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笑與淚(20)
今生,梁紀也笑:“可不是,也不知他走了什麽狗屎運,現在孩子都有了。”
就在兩人聊着今生時,章懷遠匆匆趕來。擡頭望見章懷遠,今夏有些錯愕,不由問:“今天不是有重要的會議要主持嗎。”
“結束了。”章懷遠淡淡的解釋,不是重要,是必須參與。但剛開始,他就坐不住了,交代吳江,自己匆匆撤離。他對梁紀笑了下:“什麽時候回來的?”
“也就這幾天,最近很忙?要不是忙,改天我們一起吃頓飯。”梁紀說。
“行。”
“不要忘了我曾說過的話。”
章懷遠不答,梁紀深深瞧了章懷遠一眼,戲笑:“你運氣不錯。”
兩人一起回到車上,今夏問:“今天的會議不是很重要嗎,怎麽這麽快就結束了?”
“無非就那些事。”他輕描淡寫。
“你也不用這樣趕過來,前些天我還看到連環車禍,有兩輛車撞得都面目全非了。”
章懷遠給她系好安全帶,握住她的手心全是汗水。
“不舒服?”
“不是,車裏有點熱。”
“今夏,時今明天的航班。”章懷遠凝睇她。他知道,今夏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盛時今,就如盛時今最放心不下的人是盛今夏一樣,他們唯一的區別,一個是敬重,一個夾帶着男女之情。但他清楚,那件事發生後,盛時今心中那把火慢慢的被藏了起來。
“明天你有空嗎,陪我去機場好嗎。”
章懷遠點頭。
今夏用指腹輕輕揉着額頭,忽然覺得非常累人。
“你二哥和念安今天去民政局。”章懷遠将她牢牢地望着。
“今天?”
“爸發話了,他們不領證沒關系,關鍵是孫子不能成為黑戶。”
今夏慢慢回味,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心想,父親這個人還真是悶騷,明明心裏着急,嘴上卻是事不關己。想想二哥拽拽的樣子,她也忍不住發笑:“我二哥答應了?他不是撂話不結婚了嗎?”
章懷遠也笑。
今夏想了又想,問:“這樣的話也挺好的。”
“什麽挺好的?”
“結婚,低調一點好。”她微微低着眼,微微思索:“念安對我二哥也是有感覺的吧,我希望他們都好。不管是大哥還是二哥,我希望他們都好。”
“餓了嗎,我們去吃點。”章懷遠提議。
“朝朝會不會鬧脾氣?”想起昨天的情形,今夏擔心地問。
“今天媽沒什麽事兒,就帶朝朝圖書館去了。”
“朝朝現在這麽調,媽帶得過來嗎。小伊甸也去了?”想想朝朝搗亂的活潑鏡頭,就有點兒發虛。
章懷遠笑了笑。
最近她特別容易乏困,她靠着椅背抱着抱枕,昏昏的睡過去。直到章懷遠叫醒她,她四下張望,不由問:“這哪兒?”
“洛城。”他給她解安全帶。
“來這裏做什麽?”她潛意識排斥這個地方。
“吃飯。”
今夏輕輕一嘆,“吃飯也沒必要費這麽大的力氣。”
“你說這裏的菜好吃,我記得。”
今夏不再跟他辯駁,跟着他下車。
還是上一次的雅間,依然點她喜歡的菜式。近來,她胃口不好,他很擔心,盡管他不說,她也知道。
見她吃得極少,他皺眉:“不合胃口?”
她輕輕搖頭:“還不餓。”
飯後,章懷遠載她去酒莊。站在酒莊廊道裏,今夏微微出神。這裏的設計,曾是她對盛時今描繪的構想。她不敢想有一天它會呈現自己的眼前。她忽然記起二嫂曾對她感嘆說:“章懷遠這個人混賬是混賬一點,但也還是有分寸的人。只不過,即使他精明,也有失手的時候。今夏,我不想為誰說好話,不管你跟章懷遠會不會複合,我永遠是你嫂嫂是你姐姐。但我還是那句話,我們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我也知道這樣站着講話腰不痛,可今夏,你有沒有這樣想過呢。你們結婚後一月有餘的樣子,老三在洛城大興土建。我聽說他要建最大的酒莊,你們離婚後,酒莊便不了了之。如果我猜得沒錯,他是要送給你的吧。最後卻沒有機會送出去。今夏,你知道老三這個人最好面子,你無疑在他臉上動了一刀。試問,有誰敢這樣做?對于章懷遠,你也是第一人。”
想起二嫂講過的那些話,她有些恍惚。
那時,她确實不想在顧忌那些所謂的面子工程,她太累了,這樣強撐下去,她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崩潰而瘋。
章懷遠牽過她,說:“工期很趕,肯定有不盡人意的地方,以後慢慢改。”
“為什麽要帶我來?”
