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淩霄
下午果然是要拍之前沒有拍完的那一場，按理說直接從進廚房的那一幕開始拍就可以了，戚長風卻執意要求從雲淩進門的時候開始重拍，也沒有多久的戲，大家也就都沒有什麽異議，淩雲很快便退到房間外面等待開拍。
似乎是在和場務人員說什麽，戚長風并沒有馬上喊開拍，淩雲靜靜地在門口等着，也不說什麽。
細看起來，竟是覺得這裏的布景和當年舅舅家很像的，昨晚剛剛又想起了這些年在舅舅家的日子，心思一瞬間就有點兒飄忽，正出神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開拍”，條件反射一般地走近門去，客廳裏的開着一盞小燈，廚房裏有炒菜的聲音，這樣的人間煙火的氣息，讓人覺得特別的安寧……
很突然地，淩雲就有一種沖動，想說一句“爸我回來了”，就像這數年來表弟所做的一般，雖然，他停留在房間，動了動嘴唇，最終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戚長風喊了停，卻心道這一條一定要好好留下來拿給老淩看，他突然覺得，老淩你要是以後不好好對這個兒子，真是連我這個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淩雲也很快反應過來，低聲說了句對不起，又退到了門外，再次聽到戚長風喊的“開始”之後，一切恢複常态。
走進屋裏，一把就将背着的書包扔到了沙發上，自己順勢坐到書包旁邊，怔怔地盯着前方的地板……
淩天皓飾演的雲嘉懿從廚房裏走出來，他的身上還系着圍裙，一副相當居家的樣子，“愣什麽神啊，臭小子，過來幫忙端菜。”
雲淩不說話，卻終究是站起身來往廚房的方向走過去，戚長風一邊示意攝像的鏡頭跟上，一邊有些擔心，昨天拍的時候，這麽多次，鏡頭就卡在後面的……
然而這一次，監視器上記錄的畫面，卻是出乎他意料的好，畫面上，雲淩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擡頭，看向雲嘉懿的目光裏滿是不可思議和……想要壓抑卻絲毫抑制不住的，感動。
淩天皓被淩雲的眼神一震，險些就忘了這是在演戲，好在反應也是極快的，一把摟住了淩雲，揉了揉他的頭發，說完臺詞之後就在等着，他到底會不會，順順利利地叫出那聲爸。
淩雲微微有些抗拒，卻最終只是眼神一閃，低聲道，“爸……”
于是戚長風發現，淩雲不只是眼神會說話，連一個聲音裏表達的，都能夠是這樣豐富的感情……那一聲百轉千回的“爸”，所有的意外，激動，感動，信任，依賴，通通被包含了進去……
這一關過了之後，後面的戲倒是都相當的順利，包括後來雲淩将雲嘉懿背回屋裏的那場戲，淩天皓本來以為淩雲沒有這麽大力氣身上又還帶着傷肯定是背不動自己的，沒想到雖然腳步有些不穩，
淩雲居然真的就把自己背到了屋裏，而且，他甚至分辨不出，淩雲不穩的腳步，是不是為了按照劇本所特意表現出來的……
戚長風看了看時間，剛剛三點半而已，“老淩，淩雲，休息一會兒拍第四集的幾個鏡頭，拍完就休息，第五集就是第一次嚴重沖突那場了，你們回去都看看本子，過幾天再拍那場。”
第四集只是一些生活片段，淩雲今天異常的配合，所以拍下來進度也快，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就全部完成了。
戚長風喊了收工，淩天皓伸手就摟過淩雲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怎麽樣，是不是身上的傷疼得厲害？”淩雲那一頭一臉的冷汗和偶爾低眉見極力掩飾的隐忍，他不是沒有看見，“趕緊回房休息一會兒，再上點兒藥吧，自己能走麽？”
沒有聽到淩雲的回答，卻是聽見耳邊一聲輕哂，“看看，看看，這一副慈父的樣子啊，老淩，你是這種打過兒子就會這麽溫柔的人麽，這得有多少不知真相的人被你騙了啊，你說是不是啊，淩霄？”
聽得這話，淩天皓和淩雲同時擡起頭，往戚長風的方向看過去，在他身邊，站着一個少年，手裏還拎着行李箱，看起來是下了飛機直接趕過來的，一身風塵仆仆，卻絲毫遮掩不了他身上的光彩……
那少年挺了挺本來就已經筆直的脊背，幾步走到淩天皓面前，叫了聲爸。
淩雲有些尴尬，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有種偷了別人東西還被當場捉住了的感覺，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甚至不知道，該要作何表情。
