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流離的話一下讓蘇晨豁然開朗,他想着習渺來看他那天發生的事,越想越是可疑,捧着杯子連聲說:“沒錯,沒錯,我本來是要判死刑的,可習邈剛來見過我,我就從必死的局面裏活了下來,為什麽我就沒有想到是他的原因?他肯定是不得以才來跟我說那些話的,一定是!”
蘇晨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聲音裏多了些自責:“我為什麽不信他,他明明是那麽好的一個人!”
放下杯子抓住流離的手,說:“仙人,你一定要救我們!”
蘇晨本性良善,把一切美好的想象都給了自己心上那個人,若世人皆如他一般,那些因為誤會而錯過的姻緣就一件也不會發生了。
流離想着,回握住他的手,說:“放心,我一定給你和習邈一個好結局。”
流離出了監獄,來到習家和樂家的飯局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一邊隐身偷菜吃一邊聽着他們的對話。
這個時候習邈已經讀到了大四,因為成績優異被允準提前畢業,還得到了一個保研的名額。
流離這時才知道,原來習邈并不是學渣,他裝成連大二學生會的題他都不會的樣子,只是為了能離蘇晨更近一點兒,看他講題時認真的眉眼。
流離更堅信了心裏那個猜測,又見習邈席上并不怎麽開心,好幾次樂顏給他夾菜,他也只是愛答不理,惹得習父頻頻蹙眉。
樂母似是知道自己女兒身上發生過的事,急于把這樁婚事做成了,好給已經殘破不堪的女兒一個好未來,便收拾出一副輕松的口氣對習父習母道:“這一讀研又是三年,那時候我家樂顏就二十五歲了,年紀說小也不算小了。”
恰恰習父也怕他們知道自己兒子其實是個同性戀,忙接過來道:“是啊,兒女事始終是我們最牽絆的,總要早點看着他們結了婚,我們才能放心把産業交給他們。”
雙方父母各懷心事,互相點頭。習邈卻冷笑了一聲,擡起眼皮看着身旁一身潔白衣裙的樂顏,說:“李圖死後,你就不做噩夢了吧。”
樂顏和自己母親的臉唰得一下白了,一時僵坐在椅子裏,說不出話來。
習父怨怼地瞪了習邈一眼,警告他不要亂說話。習邈視而不見,自顧自道:“聽說李圖可是很喜歡你的,為了你,也不知教訓過多少跟你走得稍近些的男生了。他是個瘋魔的人,兩次膽大包天敢綁架你,就這麽讓他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樂母雙手已經微微顫抖起來,她把手藏在桌下,臉上擠出個笑說:“李圖那人我也聽說過,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打主意打到我女兒身上來了。他也不看看自己,配碰我女兒一根指頭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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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父習母臉色也不好看,聽她給自己女兒開脫,當下并沒有接她話茬。
一頓飯在表面的平靜中結束,明明每個人都沒怎麽動筷子,可起身卻發現餐點竟是活活少了一半。各人都以為是旁人吃的,也沒怎麽懷疑,相互寒暄後在車庫道別。
流離跟着習邈回了家。剛進客廳,習父心煩地點燃了一枝煙,叫住一聲不吭就要回屋的習邈,說:“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該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
“你是說,樂顏确實已經被李圖強/暴了?”習父的話裏開始帶着顫音:“你是怎麽知道的?”
習邈确實恨樂顏,可他也知道,無論到了什麽境地,蘇晨至始至終都沒有提過樂顏一個字,他不想成為讓蘇晨瞧不起的揭人傷疤的那種人。
“我口無遮攔,整日裏胡說八道你不是不知道,怎麽幾句玩笑你倒是當真了。”
習父微不可聞地松了口氣,又說:“樂顏是個好孩子,這麽多年來對你一直癡情,我都看在眼裏,你不能辜負她。”
看他臉上毫不在意的表情,加重了語氣道:“你別忘了,蘇晨還在牢裏。我能讓他過失殺人,也能讓他蓄謀殺人。案子定了,不是就板上釘釘,一輩子推翻不了的了。”
習邈握了握拳頭,提步就走。
他把自己鎖在屋子裏,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
夢裏,他看見蘇晨被拷着雙手向他走來,他想他想得發瘋,不顧一切地過去緊抱着他,說:“蘇晨,我也想你。”
鼻端卻泛起一陣血腥,手心那裏也是黏黏的。他緩緩地放開懷裏的人,就見蘇晨腦袋上被槍子嚯開一個洞,洞裏源源不斷往外淌着血。
“蘇晨!”
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從床上一躍而起,連連喘氣。等明白一切都只是一個夢,他劫後餘生般抱住自己的腦袋,悶聲哭了起來。
過了很長一會兒,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倒茶的聲音。
蘇晨擡起頭,果然看見有個模樣十分年輕的女孩正坐在他書桌前頭泡一杯茶水。他被吓了一跳,身體往後縮了縮,問:“你是誰?”