“因為你是我太太,是我孩子的媽媽。”
今夏望着這座她曾經夢想過的酒莊,如果在早幾個月,又或者在早幾年,聽到這句話,她的心境不會是現在這般的平靜。
她知道,年紀越長,那些情情愛愛早已燃燒殆盡。他這句話分量在年輕人眼中算不了任何,孩子的母親,他的太太,或許這些都跟愛情無關。可她不會忘記,愛情的終點是親情。
其實,在昨天朝朝問她時,她就已經清楚,無論是朝朝還是暮暮,又或者章懷遠,這一生都将是她的牢籠,牢籠并不可怕,她清楚,因為她願意住進這座牢籠裏。
作者有話要說:這應該算正文的完結章了吧(你們會不會說,╮(╯▽╰)╭還沒完結的感覺?但我還是那句話哦,他們的故事沒有完結,生活還在繼續)然後會陸陸續續出一些番外!!
感謝各位童鞋對某菲生日的祝福,鞠躬!也感謝楊FFF的長評!
71煙花易冷
那是98年的秋天,高考結束後,毫無懸念得了理科狀元的章懷遠因不同意父親的安排和家裏人大吵一架,便和一群朋友外出散心去了。
他們走過很多地方,最後到了K城。
那是一座四季如春的城市。在那裏,他第一次看到商瑗,燒焦的烈日,她蹲在一叢樹陰下,認真教導十幾個小孩童畫畫。
透明的太陽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枝桠灑在她耳際,晶瑩的汗水灑下來。
他頓足将她望着,她微微側頭,看到他稍稍一愣,随即低下頭。他又站了一會兒,那十幾個小孩童好奇的打量他,直到同伴梁紀來了,他才收回視線。
梁紀打趣說:“不會看上人家了吧,看你,把人家小姑娘瞧得臉都紅了。”
章懷遠抿唇不語。看上她?不過覺得她長得有些與衆不同而已。
他們在K城逗留幾天便啓程,最後他們還辦了證件直跨邊境。
去緬甸的那晚,他們下榻一小縣市的酒店。幾個人在房裏玩牌,盛時今用酒店座機講電話,本來喧嚣的房間,在盛時今低低喝了聲:“不許胡鬧,聽話我就給你帶禮物。”
這句話後,房間立時安靜下來,大家都面面相觑,他們更習慣寡言的盛時今。章懷遠甩出去一張牌,淡淡看了盛時今一眼,微微皺起眉。在同一時間,他想起昨天給家裏電話時,章雪嬌喋喋不休的抱怨。章雪嬌委委屈屈抱怨說:“三哥,你不知道啦,那個盛今夏好讨厭,她又考了第一名,全市第一名唉。你不知道,今天我在街上看到她,她神氣兮兮的。有什麽好神氣的,不就考了第一名嘛,又沒什麽了不起。要我努力一點,我也可以考第一。”
對這位被寵過頭的堂妹,章懷遠也總有幾分溺愛,大抵是章家就她一個女孩的緣故。至于章雪嬌口中提到的盛今夏,自己當然有印象。盛時今的妹妹,孤言寡語的女孩子,長得很蒼白,好像沒見過陽光。對她的記憶也僅限于此,再就是章雪嬌的抱怨。
房間裏靜悄悄的,他擰開一聽啤酒,忽然就沒了興致。
他離開房間,站在閣樓裏吹風,暮色已經落下來了,天氣仍舊悶熱。南部的人個子又黑又小,樓閣飄着白色的簾幔,時不時有人穿梭其中。
他走到那株纏繞着藤蔓的大榕樹下抽煙,不想已有人占據了那方領土,更不想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白淨女生。
他難免不意外,女孩看到他整個人都懵了,傻乎乎站着怔怔地望着他。
他同樣也看着她,覺得這個人怎麽長得這樣白,白得跟刷牆的石膏粉一樣的,晃得眼花。
“是不是打擾你了?”他忽然問。因為他看到她身旁的畫夾,幾張素描紙,有一張只有一個輪廓。
女孩順着他視線回頭,望見自己的畫夾,更轉過去慌慌張張收起來,對他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看她紅着臉,抱起畫夾一下子就消失在白色簾幔中,只留下蹭蹭的腳步聲,最後腳步聲也消失了。他坐下來,不禁失笑,想着那張紅撲撲的臉,只搖頭。
盛時今講完電話,也出來透氣。
章懷遠枕着頭,差點要睡過去了。盛時今拍了下他,在他身邊坐下來,說:“我就不跟你們去緬甸了。”
章懷遠微微睜眼,調笑問:“有好的路線?”
