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不合時宜的逞強
您就是想整我，也該夠了吧。接下來，請您高擡貴手，讓淩雲趕緊過了這條吧。
一句話說完，整個拍攝現場都瞬間靜了下來，沉默不一定是金，更有可能是極度的壓抑。
戚長風頗有些無奈，這小子，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了，偷眼去看淩天皓，只見他臉上雖然依舊有習慣性的笑意，眉卻蹙了起來，得，果然還是很介意啊。
淩天皓似乎是嘆了口氣，“開始吧，長風。”
淩雲暗自咬了咬牙，臉色平靜，不知道還能說什麽，索性不再開口，只靜靜地等着戚長風說開拍。
戚長風倒也沒再磨蹭，“大家各就各位，這次争取一條過！”
淩天皓心緒煩亂，聽戚長風喊了開始之後沒有任何停頓地就将淩雲按到門上，右手去拿雨傘的動作流暢極了，然後想都沒想地直接抽過去。
很難确切形容雨傘打到人身上是一種什麽樣的聲音，只是，只聽這聲音，就知道，這一次，打得絕對不輕。
淩雲甚至輕輕呻吟了一聲，雖然很快地就将那一聲呻吟扼在了喉嚨間，卻終究是可以聽出來的。
淩天皓只怔了不到半秒，後面的一下就再次兜着風抽了下去，比之前那一下更重，而這一次，淩雲顯然是有了心理準備，牙咬的很緊，身子卻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了一下。
第三下抽過，淩天皓便扔了雨傘，做出個略帶疲憊的表情，聲音依舊很嚴厲，“雲淩你給我滾屋裏寫檢查去！什麽時候寫好再吃飯！”
“OK！這條過！”戚長風看了一遍回放，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今兒就散了吧，淩雲你回去好好休息。”猶豫了一下，終于是把後面的一句“需不需要劇組的醫生去你房間一趟”咽了回去。
“戚導，時間還早，再拍幾條吧，”淩雲站得筆直筆直的，臉上有着清淺的笑意，“我沒事的。”
剛想搖頭，淩天皓卻搶先一步，“嗯，我也贊成再拍幾條，最好能把這一段都拍完。”
戚長風瞪了淩天皓一眼，心想你兒子什麽狀況你不知道是吧，你來來回回地打了孩子這麽多次，現在就光忙着賭氣了……
淩天皓的眼神裏明明白白地寫着，今天我一定要拍後面的戲，片刻之後，戚長風想着當年淩霄也是這麽過來的，而且根本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嘛，也就妥協了，“好，那繼續後面的，争取拍完，不過，淩雲你別逞強，不行就休息知道麽？”
淩雲點了點頭，深深地吸了口氣，“開始吧，戚導。”
後面的一場戲是在卧室裏，雲淩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到底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了書桌前，煩躁地拿着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眉頭擰得很緊，稍有不順心就是直接扯掉一張紙随意一團扔到一邊，沒出片刻的工夫已經扯掉了四五
張，手裏的筆也落得愈發的重，每一下都會劃破不只一張的紙……
心裏煩的厲害，雲淩索性直接摔了筆，聽到聲音的雲嘉懿很快走進屋裏，看了滿屋的狼藉不由得更氣了幾分，雲淩很鮮明地看到他眼裏的怒氣，此時此刻竟有了些破罐破摔的沖動，揚起一個微笑，帶着些玩世不恭的意味，起身就要往門外走去。
雲嘉懿左手抓住他的手腕，然後緩緩地揚起了右手。
雲淩連動都沒有動，眼神裏似乎還有些嘲弄，“打啊，是不是這巴掌打下去之後又要跟我說，‘你怎麽對得起你媽’，這麽多年，你就不能有句有點兒創意的話麽？”
……
真的坐到屋裏的時候淩雲才發現真的不是這麽容易的，道具椅子是那種很古樸的木質的椅子，非常的硬，剛剛坐上去的時候他幾乎有立刻跳起來的沖動，好歹是勉強忍下了，一瞬間身上已經有冷汗劃過。
于是戚長風在監視器裏看到的淩雲，雖是極力克制着，但是眉宇間難免地帶了些隐忍的神色，喊了停，一句“我不管你剛才那場戲反複拍了多少遍，戲裏的雲淩只挨了三下，不會有這種表情”說得并不算嚴厲，但是十分幹脆。
淩雲咬咬牙，應了聲是。
淩天皓扔過去一張紙巾，并沒有說什麽，直接再次退到後面等着他拍完這一段自己再上場。
雖說只是為了上鏡效果化了簡單的底妝，要是重新補也是麻煩，因此淩雲很快地拿過了紙巾輕輕拭去了臉上的汗，而後自虐般地正了正身子讓自己坐得更直，示意戚長風可以開始了時候便斂去了所有痛苦或是隐忍的神色，只有劇本上要求的煩躁。
