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決戰
無招之劍勝在千變萬化,石珞缺乏內力護體,區區三尺劍的攻擊範圍也有限,支撐他出劍的便是迅捷的速度與奇詭的身法,不給敵人任何可乘之機。而穆清風的情況正相反,他內力深厚,隔空便可出招,一旦擊中便能造成綿延不絕的深重內傷,但是受限于運功時間,在速度方面造成了缺陷。
可以說,這二人各自的長處完克對方的短處。
眼前的白衣人影飄忽莫測,穆清風腦中唯一的念頭便是——不能讓他近身!石珞欺近的瞬間,穆清風便疾速後撤,他可以感受到驟然鋪開的生太極拉扯着腳下的速度,但他終歸是撤了出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敵人時的第一反應是退。
石珞以攻為守,穆清風則以守為攻。石珞身形快如鬼魅,劍意自四面八方罩來。穆清風尋不到破綻,又無暇運功,幾番出指騷擾後便要繼續拉開距離,但腳下一滞,竟是半點輕功都使不出來。
吞日月!以為石珞內力太弱于是專心應對劍法的穆清風從一開始就陷入了思維的定式——正因為這道長的內力太過可憐,所以只會用在最有效的地方!
他還不及反應,四周又一劇震,這回不只腳下受阻,全身都動彈不得——人劍合一!
穆清風暗自心驚,星樓月影脫出控制後一刻不停連續後撤,因為他幾乎可以預見下一招打來的将是大道無術。
可是,沒有——他只是落進了另一個嶄新的太極之中,氣場的主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側,仿佛一直就在這裏等他一般。
穆清風意識到自己剛才又陷入了另一個思維定式,平日裏應對太虛劍意的經驗被盡數推翻,他根本無法預料石珞會如何出招,而自己的意圖卻被對方看得透透的!
當下容不得絲毫錯愕,因為劍風已至,穆清風揮笛作擋,劍刃與笛身相撞,聲如玉石。
石珞的劍不帶內力,唯有劍影缭亂,肉眼幾不可尋。穆清風則以笛為劍,融合內力,見招拆招,交纏不休。石珞劍法精妙,穆清風亦非等閑,他也是專注修煉過外功的人,論近身招式,他一時也不會落得下風。
笛劍交接,聲脆悅耳。勁風灌入笛孔,不奏自鳴,嗚嗚然,如英雄悲歌。
劍影遮天,笛聲凄婉。身陷太極之中,穆清風自忖憑速度終究無法拼得過石珞,心念一轉,手中的笛子在格住劍後并未離開,而是順着劍刃向劍镡滑去,利刃剜在笛身上,迸濺出雪霰般的細屑。
穆清風不顧笛身的損傷,在即将觸及劍镡時一轉腕,将石珞的劍引至自己左側的身子,同時雪笛自石珞左臂之上繞過,直取胸口。
劍尖觸到自己的左胸之時,穆清風擡起左手猛然握住劍刃,指間鮮血飛濺,生生将石珞的劍路帶偏三分,雖護住心髒,但劍刃卻在肋間貫穿而過!穆清風強忍劇痛,左手未松,在對方未及拔劍的須臾,右手的笛子終于成功點中了石珞的胸膛。
穆清風這一點凝聚了十二分的內力,石珞亦及時擡手格開了笛子,但終抵不住穆清風雄渾內力的一擊,被震得倒退數丈,同時長劍從穆清風的肋間抽出,血濺五步。
穆清風退了幾步,迅速點了傷口周圍的穴道。這一劍傷及肺腑,令他一度窒息,但他不能錯失這稍縱即逝的機會,雪笛再次凝入內力,墨色大盛。
不遠處,石珞以劍撐地,竭力穩住身形,薄唇緊抿,卻不能阻擋唇間汩汩溢出的鮮血。笛子一擊霸道至極,渾厚的內力自胸口一點透入,沖至全身,五髒六腑皆被招呼了一遍,他幾乎聽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聲音。恍惚間,穆清風新招已至。