“家裏有點事。”
章懷遠懷疑地瞅了他一眼。盛時今并未解釋何事,但這不是第一次,他早習慣盛時今中途離場。若是記憶好一點,每一次離場都因家裏有事。盛家有什麽事?就算有事,也有父母親頂着吧。對于盛時今敗興,他一直不發表意見,這次忽然就想關心一下:“家裏能有什麽事。”
盛時今笑而不答。不過在稍後的幾天,他已經踏上歸程的路途了,從章雪嬌那兒聽來這樣一則消息。章雪嬌說:“三哥,你太沒意思了,人家盛今夏她大哥都帶她旅游去了,你們都不理我,我覺得我再也不會愛了。”
章懷遠聽了,呆了下。盛時今急匆匆回去就是為了這麽一件事?
回來不久,陸陸續續開學了。他和父親一直談不攏,父親希望他念國防科大,對于父親的提議,他不買賬。後來,事情鬧大了,母親請爺爺出面章父才打消這執念,對于這結果還是很不甘心,又不敢違逆章老爺爺的意思,氣得甩手回部隊。
他入學第一周,學校舉辦迎新晚會。章雪嬌聽說了,要鬧着來看。
晚會還沒開始,章雪嬌早早過來,刻意妝扮一番,看起來就是可愛的瓷娃娃。章懷遠對她妝扮狠批了一頓,章雪嬌委委屈屈地說:“三哥,我不是怕丢你的臉嗎,上次大哥的同學都說大哥了。”
章懷遠沉着臉不說話,她也怕了,撅着嘴委屈得不行。後來,她硬拉着他去看看晚會的海報,看到海報後,她就不高興了,指着海報說:“為什麽哪裏都能看到她。”
“誰?”
“還能有誰,還不是那個誰誰誰啊。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會彈鋼琴麽,我要學,我肯定比她彈得好。”說着,她挽住他胳膊,神秘兮兮地說:“哥,跟你說一個事兒,你可不許告訴別人”
他對女孩子的話題不感冒,幾乎不認真聽,心思卻想着明天那場辯論賽。章雪嬌見他一點也不上心,也不洩氣:“三哥,你知道她做了什麽事嗎,我聽說她的初吻沒了哦。我還聽說她跟外校的學生在交往,你知道是什麽學校的嗎,高職的,那可是個混混小頭目呢,據說家裏也挺不錯的,高家知道吧。就是那個不學無術的高家小子,盛今夏居然跟他鬼混,遲早要被學校開了。”
講到這裏,她洋洋得意的哼了聲。
章懷遠瞅了她一眼,難得冷聲說:“好好過你自己的,管別人做什麽。”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聽說她跟那小子睡過了吶。不信,不信你去問問李雙雙,這事她也知道。”
他自然不會去問,也沒往心裏去。
當天的晚會,盛今夏作為青年社心浪愛心團的外援參加他們迎新會。她沒有彈琴,而是唱了一首‘最初的夢想’。
那是第一次聽這首歌,覺得很不錯,那種沙啞渾圓的聲線。
她一曲完畢,雷鳴般的掌聲爆發。
章雪嬌撇撇嘴,非常不屑地說:“這種人,活着有什麽意思,呆子一個。”
他雖然聽了,但也沒反駁,對于書呆子,他談不上惡感,也談不上好感。他和盛今夏更談不上熟悉,不過萍水相逢。章雪嬌還喋喋不休,他卻被接下來上場的身着一襲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給吸引了。她抱着琵琶,施施然走上來,對着滿場觀衆深深鞠躬,然後才說:“大家好,我是財會的商瑗……”
