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蘇晨不聽,不信,只信習邈。他說服自己放寬心,開開心心地繼續回學校去上課,泡在圖書館裏做題準備考試。
可習邈再也沒有出現過,他一天天地等啊等,等得太陽落了又升,升了又落,習邈還是沒有出現。
蘇晨的期末成績意外的差,挂了兩科,等大三開學前要過去補考。
他在家裏等得心焦,黑着的手機安靜得像是一個墳墓,收不到習邈發給他的任何一條短信。
他覺得要是習邈不要他了那就當面說清楚,他好死了這條心,從此以後再不癡心妄想。這樣也好過每天毫無希望地等下去。
蘇晨出門去找習邈,夏天炙熱的太陽照在他頭頂,曬得他整個人都在發暈。
這樣一個茂盛的夏天,所有人都躲在家裏吹空調,小區路上不見一個影子。
這裏的停車場不夠用,許多車輛違規停在路邊,占住了一半的馬路。
蘇晨滿頭大汗地朝前走着,走到一輛黑色小轎車時拌了一跤,那車門突然在他面前打開,從裏頭伸出一條胳膊把他拽了進去。
那些人把他帶到了李圖過生日的那棟房子裏,給李圖打了個手勢後就出去了。
屋子裏除了他跟李圖外還有一個女生,是許久不曾見過的樂顏。
樂顏被人綁着手側躺在地上,看見他來,一雙眼睛略微亮了亮。
蘇晨仿佛又回到了噩夢般的那天,正在恍惚中,李圖突然過來一把揪住他的頭發,把他拉到樂顏面前,對女孩說:“你說他會救你,我倒要看看這個廢物會不會救你。”
低頭湊近了她,兩只眼睛裏發出可怕的光:“你還不知道吧,他喜歡男人,不管你長得多漂亮,在他眼裏那都是姐妹。”
蘇晨被扔得一個趔趄摔在地上,看見李圖彎腰解開了樂顏手上的繩子,又去脫她衣裳。
Advertisement
樂顏撕心裂肺地掙紮起來,李圖就朝她臉上打了兩個耳光,對待發洩工具一樣要去侵犯她。
蘇晨耳朵裏嗡嗡嗡地響着,全都是樂顏生不如死的一聲聲呼喊。
一陣昏天黑地中,他朝李圖跑過去,用自己弱小的力量去拉他。
李圖人高馬大,對付他簡直不費什麽力氣,輕易就把他踹倒在地。
地上掉着一把小刀,好像是他從學校小賣部裏買的。可自從習邈出現以後,他明明把刀擱在了家中的抽屜裏。
他迷迷糊糊地拿起刀子,迷迷糊糊地看向伸腳又來踹他的李圖。
臉上一陣溫熱,有什麽東西撲灑了他滿臉。
蘇晨在醫院醒來,旁邊站着一個女警察。見他睜眼後,女警察對着門外的同事喊:“他醒了。”
兩個警察走過來,向他出示了工作證。其中一個年紀稍小的用例行公事的語調對他毫無感情地說:“蘇晨,我們以涉嫌故意傷人罪決定逮捕你,請你配合警察工作。”
蘇晨迷茫地看着他們,一時懷疑起在被李圖打得昏迷前,自己到底有沒有殺人。
李圖死了,被人拿鋒利的小刀劃破了脖子。那小刀還新得很,割斷李圖的頸動脈就像拿刀切一塊豆腐。李圖幾個跟班在聽見屋子裏樂顏的驚叫聲後闖進去,當下報了警。
警察也懷疑過樂顏,可刀柄上的指紋是蘇晨的,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證據。
找樂顏去了解情況,樂顏被吓得躲在家裏哭個不停。她一直只說是自己的錯,蘇晨是個好人,明知道不是李圖對手還能過來保護她,都是她害了蘇晨。
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說:“蘇晨沒有錯,他是為了救我才不得不下的手,求你們放了他吧。”
那警察認出她是不久前被人舉報受到同學侵犯的女生,當下問了她一句:“那個李圖,是不是找人……”
“沒有!”她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話:“那件事情我已經說的很清楚,當天我意識到不對勁,早早就從那裏走了。李圖賊心不死,這才又把我抓了過去。
可他至始至終沒賺到我一分便宜。警察大哥,你也知道我們女孩子的聲譽比什麽都重要,你們不可以亂說話啊!”
警察當下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跟自己同伴一起回了警局。不久後蘇晨出院,暫被派出所收監。
他并不記得自己對李圖動了手,被警察訊問了幾次,絞盡腦汁想那天發生過的事,也只想到自己被李圖打得昏厥。
警察覺得他或許是演戲,或許是不記得那天的事,或許是真的無辜。
這所有可能裏他是兇手的可能性占了三分之二。如此一來,就連蘇晨自己都覺得自己或許真是兇手。
死者李圖是章警官的兒子,雖然是繼子,兩人的關系也一向很好,比起親生的也絲毫不差。
如今李圖橫死,章警官大怒。在他的壓力之下,警局不得不對蘇晨進行了刑事起訴。
蘇晨倒是并不覺得害怕,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他什麽時候可以再見習邈一眼,把事情跟他問清楚。只要他開口說一句對他只是玩玩,他就絕對不會再糾纏下去了。
開庭前有律師主動過來找他,說可以給他進行無罪辯護,以手裏現有的資本和證據,絕對能安然無恙地把他從牢裏救出去。
條件是他後半生要跟着周通航。
“別看周老板長得大老粗似的,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跟着他你不會吃虧。”
律師對他循循善誘,可蘇晨來來去去只有一句話:“我不願意。”
律師漸漸失了耐心,黑着臉站起身道:“那你就等着死在這裏吧。不管你殺沒殺人,有周老板在,習邈他父親在,再加上李圖他後爹在,你覺得你這一條命還能留着嗎?”