伸手，又一張紙被從作業本上扯下去，随意一團扔到一邊，右手拿着的筆狠狠地劃破了另一張紙，心裏的煩躁似乎又上升了一個檔次，這一次直接把手裏的筆也摔了出去。
淩天皓很快走進屋裏，“你這是幹什麽呢！”
之後的一個鏡頭給的是特寫，那樣帶着頹廢的玩世不恭的笑意……戚長風甚至在想，這要是在現實裏，自己都有沖動直接給他一巴掌吧。
鏡頭拉遠，淩雲已經站直了身子，無意地看了淩天皓站的方向一眼，就要走出房間。
淩天皓上前一步，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揚起右手的動作相當地緩慢，整個動作裏似乎就帶着一些嘆息的意味，淩雲眼光一閃，随即唇角更加上揚了幾分，“打啊，是不是這巴掌打下去之後又要跟我說，‘你怎麽對得起你媽’，這麽多年，你就不能有句有點兒創意的話麽？”
然後，依舊是極慢地，淩天皓的巴掌緩緩地落了下去，居然，也是相當清脆的一聲，淩雲怔住了，戚長風也怔住了，劇本裏，這一巴掌，是沒有打的。
淩天皓的聲音帶了些疲憊的意味，“雲淩，你讓我失望。”說罷，竟是轉身就走。
淩雲當真是反應極快的，剛剛挨了那耳光之後的錯愕也只是片刻，看着淩天皓按着劇情往下走便也配合着，在他快出門的時候，低着頭說了一句，“我以為，在我回來的時候，你至少會問上一句，你怎麽了。”
淩天皓的腳步停下了，良久良久，終于回頭，輕輕地将兒子摟進懷裏，“對不起淩兒，爸不應該亂發脾氣。”
淩雲直直地站着，卻終是沒有反抗什麽，靜靜地站了片刻，擡手環住了淩天皓，“對不起……爸……但是，但是我，真的沒有做壞事，您相信我……”
“非常完美！”戚長風甚至忍不住帶頭鼓起掌來。
淩天皓放開了淩雲，下意識地去看他臉上的傷，好在，雖然是紅了一片，但沒怎麽腫起來。
淩雲松了口氣，這樣臨時的改戲還真是不好應付啊……此時此刻，竟是沒有半點兒心思想到懊惱或是怎樣的，他只是單純地覺得，這樣改，似乎真的比原來的劇本要精彩的，自己這一巴掌，挨得還挺值的。
這場戲結束了之後戚長風說什麽也不肯再拍下一場了，本來，在屋裏的戲就這一段，再出去拍外景也是麻煩了。
淩雲也不再堅持，看了看時間，也快五點了，便是應下了戚長風“回去早點休息吧”的話，和大家示意過後就舉步往演員們所住的那邊走去。
看着他努力穩着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淩天皓搖搖頭，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這臭小子……”
戚長風一邊看着監視器裏剛才鏡頭的重放，一邊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怎麽，怄氣怄過去了？淩雲是個孩子，你怎麽也跟個孩子似的。”
淩天皓聳聳肩，“剛開始的時候的确挺生氣的，你又不是沒聽見那孩子說話那語氣，就是拱人火兒來的，不過後來就想，我跟個孩子計較什麽呢。”
戚長風的視線離開監視器，“那你還公報私仇？”
淩天皓笑得爽朗，“別管怎麽說，你就說，這樣拍，效果是不是更好？”
淩天皓去吃晚飯的時候，淩雲并沒有下來，他吃完之後又在餐廳等了很久，直到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差不多吃完了飯，想着看來淩雲是真的不會下來了，起身找了保溫的餐具盛了滿滿的一碗粥，走回了住的地方，也沒有回房間，直接去敲了淩雲的門。
門開得很快，站在屋裏的少年看見門口的人，下意識的反應是想直接将門關上，卻終究沒有，只是側過了身子，似乎是靜靜地在等着他進來。
淩天皓踏進了屋子，順手關上了門，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怎麽不下去吃飯？”
仔細一看才發現淩雲的臉色并不太好，心道也是
個沒吃過苦的孩子吧，語氣也就柔了幾分，“我盛了粥上來，好歹吃一點吧。”
淩雲搖搖頭，又點了點頭，“好。沒什麽事的話，前輩回去休息吧。”
淩天皓走近了他一步，“給我看看，下午打的傷得重不重？”
淩雲臉上有強撐着的一點點疏淡的笑意，“沒什麽大礙，前輩放心，早點回去休息吧。”
淩天皓語意裏帶了些許威脅的意味，“淩雲，別挑戰我的耐心。”
淩雲笑意未變，“現在不是在片場，前輩未免有些無理取鬧了。”
話音未落，身後卻是一陣突兀的疼痛，其實，并不算太重，只是，牽扯到之前的傷，一個不防備間，就驚叫出口。
反應過來自己竟又被那人攬在懷裏打了的時候，耳邊才響起他的聲音，“這一下，和下午後來拍的戲一樣，是為了懲罰你不合時宜的逞強。現在，跟我說，要不要給我看看傷得怎麽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