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為他束發
“今年除夕佳宴,哀家不想看到那上下蹦跶的螞蚱。”
“母親,太後本就不怎麽喜歡我,若此事不成,女兒還不如去死。”
任家主母宋蕤在惡夢中一會兒看到太後那張威嚴不容置疑的臉,一會兒看到自己那當皇後的女兒哭泣的悲慘模樣。
這樣的惡夢讓她直接驚醒從床上坐起,宋蕤面色蒼白,滿頭大汗,她痛苦地捂住心口,叫來婢子倒茶。
“扶我起來。”宋蕤不過是在榻上午憩,沒想到不過幾炷香的功夫就噩夢連連。
她不能再耽擱了,太後可不是吃素的,任家出了個皇後又怎麽樣,還不是拿捏在太後手中。
“老二媳婦在幹什麽?”宋蕤問起自己的最信任的孫嬷嬷。
孫嬷嬷道:“二公子院裏都被換了一撥兒,我們的人也被二夫人趕了出來。”
“是有這回事。”宋蕤才想起來,當時只覺得是皇子脾氣,如今看來,怕是早料到了什麽。
任家後宅全部都交給大媳婦邵倩料理,宋蕤做甩手掌櫃很久了。
若要讓老二的男媳婦悄無聲息地死在後宅,必然瞞不過邵倩,她這麽聰明,倒不如直接讓她來做。
宋蕤很快就考慮清楚了利弊,這是任家的大事,邵倩不能拒絕,況且要真敗露了,也是妯娌相殘。
萬漠鴻因為不會束發把自己關在屋子一整天,于是任平生回到屋子後就感受到萬漠鴻那要殺人一樣的視線。
“你這是唱哪出?”任平生卸着甲胄看着萬漠鴻披頭散發的樣子問道。
說實話萬漠鴻确實容貌出衆,唇紅齒白,骨相絕佳,現在長發披肩的模樣更是有種雌雄莫辨的美感。
都是美人是超越性別的,但“美人”兩個字任平生說出來恐怕又要增加萬漠鴻對自己的仇恨值。
“唱的自然是‘謀殺親夫’這一出。”萬漠鴻冷笑着,手裏還拿着簪子,看上去一副要行兇的樣子。
任平生愣了一瞬就在考慮他什麽時候又惹了萬漠鴻,就在萬漠鴻擡起拿着簪子的手時,任平生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任平生,你真以為我要殺你?”萬漠鴻譏諷道。
“謀殺親夫四個字可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任平生回答。
萬漠鴻:“我一個男人怎麽也用刀了結你,一支簪子不痛不癢,看不起誰?”
任平生繼續卸了一半的甲胄說:“那你想幹什麽?”
“你不讓婢女來伺候我,那你給我束發。”萬漠鴻氣道。
任平生還當什麽事,他想不通這種事何必動氣,不過想到古人如此散發出門,怕是要被當成瘋子,也就沒打算回嘴。
“我一身塵土,待我洗個澡再說。”他話音剛落,下人就準備好了洗澡水,被王虎和韓震擡了進來。
萬漠鴻不喜歡別人忤逆他,他不爽地盯着任平生,眼神陰沉。
任平生可無所謂他看不看,大澡堂子又不是沒去過。
王虎和韓震倒好水出去後,他就開始脫衣服洗澡,在校場一整天,臭汗和塵土混合,任平生早就受不了了。
雖然前世他健身,但還比不上這個任平生的一身肌肉,有力卻不誇張,是男人都羨慕的那種身材。
內裏雖然換了,肌肉的記憶卻還在,因此這一個月任平生很快就掌握了武功和以前任平生的作息。
他用水舀倒水淋頭而下,後面萬漠鴻依舊站在原地。
只是他的眼神不再陰沉,他變得有些糾結,這個世道,書香世家的男子之間甚少赤身相見。
萬漠鴻看着任平生的身體,竟然有種奇怪的羞澀感,他不适地轉過身坐在椅子上說:“洗完了就快來給我束發,不然今晚你別想安穩睡覺。”
說完萬漠鴻生起悶氣,剛那句話太不兇狠,有點不像他。
任平生随意地“嗯”着,洗完後穿上裏衣就走了過去。
他一靠近萬漠鴻就感受到他身上的水汽,甚至頭發還偶爾有水滴下。
任平生拿起一把镂空雕刻的玉梳,這東西顯然不是他院裏的。
束發這種事他來這個時代的第七天就學會了,因為對這個時代他保持警惕,不喜歡接觸侍女。
捉起萬漠鴻的一绺頭發,任平生梳了起來,萬漠鴻沒有照鏡子的習慣,這次他卻看了好幾眼銅鏡,就是不知道在看誰。
他的頭發茂密而順滑,任平生很疑惑,按理說,現在還沒有優質的洗發水或者護發精油之類的東西,能把頭發養這麽好實在難得。
人類身上難解的題往往都可以歸結為基因,萬漠鴻的頭發大概就是如此。
頭發明明不像皮膚,被人觸碰會有感覺,但在萬漠鴻束發的過程中,萬漠鴻覺得不自在極了。
