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嬌藏
清晨,天剛泛魚肚白,楚淩就醒了。
她披衣起身,推開窗,一陣涼風撲面而來,入秋了,地面上枯枝敗葉,風吹飛舞,她看着窗外的景象,深有所感,黃葉漫天,不知何處是歸宿。
她又何曾不是?
她坐回案桌旁,提筆染墨寫下一行行的詩句,“秋風潇潇暮雨随,落葉飛舞情歸何?”
她想起了和張霍的約定,不知他會不會臨時反悔。
自己落得這樣的下場,只能怪自己當初不識人心,竟不知張霍竟藏着那樣的心思。
也罷,人各有命,今生若是注定遇不到良人,那便如此,左右不過短短一世。
翠桃此時打了洗漱的水進來,奶娘則是在屋子收拾着,她邊擦拭着案桌上的灰塵邊道:“姑娘,我們若是離開張府,哪些東西需要帶的?老奴這就收拾好。”
楚淩看着這屋內的陳設,“不必了,只帶幾件換洗的衣物即可。”
“是。”
“姑娘,你穿哪件衣裙?”翠桃的聲音想起。
楚淩看着衣櫃裏琳琅滿目的襦裙,這些襦裙有素雅,有豔麗,可是沒有一件是她想穿的,“把我嫁妝裏那件黑色的襦裙取出來。”
“是。”
嫁妝裏的這件黑色的襦裙是她出嫁之時,是母親手縫制的,她曾問過她,為何選黑色?
母親說,“黑色雖然寡淡,可是堅毅,願她日後,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都要隐藏自己的鋒芒,同時,富而不驕,貧而堅毅。”
她聽聞覺得母親太古老,女兒家就應該穿豔麗的衣衫,她喜歡鋒芒畢露,喜歡在衆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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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她都不喜歡黑色,她覺得黑色太暗沉,因此,這件黑色的襦裙,她一直壓在箱底,從沒有穿過。
“姑娘,取來了。”翠桃手捧着托盤站在她的面前。
她伸手觸摸着這襦裙,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母親說的,“富而不驕,貧而堅毅”的意思。
“替我換上。”
“是。”
翠桃幫她換上了,她站在銅鏡中看着自己,這一刻她竟覺得有些陌生,是她也非她。
待她吃過早飯,張霍來到了淩雲閣,他進來開門見山道:“和離書在這裏,賬本呢?”
楚淩伸出手,示意要看一看和離書,張霍遞過其中一份給他:“賬本呢?”
楚淩看了看手中的和離書,确認沒有問題後,她讓翠桃取來了那本手抄的賬本遞給他。
張霍接過翻開看了一眼,眸子裏的寒光射出,但很快被他隐藏了起來,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我張家八擡大轎把你迎娶過門,如今你要走,那我便送你最後一程。”
“說吧,接下來你想去哪裏?”
“不必了。”
“我已經雇了馬夫,他們已經在門口候着了。”
張霍雙眸微狹,“我說了,我送你。”
楚淩被他這陰沉的語氣吓住了,她指尖捏緊手帕,張霍一步一步靠近,“說,要去哪裏?”
楚淩一步一步後退,她第一次見這樣的張霍,他語氣很是陰森,似是召喚鬼靈的幽魂,他每說一個字,楚淩便覺得渾身發冷。
她嗓音顫抖道:“去杏花鎮。”
“好。”
緊接着,楚淩等人上了張霍為他們準備的馬車,張霍和楚淩一輛馬車,奶娘和翠桃一輛,兩輛馬車一前一後行駛着。
楚淩雙眼看向那飄起飄落的帳幔,馬車行駛的方向是杏花鎮沒有錯,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她還沒有想好去哪裏落腳,杏花鎮是她随口說的地方。
楚淩和張霍在馬車內四目相對,楚淩的心一直是緊繃的,她覺得自己的身邊坐着一頭踩狼虎豹,稍不留神便會一口把自己吃掉。
秋日的風很是寒涼,她了拉自己的衣衫,眉眼掃過車窗,感覺不對,這路是陌生的,杏花鎮她此前攜好友去過,因此大致的路線她是記得的。
“停車。”
她對趕路的馬夫喊道,馬夫似是沒有聽見她說的話,充耳不聞繼續趕着路。
她見馬夫不搭理她,她便轉頭朝張霍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張霍充耳不聞,楚淩又問了一遍,“你到底要把我帶去哪裏?”
“很快,你就會知道。”
楚淩這個時候隐約覺察到不對勁,“你想怎麽樣?”
張霍邊擦拭着他手中的匕首邊道:“要你死 。”
“你知道得太多了。”
楚淩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人心可以黑暗到如此地步,她的手緊捏着襦裙的邊緣:“為何,賬本已經給你了。”
“楚淩,要怪就怪你聰明過頭,你既然有手抄本,想必你的腦子裏還存着一份,我張霍絕對不能讓知道我把柄的人活在這個世上,懂嗎?”
“張霍,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張霍被楚淩這麽一罵,心裏不知為何一痛,但這些兒女情長和他的仕途相比,不值一提,他要的是宏圖霸業,而非被這些兒女情絆住腳。
他用力壓下了這些不适的情緒道:“楚淩,從前若不是看中楚家的權勢,你覺得我會娶你?”