她的聲音,他說不上來是什麽質感。他第一反應,原來那個喜歡紅臉的女孩叫商瑗,他們居然是校友。
她彈得不算好,也不知是不是羞怯,還彈錯了好幾個音符。他覺得有意思,會臉紅的女生,怯場的女生,有繪畫天賦的女生。
這是他最初對商瑗的印象,要不是後來的交集,他想,商瑗留在他腦中的也只是這些了。
晚會散場,盛今夏被盛今生接走,他們在校外遇上。他送章雪嬌出校門,就看到盛今生牽着她走在人群裏,她小小的身板,很快消失在人潮的盡頭。
沒過兩天,他再一次遇上她,只不過這一次隔着一條街。她和一個男孩子走在一起,那個男孩他見過,高家老二,據說一個不學無術的人。
他看了幾眼,直搖頭。只嘆現在的女生越來越不檢點了。
時隔兩個小時,他和朋友約在附近的西餐廳吃飯,不想再次遇上盛今夏,這一次走得近了,她也是第一時間發現他。看到他那一剎,她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子,緊張慌亂地別開臉。
他在心裏想,以為這樣就我就看不到你了嗎。當然,他自不會去管,盡管她是盛時今的妹妹,可人家現在讨厭他了吧。
他收回視線,不想她會走過來,喊了聲:“三哥。”
他挺意外,以往遇上,她都選擇性無視,這一次為了什麽,難不成怕他告狀?他看來那麽閑情?他淡淡點頭:“你來吃飯?”
她點頭,沒有看他:“三哥我走了。”
他更驚訝。過來就為了喊一聲三哥?女孩子的心思,果然難猜。
待她走了,朋友笑着問:“你妹妹?長得很漂亮,可惜嫩了點,不過照發展下去,以後肯定更沒得說。”
“朋友的妹妹,別亂說話。”
朋友微微一愣,打量她離開的方向說:“真的假的?你不會對人家有興趣吧,沉着臉,啧,你這樣可要把人家給吓跑的,你沒注意嗎,剛才她都不敢看你。”章懷遠并未留意盛今夏的反應,對朋友的調笑,不做任何反應。
那之後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見過盛今夏,偶爾從章雪嬌口中得知零星片段,也只是抱怨之言。
迎新會第二周,在學校再次遇上商瑗。他走得匆忙,沒有注意她,反而是她主動上來打招呼。再見她,算不上意外,因為迎新會上他就知道他們是校友,只不過不同系別罷了。
她并不像別的女生自信,怯怯地問:“你好,可以找你幫個忙嗎。”
章懷遠很詫異,因趕時間,便問:“什麽事?”
“你是本地人對嗎,那麽我想問問,你知道工作中介所在哪兒?”
章懷遠不得不重新打量她,問:“你要找工作?”
“嗯。”
他并不是什麽熱心腸的人,但看着可憐楚楚的她,點頭說:“我給你問問,現在我趕時間,這樣吧,你把你的聯系方式給我,如果有我再聯系你。”
商瑗撕下一頁紙寫下聯系方式,感激地遞給他。他接過來,看到她的名字,點頭說:“如果有的話,我會聯系你。”
第二天,又在校園遇上她。她看起來很焦慮,看到他就像見到了救星,帶着一點點羞澀忐忑的迎向他。
章懷遠這才想起昨天答應她的事,便說:“你很急?昨晚我都忘了問你想要什麽性質的工作。”
商瑗急切地說:“什麽工作都可以。”
“這樣吧,我妹妹需要一位補習老師,你文史如何?”
“這樣可以嗎?”