“我是天上的月老,特地來成全你跟蘇晨這樁姻緣,”流離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我猜的不錯,蘇晨的命是你救的。你說你不愛他,其實卻是愛慘了他。”
頗有感觸地啧啧兩聲:“原來不只是書裏,人間竟也真有這樣癡情的男人,看得我甚是欣慰。你很好,蘇晨也很好,月老我十分喜歡。既然碰上了,就一定會讓你們白頭到老,永不分離的。”
習邈聽得糊塗:“原來月老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流離搖了搖頭:“此言差矣,我可已經活了幾千幾萬歲了。”
起身往他面前走了走,說:“你安心等着,我去幫你把蘇晨送到懷裏來。”調皮一笑,旋身在他面前消失了蹤影。
習邈伸手往她消失的地方摸了摸,半晌顫抖着嘴唇自言自語道:“竟然真是神仙……”
流離去了樂顏家裏,樂顏正癡呆呆地坐在梳妝鏡前,母親在她旁邊抱着她,輕輕撫着她的頭發,忍着淚說:“孩子,沒事的,都過去了。很多事情,其實只要我們不記得了,它于我們而言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好孩子,忘了吧,答應媽媽,我們以後再也不提這件事了,好不好?”
這句話倒是給了流離提醒,等樂母走後,她在樂顏面前現出身來,說:“樂顏,你可知罪。”
樂顏被吓了一跳,等看清了房間裏突然出現的人,驚叫一聲要跑出門去。
可到了門邊,她發現那門無論如何也打不開,外面的人也聽不見她的呼喊。不管她叫得多大聲都沒有一個人過來支應一聲。
“不用白忙了,我施了結界。”
“你到底是誰!”樂顏歇斯底裏地喊了一聲。
真是累,每次都要被人問是誰。
流離找了把椅子坐下來,說:“我是地府裏的判官,因你不思感恩,反倒反咬一口,誣告害人,特來将你鎖拿歸案。到了地府論罪而處,本該是把你送入第九層油鍋地獄的,可你害的偏偏是你的恩人,罪加一等。我已向閻王禀明,要讓你再受萬人淩/辱之苦,方可投入油鍋地獄。”
樂顏吓得瞳孔大張,一個勁搖頭,瘋魔了一般道:“不!不!我不要!我不要!”
撲過來跪在流離腳邊,淚如雨下:“神仙,求你放了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不得不讓蘇晨做替死鬼的啊!”
“沒有辦法?”流離冷笑一聲:“沒有辦法你就能攀誣恩人?你若早早報警,李圖那幫人還會抓你第二次嗎?”
樂顏只是搖頭,厲聲道:“不能!我不能報警!從小我就喜歡習邈,每天都夢想着能嫁給他。眼看着就要實現,我怎麽能昭告天下說我樂顏被一群畜生搞得跟糞水溝子一樣髒!”
她越說,眼裏的恨意就越強烈,整個人陷入一種瀕臨絕望的癫狂之中:“為什麽蘇晨要出現?為什麽他輕而易舉就讓習邈愛上了他?習邈本來是我的,他是要跟我過一輩子的,怎麽能被一個賤男人搞臭了名聲!
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我必須要救他,讓他過上正常人的日子。是蘇晨先犯賤,又眼睜睜地看着我被人欺辱,他卻躲在角落裏連個屁都不敢放!
他是我人生裏的噩夢,我怎麽能放過他!也是他自己倒黴,偏偏被李圖盯上。老天既然給了我這麽好的一個機會,我怎麽能錯過!”
樂顏已經崩潰,講道理根本就無濟于事。流離只能拿出條件,對她說:“看你也是個可憐人,我也并非是心似冷鐵,不近人情。不如這樣,只要你去找警察說明當年的一切,再讓自己父母退了跟習家這門親事,我就封了你的記憶,讓你自自在在地過完後半輩子。
你放心,警察不是長舌婦,你但凡說一句求他們保住你的名節,他們就不會往外透漏一個字。”
樂顏漸漸止了哭泣,仰起頭看她,想她既是神仙,法力無邊,那肯定什麽事都做得到。
她不免貪婪起來,說:“不!封了記憶又能如何,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瞪大了一雙眼睛看着她:“我要你把時光倒流,回到李圖生日前一天,再替我把他殺了!這樣一切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習邈和蘇晨也不會相遇了。”
流離随口說道:“時光倒流是你們凡人臆想出來的,其實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到。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封禁記憶。
其實你媽媽剛才說的對,一件事情要是自己忘了,對自己來說它就從來沒有存在過。自欺欺人又如何,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