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李圖已經看見了蘇晨,朝着他吹了聲口哨,跑過來攔停他的自行車,說:“蘇晨,打算讀碩士啊,怎麽也不理哥幾個了,嫌我們耽誤你學習?”
那警察在李圖旁邊停下,說:“人家是好學生,哪像你,一天天的就知道不務正業。多跟人家學學,別整天在外頭給我丢人。”說完沖蘇晨微微颔了颔首,轉身回了警局。
李圖不耐煩地罵了一句:“死老頭子。”
仰了仰下巴問蘇晨:“上次給你介紹的活兒不錯吧,周老板那人一向大方,跟着他少不了你好處。”
蘇晨低着頭不敢說話。
李圖看着他這副樣子,笑了,說:“果然是我見猶憐,天生一個美人胚子。你說就長你這樣的還努什麽力呀,随便勾勾手指,不知道多少男人搶着養你。”
“你說的對。”一把玩世不恭的嗓音響在蘇晨身後。
那個叫習邈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伸出手往蘇晨頭上胡亂揉了揉:“臭小子,快說,除了我你還對多少男人勾過手指?”
蘇晨半是疑惑半是驚奇地看着他。習邈沖他挑逗一笑,手指在他唇上抹了抹:“幾天沒見,你倒是又好看了。”
李圖突然好心情地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習大少的人,怪我有眼無珠了。”別有深意地瞥了瞥蘇晨,轉身走了。
習邈把蘇晨送回了家。次日午休時分,他來教室把蘇晨叫了出去,帶着他沿着後山一條河走了半圈。
慢慢地,李圖果然相信蘇晨是習邈的人,打電話滿是歉意地跟周通航說:“周老板,實在對不住,你那遠房侄子看上了蘇晨,現在天天跟他蜜裏調油一般。你要是不嫌棄,我再幫你尋摸一個眉清目秀的?”
電話那頭的周通航沉沉吐了口氣,說:“誰還能比他眉清目秀。”啪得一聲挂掉了電話。
看目前的樣子,李圖像是完全放過了蘇晨。蘇晨慢慢放松下來,每天坐在教室裏時,總算不再那麽難熬了。
習邈依舊每天過來找他,有時候會拿着習題冊讓他給自己講題。大多是些十分簡單的高數題,大二已經學過,他基本都能解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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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時候他的課後作業沒辦完時,不自覺就對習邈愛答不理,怕他耽誤了自己的學業。這時候習邈就象征性地一踢他的桌角,說:“忘恩負義。”
他不管再怎麽發脾氣,蘇晨都覺得自己是不怕他的,甚至會為了一點兒小事跟他笑鬧起來。
女生們見他跟習邈走得近,他又一向好說話,便都過來找他打聽習邈的喜好,準備着在下個月習邈過生日的時候送他禮物。
蘇晨對生日這種事早就有了陰影,幾天被問下來,心裏又開始發毛,晚上躺在床上總是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巨大的蛋糕上燃着的那些蠟燭。蠟燭的光十分微弱,映照着男生身下樂顏的面容昏暗晦澀。
很快到了習邈生日那天,許多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過來慶祝,個個臉紅心跳地對着習邈甜美地笑。其中一個女生自告奮勇過來點蠟燭,二十一根蠟燭的光燃起。
突然“啪”得一聲,燈光熄滅,偌大一個房間裏只有二十一根蠟燭跳躍着光芒,每一下好像都燒在蘇晨心上。
他瞳孔睜大,雙手冰涼,身體微微顫抖,目光落在房間裏一處不知名的角落,那裏好像躺着一個漂亮潔白的女生,女生睜着大大的眼睛在他面前不停起伏,嘴唇微微開合,口型好像是在說:“救我!”
他能做的只有拔腿而逃。
他要逃。
他的腳動了動,朝着門外被鎖住的光。
手上卻傳來一股溫暖,習邈在黑暗裏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略大的手掌包裹住他的,一點一點焐熱了他僵停的心跳。
很快女生們都被打發走,只留下蘇晨一個。他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問習邈:“你爸媽呢?”
習邈無所謂地說:“國外呢。”
蘇晨“哦”了一聲,随口又問:“什麽時候去的?”
“七年前。”
蘇晨愣了愣,說不出話來了,再看向習邈時眼裏不自覺多了些心疼。
習邈一笑,舉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人是不在,可錢不是在呢嗎,用得着你操心。”
兩個男生在屋子裏玩游戲玩到半夜,不知不覺頭挨着頭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天将明,蘇晨被一個推銷借貸的騷擾電話吵醒,沒好氣地按掉。扭過頭時,看見跟自己挨着的,習邈俊美的側臉。
自己的生活本是要陷入地獄,有了他又重現光明。
或許是昨晚的酒還沒醒,蘇晨鬼使神差地挪過身去,小心翼翼地在習邈唇上親了一口。又趕緊閉上眼睛躺回去。
他胸口一顆心髒咚咚咚地跳着,還沒平息下來,身上一沉,習邈已翻身将他壓住,咬住了他的下唇。
蘇晨吃痛,從喉嚨裏嘤咛了一聲,睜開眼睛看着習邈,帶着顫音叫了一聲:“習邈……”
聲音酥軟。習邈下腹騰地熱了起來,急不可耐又去咬他耳朵:“是我……”一只手往下滑。
屋子裏響起柔媚的喘息聲,蘇晨簡直不敢相信那聲音是從自己嘴裏發出來的。
流離也不敢相信自己身後突然響起了師父熟悉的冷飕飕的聲音。
“第幾次了?”