石珞足尖一點,從那綠光墨影之中蹭過,飄至一棵樹後,他背靠着樹幹,又咳出一口血。因他內力薄弱,他的劍向來不給敵人任何将內力轟來的機會,可是穆清風認準這個致命弱點,寧可自損傷敵,以身受一劍為代價換得這一瞬的空隙。那一劍貫穿了肺部,穆清風也好受不到哪裏去。
穆清風見那道白衣人影躲至樹後,也沒有奮起追擊,确切地說是根本提不起力氣來追擊,他按住傷口踉跄了一下,喉間盡是蔓延的血腥味。
論戰鬥持久力,穆清風無疑占上風,但這傷勢拖下去可是要命。不知李将軍何時能脫身回援,或者至少派個人來……思及此處,他忽覺葉影搖動,心中頓感寬慰——趕上了,不愧是唐姐姐。
石珞察覺利刃破空之響,霍然掠出,白衣過處盡是射空的暗器。他回身一劍打落剩餘的暗器,剛後踏一步以穩住身子,機關聲動,他不及回頭,再次跳出,身後的天絕地滅散開一圈華美的陷阱。
藍衣女子的身影輕盈地立于樹梢之上,一手持千機匣,另一手高舉在空中。
啪——清脆的響指,卻是催命的信號。
面前荊天棘地乍然綻放,石珞提氣再躍,餘光瞥到不遠處一個嶄新的千機變正在成形,他又迅速折了個方向,向唐鳶所在的那棵樹馳去。
唐鳶站在高處視野廣闊,唯獨自己腳下是盲點,但她有機關可以覆蓋四周,當下一記天女散花丢在白衣人前方的路徑上。誰知石珞的身影突然拔高,竟是一個梯雲縱掠上了樹梢。唐鳶一驚,腕間的暗器疾射而出,石珞在這個瞬間與她擦身而過,唐鳶能夠看到白色的衣袖從眼前拂過,還有幾滴暗沉的血液墜入夜色。
那是他的血。唐鳶在白影飄離後才猛然感受到肩膀劇痛,根本托不住沉重的千機匣。但是,沒有流血。
石珞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僅僅以手刀卸了她的肩部關節,沒有出劍。
然而,從樹枝間一頭栽落的卻是石珞,他在半空中毫無防禦可言,穆清風并沒有打算放過這個機會,快雪時晴像雨點一樣打向空中的白衣人。石珞又一口血雨噴出,身子如斷線的風筝般撞上另一棵樹幹,滑落在地。
他支劍跪起,昏暗的視野中,黑衣人步履蹒跚,慢慢向他走來。
“對不住,道長,我一直都很卑鄙。”穆清風按住肋間的傷口,慢慢走到石珞跟前。他方才借得喘息之機将傷略作處理,而且他內力深厚,可以抑制傷勢,這是石珞無論如何也無法逾越的差距。
石珞擡起眼,淩亂的鬓發下是濺滿血跡的臉,那張臉在此刻也依舊平靜,與那深邃的雙眼同樣,看不出表情。
穆清風在觸到那雙墨潭般的眼睛時頭腦一陣眩暈,仿佛回到了初見。
晨光熹微的街道上,他向撐劍跪在地上的人伸出手:道長傷勢不輕,不嫌棄的話,随在下來醫館處理一下吧。
呼吸一窒,視野也跟着一黑,他險些沒回過氣來,看來肺部的傷勢比預想的還要重。
“道長……”穆清風剛出聲便被喉中的血沫哽住,嗆咳不止,每咳一下,傷口就被扯動一下,痛得無以複加。
他晃了晃,勉力站穩,左袖因浸滿鮮血而變得沉重,攥住笛子的右手則抖得厲害。他看向仍舊單膝跪在地上的石珞,石珞雙手扶劍,他只能看到那雙墨潭般幽深的眼睛,但是讀不出任何感情。
穆清風能感受到身體因失血而變冷,只有雙眼發熱,視野氤氲。
“道長,如果你不是這麽聰明……就好了……”
內力源源不斷地凝入雪笛之中,攢下最後一擊。
作者有話要說:
——————毀氣氛注意——————
下圖的腦洞來自小粉紅374樓的GN,太有畫面感了于是手賤改了個圖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