這話并沒讓蘇晨感到害怕,唯一遺憾的是,他仍不清楚習邈對自己的心意。以前是習邈主動來找他,現在換他一天天地等着他。
等啊等,等啊等,終于在開庭前一天,習邈出現了。
兩個人之間擱着一扇透明的玻璃,觸手不可及。蘇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生怕這次見面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習邈,我想你。”
他一開口就不管不顧,咧嘴對習邈笑了笑,說:“我現在才知道,我有多離不開你。可他們都說,你對我不是真心,只是像那些花花公子一樣想玩玩而已。
我不信他們,只信你。你告訴我,你對我是不是真心。如果是,我這一輩子就再沒有什麽遺憾了。
如果不是,那也沒關系,人活在世上都是圖個開心。何況你開心的時候我也開心,你從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我的事,我不會怪你。”
習邈竭力忍着自己的情緒,可忍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篑,眼裏的淚決堤般一顆顆地往下滾。
他憋住鼻子裏的苦意,擡起頭看着他,說:“我爸跟樂叔叔已經商量好了,下個月給我和樂顏訂婚。”
蘇晨這個時候才知道,對他們習家将來有助力的世家好友的女兒,是樂顏。
怪不得啊。
蘇晨不過略靜了靜,就又沖他溫柔地笑:“我只問你,你對我是不是真心。”
習邈的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滾下來,把他眼前的世界染得一片模糊。他看着玻璃那頭的男生,美好,單純,善良,長着一雙全世界最純潔,最讓他心疼的眼睛。這樣好的一個人,他注定是得不到了。
“不是!”他騰地一下從椅子裏站起來,沖着玻璃那頭大聲喊:“不是!我只是瞧你長得好看,想睡你而已!我有大好前程,為什麽要毀在你一個男人手裏!”
習邈走了,或許是永別。
蘇晨呆呆地在原地坐着,看見人生裏的那盞燈在他面前啪地熄滅,連給他道別的時間都沒有。
後頭的監聽民警是個心地仁善的女人。饒是見過再多大風大浪,此刻也不免心酸起來。她腳步輕輕地過來伸手扶他,說:“回去吧。”
是啊,要回去了。問題已經有了答案,就該畫下句點,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
反正再熬,不過就是這幾個月。樂顏指認是他殺了李圖,便算是他殺的吧。這是他能為習邈做的最後一件事。
次日法院開庭,結果卻是出乎他的意料,法官只以過失殺人罪判了他五年。
他并沒覺得開心,依舊一日日地在監獄裏消沉下去,整個人瘦得脫了相。
爸媽過來探監,爸爸還好,什麽情緒都在心裏憋着,只是媽媽卻每次都在接見室裏哭得喘不過氣來。
他兩眼之中已經沒有了任何光彩,恍如一個等死的耄耋老人,憑誰說什麽都亮不起他心裏的那盞燈。
獄中待了半年,在一個午時的沉睡中,他找到了過路客棧。
出了執念幻境,寒淵把蘇晨的生魂送回了人間,對流離道:“他要自殺,你趕緊去救他。”
流離一驚,想明白後忙忙點頭,旋身去了人間一處獄中。
蘇晨因近來身體不好被特許留在宿舍休息,流離到的時候他已鎖了門,頭伸進床單結成的繩索裏,踢掉了腳下的凳子。
“蘇晨!”流離大叫一聲,手下結刃向那繩索割去。
蘇晨摔在地上,擡頭看着她,覺得她很像自己方才夢中見過的一個神仙。
“你是……仙人?”他虛弱地開口問她。
流離朝他走近幾步,蹲下身看他:“是,我是仙人,我來救你了。”
蘇晨搖了搖頭,苦笑一聲:“仙人也能管得了人的真心嗎?”
“我看習邈像是有苦衷,或許是受了家裏的威脅,為了保住你才答應的那門婚事也說不定。你以前那麽信他,從不受人挑撥,不允許任何可以說得清的誤會在你們之間出現,這麽通透的心思,為什麽僅憑他幾句話就否定你跟他之間的一切呢?”
流離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讓他在椅子裏坐好,給他倒了杯水,說:“你給我幾天時間,我把一切查清楚。李圖的死十有八九是樂顏做下的,雖是情有可原,可她卻恩将仇報,為了能嫁給習邈,給你設了這麽大一個圈套,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放心,我會還你清白,把你從這裏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