以前給他束發的宮女那麽多,倒是從沒有哪個讓萬漠鴻在意。
他猜測自己八成是讨厭任平生,任平生很快給他梳好了頭發,一個簡單而幹練的發髻,配上簡潔的發冠,算得上得體。
“好了。”任平生說。
萬漠鴻看了下鏡子起身說:“明日繼續。”
“還真當我是你梳頭婢女了?”任平生無語道。
“你自己做的事,後果自然得你自己承擔。”萬漠鴻盯着他說。
任平生沉默了一下說:“明天起來早點,我教你自己梳。”
“本皇……我什麽身份,梳頭這種事不可能。”萬漠鴻傲氣地反駁,他絕對不會做婢女才做的事。
任平生假笑着說:“老師的話還是要聽的,你要是不學,我不會每日都給你梳。”
“你算哪門子老師?”任平生眉頭蹙起,眼神帶着兇。
“愛學不學。”任平生轉身拿起帕子擦頭發,萬漠鴻不學就像今日出不了門,他絕對會妥協。
“任平生,你欺人太甚。”萬漠鴻罵着,任平生才不管,又不是女朋友,誰會慣着一個男人。
次日任平生醒來的時候将萬漠鴻也拽了起來,萬漠鴻用一副要砍人的模樣看着任平生。
“起來學梳頭。”任平生并未被他那樣的眼神威脅到,前些天也不是沒想過對萬漠鴻順從一些。
發現這樣沒用後,任平生就改變了策略,他要和萬漠鴻做井水不犯河水的室友,到了合适的時機,他就借機調到邊地,然後玩消失。
日後的萬漠鴻就算是成了皇帝也只是天宙國的皇帝,他都離開了天宙國,自然也害不到他。
有了這樣的決定後,任平生的心态就好了許多。
萬漠鴻胸口起伏了幾下,似乎是要發作,任平生直接說:“你不學那我就走了。”
“站住。”萬漠鴻掀開被子下了床,就昨天一天的時間,他已經被動地自己穿鞋更衣。
做好這些後萬漠鴻将梳子丢給任平生,任平生先給他演示了一遍。
接着解開萬漠鴻的頭發讓他自己來,萬漠鴻全程沒說話,照做了。
他本來就是個聰明的皇子,學東西很快,沒半個時辰就已經能打理好自己的頭發。
“你出師了,我走了。”任平生說完轉身。
這時候他聽見萬漠鴻在身後說:“任平生,如果有一日,我還有機會成為皇帝,你絕對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任平生攤手,轉身看着萬漠鴻,他有時候實在不明白這位到底哪來這麽大氣性。
“等你有那一天再來威脅我。”說完任平生潇灑離去。
萬漠鴻深吸了一口氣,他一腳踢開凳子,即使他想忍耐,可從小的皇子脾氣哪裏容易改變。
這一天算得上平靜,只是到了下午,任平生營裏有事沒回來。
宋蕤竟然叫萬漠鴻一起去大院裏用晚膳,當然也叫了大媳婦邵倩和任家未出嫁的女兒們。
“她真當我是後宅婦人嗎?”聽到消息的萬漠鴻神色頓時陰沉下來。
來傳信的是孫嬷嬷,聽到這話一點不驚訝,她只是恭敬地說:“老夫人希望熱鬧一些,都是一番好意,還望二夫人領情。”
“你是老眼昏花了?看不出我是男是女,和一衆女人用飯,到底毀誰的名聲。”萬漠鴻不在乎名聲,他只是懶得應付。
軟的不行,就只能來硬的,孫嬷嬷冷起臉:“您這般不敬長輩,老夫人管不得您,到時候就只能尋有資格管您的人。”
她這樣的話讓萬漠鴻直接站了起來,萬漠鴻走近她說:“老虔婆,莫要給臉不要臉。”
“你……”孫嬷嬷是孫家的老人,看着孫家孩童長大,地位不一般,就是少爺姑娘見了他都要尊敬些,這萬漠鴻以前是皇子又如何,誰不知道他現在什麽處境。
“您要這樣說,那我只能如實相告老夫人了。”孫嬷嬷氣着離開,到了宋蕤院子将萬漠鴻的話一句一字地告訴她。
宋蕤和身旁的邵倩并不驚訝,宋蕤只是看着邵倩問:“他不來,如何施計?”
邵倩笑了一下恭敬地說:“母親,他不來反倒省了我們一番力氣,如此不敬,當該罰跪祠堂。”
“跪一跪祠堂可死不了人。”宋蕤皺着眉說。
邵倩湊過去耳語一番,宋蕤面色漸展,他對孫嬷嬷說:“出言不遜,忤逆長輩,讓他去祠堂跪一夜,若不去,老身便去宮裏回禀了太後。”
孫嬷嬷一聽眼神一轉立馬應了,她離開後,宋蕤看着邵倩問:“此法可行?”
“神不知鬼不覺,常人都懂的事這身嬌體嫩的皇子未必懂。”邵倩朱唇動着,明明是和善的長相,偏偏透着一股森然惡意。
【作者有話說】:受自己生活能力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