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非親兄弟
這是第幾次了，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諷刺，勾了勾唇角，笑了，“前輩，何必呢。”
淩天皓也不惱，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心道這孩子還是介意淩霄的存在啊，也好，介意就是在乎的表現，總比對一切都雲淡風輕來的要好。
伸手抓住了淩雲的胳膊，低聲道，“別逼我在這兒動手打你，跟我回去。”
淩雲有些氣悶，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種威脅，他究竟是把自己當什麽？
淩天皓抓着淩雲胳膊的手已經伸到了他的身後，淩雲絲毫不懷疑自己如果不跟他一起走，這一巴掌就會馬上落下來。
想了想還是覺得丢不起這個人，低着頭往前走了兩步，和淩天皓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就這麽一路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察覺到那人一把将門帶上甚至還反鎖上了，淩雲也不想去管，自顧自地去衛生間打開了熱水器準備一會兒洗澡，然後才走回房間裏，“前輩，您也看着我回來了，沒什麽別的事的話就請回吧，時間不早了。”
淩天皓似乎是笑了一下，“怎麽，每次我一來你房間的時候，你的話永遠是‘請回吧’。”
淩雲自己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尴尬，“淩霄還在您那裏，你沒必要和我在這兒耗時間。”
淩天皓細細端詳着眼前的孩子，看得淩雲都有些不自在起來的時候才開了口，“你很介意淩霄的存在？”
回過神來的淩雲勾起唇角輕輕一笑，“前輩說笑了，那是您兒子，淩雲有什麽可介意的。”
他的語氣太平靜，神色也太淡然，沒有任何其餘的感情因素，只是在平穩地敘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這是相見以來的第一次，淩天皓突然間失了所有的把握，之前的時候，他一直覺得，淩雲雖然對自己有所抗拒，但總歸，還是在乎的，可是這次不一樣，他根本完全無法說服自己說，淩雲說這句話其實只是個心有不甘的孩子在逞強……
片刻之後，笑容卻重新回到他的臉上，“來給我看看身上的傷好得怎麽樣了，雖然明天一早是肖雯丫頭的戲，但你也睡不了多久，九點多就要下去和她拍對手了。”
淩雲略有些詫異，他居然對自己的戲份了如指掌，卻在下一秒他伸手探過來的時候依舊反應極快地躲開，“謝謝前輩關心，已經好多了。”
淩天皓只是道，“你知道我的脾氣，我說要給你看傷上藥，就一定會做到。”
想了想之前幾次的情形，淩雲竟是很快地下了決斷，“那就勞煩前輩了。”話雖是這麽說，終究是覺得尴尬得厲害，強作鎮定地想要解開皮帶，卻是連續幾次都沒能成功。
淩天皓一下子笑出了聲，“我看你的演技還真是不過關啊。”說着将淩
雲摟了過來，輕輕巧巧地解開皮帶扣，然後一把将褲子拉了下來。
看了看淩雲身後依舊斑駁的傷，一把就抱起了他輕輕放到床上，然後從床頭櫃裏翻出上次用過之後就留在這裏的藥。
其實本來不碰的話疼得也不厲害了，此刻再上藥也只是覺得癢，淩雲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然後就聽見一巴掌打下來的清清脆脆的聲音，不怎麽疼，只是親昵的意味太明顯，這個認知讓他不自覺地蹙起了眉。
淩天皓的心情卻是好了起來，很快地上好了藥，又輕輕地拍了他一下，“好了，先趴會兒，一會兒再去洗澡。”想着淩霄還在自己房間裏，淩雲這邊應該也沒有什麽事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記得上鬧鐘，留出早餐時間。”
淩雲似乎是應了一聲，并沒有起身。淩天皓細心地拿了條薄毯搭在他身後才打開房門走出去。
聽着房門被打開然後又被重新關上的聲音，淩雲無意識地抓了抓眼前的枕頭，也說不出自己心裏究竟是怎麽樣的感覺。
還沒來得及再仔細去想什麽，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這是他進組幾天以來的第一通電話，看着手機屏幕上跳躍着的王正的名字，淩雲突然有點兒激動，劇組對于他而言是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而王正，是自己熟悉的信賴的人，這種感覺實在是……
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才接通了電話，“喂，正哥？”
王正的聲音總是帶着些似乎能讓人安定下來的力量，“淩雲，這幾天在劇組怎麽樣？”