楚淩不言,她早已不在乎這些,從她把舞姬納回府的那一刻,她的心已死。
馬車繼續行事,大概一個時辰後,張霍吩咐馬夫停下了馬車,他把楚淩拽下了馬車,楚淩環視周邊,這裏寸草不生,黃土滿天飛,她腦子裏快速運轉着。
她記得離京城二十裏地的地方,有一處寸草不生人煙稀少的地方,就算是蟲蟻鳥獸也很很少出沒于此,原因是此處的懸崖之下,有一口毒溫泉,常年噴出的毒氣讓草木無法生長。
因此它有一個名字,奪命崖。
楚淩一驚,莫不是這裏是奪命崖?
楚淩被張霍拽下了馬車,翠桃和奶娘同樣在內,張霍把楚淩推至懸崖邊上。
他指着底下的那口溫泉道:“看見了嗎?聽說那口溫泉能治百病,你既然得了不孕之症,就該下去浸泡一下,日後你投胎重新做人,說不定這不孕之症便會好。”
楚淩看着張霍這瘋魔神情,內心到底是恐懼的,她可以死,可是不能讓翠桃和奶娘陪自己死,尤其翠桃,她如今還是花樣年華。
楚淩看向張霍道:“我可以死,請你放了她們倆,他們是無辜的。”
張霍捏着楚淩白皙的下巴道:“不,黃泉路這麽孤單,我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上路?”
楚淩的眼眶逐漸紅了起來,眼淚一滴滴滑落,“張霍,你還是不是人?”
“楚淩,是你逼我的。”
“如果你肯在張府安生過日子,我會這樣做嗎?”
奶娘和翠桃哭喊着,“姑娘,別求他,就算死,我們也陪着你。”
“別廢話,別在這裏給我上演主仆情深的戲碼。”
張霍說着,一推楚淩的後背,楚淩受重力,身體前傾朝懸崖倒去。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楚淩只覺腰間一緊,似是被繩索套住了,緊接着一陣拉力,楚淩的身體被拉回了,而後跌入了一個寬大的懷抱。
四目相對,楚淩看清了來人,原來是蘇翰。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蘇翰看着自己懷裏的女子,所幸沒有來遲。
他把她橫抱着朝馬車走去,身後的侍衛們刀光劍影,離舒奮力對敵,讓離舒沒有想到的是,張霍身邊居然有死士,蘇翰在大理寺的侍衛哪裏能敵死士。
在死士的掩護下,終是被張霍逃了。
楚淩被放在了馬車內,蘇翰解開了身上的披風給她蓋上,楚淩看着這熟悉的臉頰,心裏五味雜陳,她和眼前的男子并無過多交集,他卻三翻四次幫她。
這一份恩情,她該如何還?
此時,離舒正朝他們這邊走來,“公子,讓他跑了。”
“無礙。”
蘇翰知道,現在他還無權緝拿他,今日之事頂多算是他們張家的家事,他的目的是救下楚淩,現如今目的達到了,也就可以了。
“回城。”
蘇翰翻身上馬,楚淩則是一個人坐馬車,約莫一個時辰,他們入了城,緊接着馬車往東南方向駛去,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時間,轉進了一個巷子裏,在一個別院停住了。
蘇翰翻身下馬,掀開帳幔對楚淩道:“到了,下來吧。”
楚淩走了出來,她環顧四周,這院子雅致,幽靜。
“這院子是我的私宅,你先住下。”
“嗯。”
楚淩拉了拉身上的披風,徑直走進了屋內,蘇翰也跟着走了進去,他吩咐了下人,好生照顧楚淩,便離開了。
楚淩解開了身上的披風,她坐下來閉目養神,不知過了多久,翠桃在她耳邊喚道:“姑娘,準備了熱水,你泡下澡。”
“嗯。”楚淩應道。
翠桃替她寬了衣後,她吩咐翠桃退下,繼而跨進浴桶裏,膚白如雪,身材窈窕,現如今的楚淩褪去了青澀之姿,如同熟透的果子,嬌豔欲滴,惹人垂憐。
此刻她緊繃的心舒緩了起來,她思索着往後的路,不知過了多久,翠桃走了進來,“姑娘,水涼了。”
楚淩這才跨出了浴桶。
這院子的婢女送來了換洗的衣物,在她們見楚淩的那一刻都驚呆了。
她和楚嫣的美不一樣,她是驚豔的,奪目的。
婢女替她更好衣裳道:“姑娘,往後由奴婢伺候您,您有什麽盡管吩咐奴婢去做。”
“嗯。”
楚淩在這裏住得還算不錯,婢女們盡心伺候,只是她不能在這裏呆下去了,爹娘還在獄中,二弟帶兵出征也不知是什麽個情況。
只是蘇翰自送她回來那日,便不曾出現過,有些事情,她或許需要清算一下了。
她對身邊的婢女道:“你家大人最近在忙什麽?”
“回姑娘,奴婢不清楚,奴婢不敢打聽主子的去處。”
“給他傳個信,說我要見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