“如果你不介意辛苦一點的話,問題不大。我妹妹這個人脾氣比較刁鑽,先前有好幾位都給她氣走了,你要是覺得還行,明天你可以去見見她。”
章雪嬌開始同樣為難商瑗,後來不知什麽原因,一夕間她和商瑗的關系變得特別親密。
對于章雪嬌的變化,一家人都很欣喜。也因為章雪嬌,他跟商瑗的相處多起來,也漸漸了解她為何急需工作的緣由,對她不由自主多了一絲憐憫。
因為往來比較多,傳出兩人在交往。開始,他澄清幾次,沒有人當真,次數多了,他也就懶得說什麽。卻不知怎麽,兩人漸漸地就往那方面發展。多年後,他再次回想,也覺得他們的開始很莫名其妙,好像按着別人編寫的劇本一步步走過去。
他和商瑗談起戀愛,商瑗也另尋了一份工作。他也提過幾次,不需要那麽辛苦,可她不聽,他也就由着她了。
兩人的關系一直這樣淡淡的處着,她對他很好,處處都讓着他,但偶爾也會鬧小情緒,他都當着不知情。
至于她的交際圈,他也不會過問。只覺得相處不費事,她也是省事的人,偶爾惹出點事端,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無傷大雅。
從商瑗出現,章雪嬌對盛今夏的抱怨漸漸少了,曾有一度,他以為這個人消失了,要不是那場馬賽,他也不會注意到她。
那年假期,盛時今回來,大家去馬場騎馬,不想久違露面的盛今夏也去了。大家對這位只聞其聲難見其人的盛今夏都頗為好奇,但他不覺得她有什麽過人之處,普普通通的女生罷了。也時常有朋友在耳邊打趣說:“依我之見,盛三妹肯定對你有意思,你沒看到嗎,她每次看你的眼神,啧啧,那水靈靈的勁頭兒看得我骨頭都酥了。”
每次聽到這話,他都會沉下臉。對盛今夏,他談不上什麽心情,只覺得她這個人活得不自然,端着架子繃緊自己。
每次想起她,更會想起商瑗。她沒有盛今夏出生好,但自強自立,她沒有盛今夏事事得到長輩們的贊美,她只是忙忙碌碌活于這個紅塵中。如果非要比喻,就用梁紀的話說,盛今夏是長在盛世裏的牡丹。
梁紀喜歡盛今夏,所有人都知道,就像傳聞盛今夏喜歡章懷遠一樣。對于這些傳聞,他只當不知情。
去馬場那天,陽光很好。商瑗因有功課沒有跟他一起去,現場女生也就盛今夏,所以特別紮眼。她的騎術很差,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開場的時候,她又放不開,結果還被甩下來。他離她最近,也來不及救場,眼睜睜看着她花容失色狠狠摔下去。扶起她,還沒來得及查看,盛時今便趕過來,直接将她抱走。
盛時今寵盛今夏,幾乎是溺愛,所有人都知道。他卻在盛時今眼睛裏看到了別的東西,雖然盛時今掩藏得很好,還是被他捕捉到了蛛絲馬跡。
當天,章雪嬌便問:“三哥,我聽說今天你們去馬場了?那誰誰也去了?”
對于章雪嬌,他很少發表意見,這一次還是呵斥她幾句。章雪嬌委屈了,也不敢反駁什麽,乖乖點頭附和。
時間一晃好幾年就這樣過去,他跟商瑗不冷不熱處着。關于盛今夏喜歡他的傳言更甚,他仍不當回事。有時候商瑗也會借此事跟他撒撒嬌,也會發發牢騷。
畢業後,他順理成章進了母親的公司,開始接手母親的事業。有一次,母親問:“你也不小了,該找個人成家安定下來,這對事業也有幫助。”
他淡淡問了句:“結婚還早。”
母親似看出他的心思,毫不留情揭穿:“不要以為我會同意你那什麽所謂的女朋友,我不管她什麽出身,總之不得我意。”
他很反感母親的勢力,他也不覺得商瑗不好,反而覺得她難能可貴。畢竟,她可以對自己提要求,但她沒有,除了偶爾的抱怨,偶爾鬧鬧小情緒,和她相處都是很随和。
“你看上誰了?”
“要我看得上,那也只能是盛家老三,你要真聽得進我的話,現在就和那誰誰斷了。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覺得她很特別,出淤泥而不染?我就要告訴你,她這樣不卑不亢不求不問,确實能忍。她能忍為了什麽?當然是為了得到更多。老三,這種人玩玩不可厚非,但要娶回家,苦日子在後頭呢。你以為這是在拍電視劇?灰姑娘的水晶鞋都能過得了十二點?”
聽到這裏,他蹙緊眉頭。
對于父母幹預他的人生,他生不出半點好感。聽了母親的話,他有些惱火,說:“你看上盛今夏什麽?”