淩天皓伸手重新把淩雲摟進懷裏，這才重新擡頭看向淩霄，“剛下飛機就過來了？怎麽不多休息一下？”
淩霄似乎是輕輕笑了一下，“我在飛機上睡了，今晚難得沒有通告，就過來看看。”
淩天皓笑得爽朗，“是趕着過來看我還是看肖雯那丫頭啊？”
話音未落，又是一個聲音出現，清清脆脆的聲音，不是肖雯又能是誰，“你回來啦？”
淩霄回頭，輕輕拍了肖雯的頭一下，“剛才戚導還說下午沒有你的戲，怎麽這麽快就下來了？”
肖雯擡頭笑笑，相當嬌俏可人的模樣，“雖然你沒告訴我什麽時候來探班，但是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是下了飛機就趕過來呀。”也不再多說什麽，輕輕地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先去和淩天皓說話。
再次制止了想要掙脫開自己的淩雲，淩天皓一副心情不壞的樣子，“淩霄，過來，這就是淩雲。”
淩霄微微一怔，他本來以為，像之前一樣，爸爸摟着的那個男孩會是在劇中演他的兒子的演員，淩天皓一向人緣極好，每次拍戲的時候劇組的演員們也是樂意和他親近的，甚至，在各大電影學院招考的前
夕，總會有人把電話撥給淩天皓，說“你兒子來報考我們學校了”之類，淩天皓的回話往往是“我哪個兒子？”……
沒想到，這一次，居然……原來，淩雲也進了娛樂圈啊……
另一邊，淩天皓在對淩雲說，你應該認識吧，他就是淩霄，你應該叫他，哥哥。
然後，淩天皓無語地看着兩個人都愣了好久沒有說話。
再然後，還是淩雲，領不走上前，伸出了手，說的是，“久仰。”
淩霄很快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說的是，“幸會。”
肖雯在一旁一下子就笑出聲來，“你們倆，這是商務會面呢？淩霄，難得來一次，今天你做東，請大家吃飯怎麽樣？”
淩霄的表情輕松下來，“又不是你天天念叨着讓我省錢連個國際長途都舍不得打了的時候了是吧？”
肖雯笑得一本正經，“那不一樣，我是說，不該花的錢絕對不能浪費，至于該花的嘛……”
淩天皓在一邊樂呵呵地接口，“本來丫頭說晚飯她請的，現在你來了，不是剛好？”
現在所有人都笑了起來，肖雯看了看表，就招呼着大家一起去餐廳了，說是今天早些吃完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在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淩天皓突然回頭，狠狠地瞪了淩霄一樣，然後若無其事地拉着淩雲往餐廳的方向走過去。
淩霄是在劇組混慣了的人，之前又跟戚長風合作過不少的戲，和工作人員們也都是極為熟識的，因此倒是很放得開，戚長風顯然又是很喜歡淩霄的，拉着他在自己身邊坐了，不時地談笑着些什麽。
肖雯坐在淩霄旁邊，也不多話，只是很細心地幫他夾菜，甚至在吃蝦的時候還幫他剝了蝦殼，淩霄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想要接過來自己剝，肖雯卻是一臉的安之若素地輕輕擋住他的手，“我來就行了。”
戚長風在一邊笑得開懷，“沒想到，肖雯你這麽賢惠啊。”
肖雯神色絲毫未變，只是輕輕地展開一個笑靥，“戚導跟淩叔學的，也會打趣我了。”
一頓飯吃得倒是開心，整個飯桌上笑聲幾乎從來都沒有斷過，吃完飯時間也還早，淩天皓看了看肖雯，笑道，“丫頭，我跟你借淩霄用用啊，我們父子倆也好久沒見了，有些話想談談。”
肖雯點了點頭，“正好我今天也要早休息了呢，明兒一早兒就是我的戲。”明天要拍一場清晨的戲，按照劇本裏大概是在淩晨五點左右的樣子，又是室外的戲，為了拍出來的效果，明天5點就要拍那一場的。
戚長風說了句好好休息，肖雯笑着應了，和大家道別之後就先獨自回去了。
餐廳裏的人三三兩兩地散去，淩天皓對淩霄說了句“我還是住那個房間，你先回我房間裏等我一會兒，我很
快回去”，語氣相當溫和。
淩霄卻絲毫不敢怠慢的樣子，應了聲是，就差沒立正站好了。
淩天皓也沒再理他，兩步追上了一晚上幾乎一句話都沒有說、此刻又一個人往回走的淩雲，“今天折騰得夠嗆吧，我送你回去。”
淩雲說了句不用麻煩了，卻掙脫不開他拉着自己的手，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地往淩霄站的方向一瞥，這是第幾次了，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諷刺，勾了勾唇角，笑了，“前輩，何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