一時間，淩雲覺得自己竟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話真的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一切都好，正哥放心吧。”
電話那邊的王正似乎是嘆了口氣，“很辛苦吧？”
淩雲語氣輕松，“還好還好，應付得來。”
然而，淩雲不知道，他的語氣越是輕松，王正的心裏卻是越發地擔憂了幾分，只是終究是不善言辭的人，想了想也只說了句，“等我哪天跟戚導申請了探班去看看你吧，劇組那邊東西全不全，有沒有什麽需要帶的？”
淩雲只覺得越發地窩心起來，他與王正相識不過半年有餘，然而，他信任甚至有些依賴他——這些年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又說了幾句，王正挂斷了電話，繼續忙手邊的事，同時心裏尋思着哪天能空出來去探探班。
王正不只帶淩雲一個藝人，事實上，他是王牌經紀人，手裏帶着七八個藝人，而淩雲，是最沒有名氣的，別人也會說你帶的藝人裏就淩雲不是很重要吧，王正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只是其實，在他心裏，淩雲幾乎可以算是最重要的了，不僅僅是因為憑借多年的經驗以及那麽一點沒有任何依據的預感他将來一定會紅，更是因為……他把淩雲當成個孩子，并
且，是真的心疼他。
淩天皓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淩霄已經在屋裏等着他了，從法國飛回來，一路沒有停歇地便來了劇組，想來淩霄應該是極倦的，然而此刻，他正站在房間裏，姿勢英挺，身子拉得筆直，淩天皓一下子就心疼了，“說讓你等我回來，又沒讓你站着，坐下吧。”
淩霄應了句“是”，這才坐下，“爸找我來是……？”
淩天皓笑了笑，“怎麽，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嗎？我找我兒子過來陪我聊聊天說說話不行啊。”
這是個圈套，淩霄想，這一定是圈套，不由得低了頭，神态更加謙恭，“那爸想聊些什麽呢？”
淩天皓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三分鐘，然後朗聲大笑，“這臭小子。”
淩霄這才擡起頭，仍舊是一本正經的神色，唇角卻有一抹怎麽也掩飾不了的笑意，雙眸潋滟，燦若繁星，“我說，爸，不帶你這麽吓唬人的。”
淩天皓慢慢悠悠地開口，“這是不是說明你還是有虧心事啊。”
觀察了一下淩天皓的神色，才放心笑道，“哪有，要不然怎麽敢一下飛機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
淩天皓是相當理所當然的語氣，“為了看肖雯丫頭呗，你以為我不知道？”
淩天皓并非傳統意義上的嚴父，因此除了某些特定的時候，淩霄也是根本就不怕他的，父子倆又是許久未見，自然有很多話要說，氣氛尚好，直到，淩天皓話題一轉，提到了淩雲。
淩霄有片刻的怔忪，然後輕輕地笑了起來，“我說爸今天怎麽這麽有閑心和我聊天，前面說了這麽多，就是為了引出這個吧。”
淩天皓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就這麽跟我說話麽？”
淩霄臉上笑意未變，語氣頗有些不怕死的意味，“難道不是麽？”
片刻的驚異和憤怒之後，淩天皓重新笑了起來，“淩霄，不管你怎麽想，淩雲，是你弟弟，你是做哥哥的，就必須給我拿出個哥哥的樣子。”
淩霄似乎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媽怎麽辦，你就不怕媽會難過嗎？”
起身拍了拍淩霄的肩膀，淩天皓的語氣頗有些感慨，“是我和你媽一直把你保護得太好了，但是淩霄，我不相信，三歲之前的事，你就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
淩霄也沒想隐瞞什麽，“記得，但是不多，這些年，我一直努力讓自己接受您和媽的說辭，接受你們一直相戀的說法，接受三歲之前只有我和媽一起生活的日子是因為你太忙暫時顧及不到我們所以很少回來但是是一直記挂着我們的……那為什麽這個時候，您又突然跟我說，我有一個弟弟，我是做哥哥的，我得對他好，我的感受自然是沒有那麽重要，可是媽呢？”
沉默片刻，淩天皓終于沉沉地嘆了口氣，“你長
大了之後，我是想把當年的事說給你聽的，是你自己不願意聽……如果現在你願意，我還是可以講給你聽的……但是，淩霄，結論是，你媽或許會有所介懷，但她不會排斥淩雲的存在。”
淩霄起身，直視着淩天皓，許久許久，然後揚起一個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我很累了，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