“那你又看上商瑗什麽?不要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說不過是知道你最終會想明白。”
他沒有回答,也回答不上來。
盛今夏,為什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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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她懷孕,他沒有震驚,仿佛早知道。母親苦口婆心教育他,跟他分析婚姻利弊。他無心聽,卻沒辦法逃避。
他想起那個早晨,煩惱萬分。他不知道,她看上自己哪一點,至于用卑劣手段爬他床。
事出,他就沒有去見商媛了。而商媛,因章雪嬌的關系,每天都給他寫信,一張張信箋,他沒有看,也不回。
‘睡了’盛今夏,他就知道,這一生他跟這個女人就牽扯不清了。哪怕他不願意,如今已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所有人都在觀望事态發展,盛今夏作為當事人之一,他聞聽她說:“我不要嫁章家。”
她說她不要嫁章家,他聽得清楚。章懷遠冷笑,這個女人故作姿态嗎,當初明明是她動手腳睡了他,做這些不就想嫁他嗎。如今,他們章家上下讨好巴結他們盛家,她居然擺譜來了。
母親再次找他談話,他點頭答應。
第二天主動去找她,主要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如嘴上說的,不願嫁他們章家。熟料,他的求婚盡量輕描淡寫,她震驚地望着他,最後還是點頭。
他說不清當時的感覺,只覺她虛僞。
他們的婚禮事宜,根本不用他們忙活。他閑的發慌,只得把自己變得忙碌。他一直想不明白,開始懷疑那些傳言。
如果她愛他,那麽他們結婚,最高興的人非她莫屬,可她風平浪靜。仿佛即将跟他攜手步入殿堂的人非她本人。她的态度,他不得不懷疑,她有愛他嗎。
當然,他也并不稀罕她的愛,他還是被她的反應困擾了。實在猜不透她的心思,做過那麽多事,只為跟他牽扯上,現在又事不關己的樣子,心理素質非一般能比。想着,他着實惱火,又不對她怎樣。
結婚前幾日,商媛通過章雪嬌找來。
數日不見,昔日紅潤的臉龐,瘦的他快要不認得了。門一關上,她就抱住他,訴說分開的相思之苦。
眼下她哭得傷心欲絕,他只能任她發洩。
他根本沒有想過,從沒有來找他的盛今夏會來。在她推開門那一瞬,他就發現了她。可他就想看看,她會做出什麽反應。依她現在的身份,她有立場哭鬧。可她沒有,她平靜地看着他們,然後慢慢關上門。
他一直看着她,直到門閉上了,甚至連懷中的商媛,他都忘了去推開她。
他想,她就這樣走了?不上來質問?
商媛哭過了,不停說對不起,說她清楚知道不能來找他,可她控制不了。說着她又淚如雨下,問他怎麽辦,怎樣才能忘了他。
他沒辦法告訴她要怎麽做,當初自己招惹她,現在傷了她。他知道說什麽都是他的不對,說什麽都彌補不了她的心傷。而該說的已經說了很多,于是他保持沉默。
天晚了,他提出送她回去。她忽然從身後抱住他,哭着問:“我們可不可以不分開,無論給我什麽身份,都不要分開好不好?”
“你不需要委屈自己,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懷遠,我根本沒辦法忘記你。”
“我要結婚了。”
“我知道你要結婚,新娘不是我,我知道的。可我就想,怎麽會這樣呢,懷遠,我們怎麽會這樣。一絲可能都沒有了嗎,非要娶她嗎。”
“是。”
她又哭,她的眼淚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真非要娶盛今夏不可?
短暫的迷茫,他将她送走,事後他專程為這事去找盛今夏。盛家為他的到來感到高興,直接将他放進今夏的房間。
他進去看到她伏在案幾前,看他進來,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頭去看她的書。
她冷淡的反應,弄得他不大舒服,又不能表現出來。走過去,低頭看着她。她沒有問他來做什麽,專心致志看她的書。
站了一會,他忍不住,坐下來拿過她的書沒話找話:“還看全英文版的?”
“嗯。”她看了他一眼,低下頭輕輕回答。
“我書房有這類書,你想看,明天我給你送過來。”
“不用了麻煩,我這裏有。”
她不軟不硬,他被嗆了一下,讪讪放下書,問:“這幾天還好嗎,寶寶有沒有鬧你?”