寒淵無聲無息出現在這個世界,揚手一拂,面前的景象迅速轉換,瞬間推進到了次日清晨兩個少年相擁着沉睡的安靜模樣。
流離又是可惜又是難為情,硬着頭皮轉過身來:“師父。”
寒淵清冷的眉眼淡淡看着她,說道:“你的胃口真是越來越大了。”
流離百口莫辯,扭過頭默默腹诽了一句:“每次都這個時候來。”
寒淵已經挑了眉頭眯眼看她:“怎麽,很遺憾?”
流離忙不疊搖頭:“沒有!”
她又想起自己腕上的手串,舉起手問他:“這個是你給我的吧。”
寒淵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歡喜就絲絲縷縷漫了起來,快要把流離淹沒。她竭力忍住嘴角笑意,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繼續跟寒淵一起看着眼前的時光快速溜走。
兩個少年走得越來越近,每天幾乎是形影不離,一有空閑就會跑到一處嬉笑打鬧,互相取暖。
這樣好的日子結束在大二期末那個夏天,略有些年紀的輔導員不知從哪兒得到了一沓照片,等放學後,老師都走光了,才怒氣沖沖地把蘇晨叫到辦公室裏,把照片摔在桌上,說:“你是怎麽回事!”
蘇晨看着照片裏他跟習邈靜靜親吻的樣子,一時間又沒出息地恐懼起來。
班主任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說:“蘇晨,你是個好孩子,老師一向都很喜歡你。現在你們年輕人都說,只有相愛的人,沒有相愛的性別,任何人的戀愛都不應該受到別人的歧視,這個老師完全都能理解。
可你不知道習邈他爸是什麽人物,那可是個老頑固,一輩子循規蹈矩,片刻都沒有行差踏錯過。
他就習邈一個孩子,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就等着習邈一畢業就把國內的産業交給他。
像他們這種人家,生意做得大,野心自然也大,不是掙夠養老錢就要收手的。
為了給兒子鋪路,習父習母早就跟一個世家好友談好了,只等兩家孩子再大個幾歲就要辦婚事的。
你以為習邈對你好,喜歡你,就能一輩子跟你在一起嗎?就算老師相信他有三分骨氣,為了你肯放棄偌大一個家業。可你覺得習父習母會放過你嗎?”
指了指桌上那些散亂的照片,說:“這些就是他們給我的。他們說了,兩日後會回國,親自來處理這件事。好孩子,聽老師一句勸,你得跟習邈斷了,才能安然無恙從這裏畢業啊。”
蘇晨回家以後蒙在被子裏哭了一場,他現在發現,原來被李圖威脅恐吓并不是一件什麽了不得的事,真正能讓他感到悲傷的,是不能跟習邈度過這短暫又漫長的一生。
他哭着哭着就快睡過去,迷迷糊糊中接到習邈打來的電話,那邊的人有些擔心地問他:“怎麽不等我就走了?”
聲音依舊是那樣好聽。
蘇晨心裏更難過了,平複了哭腔問他:“習邈,我們能永遠在一起嗎?”
電話那頭的人就輕笑了一下,對他溫柔地說:“當然能。”
蘇晨并沒有跟習邈分手。他想,別人說是一回事,事實經過是另一回事。只要習邈還喜歡他,要他,他就永遠也不會做那個主動放手的人。
不管這後果是什麽,都不會比跟習邈分開更讓他痛苦。
兩天以後他果然見到了習父習母,那是兩個面目還算慈祥的人,見到他以後,也沒說什麽過分嚴厲的話,只是心平氣和地跟他講道理,告訴他習家不能少了助力,那樁婚事對這個家族十分重要。
又說他們也不是一心鑽營錢的人,家族聯姻可以放棄,可習家卻是萬萬不能斷後。
蘇晨在他們笑裏藏刀的一句句話裏早軟了雙腿,可他依舊堅韌地看着他們,毫不退縮:“這話請讓習邈來跟我說。”
習父習母在他油鹽不進的眼神裏慢慢沉了面容。
屋子裏安靜了很長一會兒,習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你以為小邈對你是真心,是書裏才會有的矢志不渝嗎?”
嘴角勾起一個笑來:“你把他想得太高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