說着稍稍擡高了聲音，“淩雲，沒事吧？”
淩雲搖了搖頭，卻似乎有冷汗劃過背上的傷，不自覺地蹙了蹙眉。
淩天皓抓起了淩雲的手腕，“走，去休息室，我看看你的傷。”剛剛一邊是想着這一場最好能快些過免得像那天一樣打了一遍又一遍的，一邊也是狀态很好非常入戲，那幾下雞毛撣子當真是用足了力氣的，甚至，打到淩雲背上的時候，他的手腕都能感覺到反彈回
來的力道……
本來以為那孩子會反對，會掙紮一陣子，卻沒有想到，這一次，淩雲竟是異常的順從，一路低着頭默默地跟他走進了休息室。
休息室裏，淩天皓并沒有費太大力氣就讓淩雲脫掉了上衣雙手撐到了桌上。淩雲背上是一道道已經腫起來的檩子，邊緣處隐隐的透着青紫，淩天皓有些心疼，順手在休息室的藥箱裏翻出了瓶白藥，“我的藥沒随身帶着，先用這個吧，好歹止止疼，晚點兒我去你房間再給你上藥。”
淩雲異常乖覺地點了頭，倒讓淩天皓有些許的意外和不适應，拿了那噴霧式的白藥噴到淩雲背上，而直到他已經收起了瓶子，淩雲依舊止不住地在顫抖，肩膀也一抽一抽的。
淩天皓這才反應過來，淩雲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