“沒有。”她頓了下:“還早呢。”
她這樣說,他又找不到話,只好沉默。她也耐得住,他不說,她就坐着不動。
最後,他說:“今天她來找我。“
沒有等他說完,她打斷:“嗯,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
“盛今夏,為什麽不聽我說完?”
“不需要。”
這個傳說愛得他死去活來的盛今夏,用最冷漠的姿态将他拒之門外。章懷遠碰了一鼻子灰,對她又莫可奈何。
婚禮那天,天空下着雪。
雖然他覺得很無聊,可她居然在車上睡着了。面對這樣的她,他哭笑不得。
一天的婚禮結束,回到他們的新居,當晚接到醫院的電話。他沒有料到商媛會自殺,而那一刻,他也顧不得那麽多,直奔醫院。
好不容易搶救回來,天快亮時,他回到家,她早已睡下。
他身心俱疲,坐在客廳裏不想動。他一直在想,她問起來要怎麽解釋。擡頭時,看到二樓的樓梯口,她靜靜地看着他。
她以為她藏得很好嗎。他眯起眼,不想動,想看看她會做什麽。
片刻後,她輕手輕腳回房。他覺得悶,呆了片刻,起身上樓,望着主卧房一眼,轉身朝客房走去。
怎麽也睡不着,只要一閉上眼就看得見滿身是血的商媛。
醫生說,命撿回來了,還要做進一步檢查。他們懷疑,她有輕度抑郁症。
而進過全面檢查,她不止患有抑郁症,還很嚴重。
他想,這算不算商媛對他的懲罰?
病床上,她問:“如果我好不了,你是不是就不離開我了。”
“會好的。”
“然後在一個人孤苦伶仃對不對?”
他不能刺激她,只得換話題:“你身體好一些,我們出去散散心。”
“我以為你會把我丢醫院不管我死活。”
看着這樣的她,很多話都不忍說出口。婚後一個月,他帶着她去澳洲,醫生也跟着去。他沒有對盛今夏解釋,他對這個女人,越發捉摸不透。
在澳洲的日子,她從不主動給他電話。他知道,商媛跟他去澳洲,她不會不知情。然而,作為他的太太,她不聞不問。他想,這樣也好。
在澳洲呆了一個月,商媛情緒明顯好轉,醫生說這樣保持,不出半年,她就可痊愈。
就醫生說完這話,他接到國內的電話。他母親告訴他,今夏生病住院。
他讓秘書訂回程票,但最快也得兩天後。他等不及,只得乘飛往他處的航班,轉航回國。
登機時,他想了想,交代随性的秘書照顧好商媛。
回到國內,已經過去了一天。當他疲憊的趕到醫院,母親當場給了他一耳光。
他沉默。
母親打他後又心疼,強勢的她抱着他哭道:“你什麽時候才長大呢。”
他鄭重地說:“媽,給我一些時間。”
他忽略了,時間途遷,滄海桑田。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出來一個番外了,內牛!
72空城(番外2)
時間匆匆,轉眼幾年就這樣悄然擦身而過。
收到來自今夏的郵件,她說要創辦工作室。他知道,家裏所有都不贊成她這份工作。
看着字裏行間她生活的點點滴滴,溫暖從心尖上慢慢溢出來,就連嘴角也掩飾不了幸福的笑意。
他不由想起小時候,她的世界裏只有他。那些快樂,如今成了他彌足珍貴的記憶,而她留給他的只剩一座空城。
那一年,她牙牙學語,第一次開口叫的是他。他不知道,為什麽小孩子那麽柔軟,可那時他就愛上了那個柔柔軟軟的她。覺得只要對着她,自己所有煩惱都可暫時忘記。
漸漸的,随着年歲漸長,父母工作忙,他們兄妹三獨自生活,今生好動,也不肯帶今夏一起。今夏多數時候都跟着他,她很安靜,如果忙碌,他可以不吃不喝就坐旁邊看着,有時候累了,她就趴下休息。
小時候的她抵抗力很差,一年中總有幾個月休養。父母不家,他上學的同時,擔起了保姆照顧她衣食起居。
一次她高燒,他抱着她往附近的醫院跑,只想着她千萬不能有事。她虛弱的縮他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