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正義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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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漆黑的夜。尴尬,是窒息而沉重的尬。
特別是在吹雪以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說出自己從小對某個牛逼哄哄的教主行為了如指掌後,玉教主便陷入了迷一般的沉默。
他不禁想起了曾經的自己,曾經為了掩蓋身份,一次又一次包括且不限于的僞裝而成的花季少女和美貌大媽的自己。
他忽然很後悔,後悔為何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僞裝身份,為何從不用自己的真面目來見他的兒子。
這可是他的兒子,機智聰慧、一眼就看出他僞裝的親生兒子啊。
啊,吹雪,爹爹的好大兒。
你是那麽冰清,那麽善良,善良地從小看着爹爹和阿福的傾情表演從不揭穿,永遠頂着那張絕美而平靜的小臉靜靜地看着,無動于衷。
一時間玉爹竟是分不清他的吹雪這種看戲的行為到底是故意還是故意,這讓他有些尴尬,尴尬得在好大兒和臭阿鈞的注視下差點原地摳出了一座阿房宮。
身為在外酷炫狂掉拽的教主大人,玉爹覺得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他決定用自己偉大教主的魄力打破這片該死的寧靜,他要跟他的吹雪單獨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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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
燭光微微顫着,照亮了本是昏暗的屋,在淺棕的門窗紙上勾出了兩個對坐的人影。
吹雪坐在桌邊,手邊放着茶水。
這是阿鈞離屋時給他和父親倒上的茶水,他拿上了自己的劍離開了,為父子兩人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這是吹雪第一次與自己的父親如此正面相對,也是他從未想過的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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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吹雪原本的預計裏,他麻煩的老父親可能到死都不會露出自己的臉。畢竟,他的父親總是那麽神出鬼沒,那麽的神秘,就跟不想要自己的臉似的。
真是奇怪的中年男人。吹雪心想。
他懶得探讨為何他的老父親養成了這種糟糕的習慣,也懶得與父親探讨人生的真谛。吹雪知道幾乎每一個中年男人說到這種話題就喜歡高談闊論,比如阿福。阿福已經很能說了,一說就是大半個晚上,如今換成比阿福還要煩人的臭老爹,搞不好一整天都能被浪費掉。
吹雪才不要,吹雪不要坐在這裏聽無所事事的中年男人哔哔,吹雪還要出去練劍。
于是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準備就緒的玉爹,毫無情懷可言,直奔主題,“這次,又是什麽麻煩?”
又、
玉爹一哽,登時咽下了已到嘴邊的父愛之吟唱。
年輕的吹雪從未與真實的玉爹相處過,但又好像很了解他。了解他的煩人,了解他內心對搞事的熱愛,了解他無處安放的心。
他,玉羅剎,就是個搞事精。
如果說江湖總是在波濤湧動,那這翻滾的浪花之中至少有八成的後面有玉羅剎的影子,即使這個影子很淺很淺,淺得直到風雨停下都無人尋到他的腳印。
然而,再好的隐藏也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再警惕的野心家也躲不過無處不在的眼睛,來自麻雀家族的小眼睛。
麻雀,繁榮的一家,它們的成員真的很多,多到遍布整個大禹甚至關外。沒有人可以阻止它們枝頭吃瓜,也沒有人可以阻攔它們家族聚會時交流八卦。而且每一次,都還是在吹雪的梅樹林裏。
所以,吹雪真的很懂江湖八卦,雖然他根本不感興趣,但是他是真的懂,懂他的父親每一次來看他都是搞事的開始,從西域到關內新的風暴掀起的初始。
吹雪甚至懷疑,臭老爹來看他的行為都是順便,主要是把他的山莊當作了關內落腳的點。
至于原因,可能是北域的人民和麻雀一樣都八卦吧。北域的酒館裏總是飄蕩着全大禹江湖風雨的第一手消息,從陰謀到陽謀,從愛恨到情仇,就沒有北域人民不知道的八卦。
如果有,那必然是一些神秘到只有小麻雀才知道的秘密。
啊這,吹雪的情報未免也太厲害了吧?不愧是他玉羅剎的兒子,看着純真善良,但暗地早已掌握了遠超他西域聖教的情報勢力。
吹雪,不愧是你。不知道小麻雀存在的玉羅剎頓時倍感欣慰。不過欣慰的他卻不準備承認自己江湖第一搞事精的身份,于是他道,“我,只是來看看你。”
此話一出,吹雪的眼睛裏好看的光頓時波動了一下,不是為了父愛的觸動,而是被他老爹臭不要臉的震動。
“你不信?”玉爹邪魅一笑,雖然根本沒人看到。他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吹雪卻已失去了耐心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因為羅煞牌?”吹雪反問道。
他的語氣沒有半點疑問的意思,因為他早已知曉。
知曉這個煩死人的狗男人最近又有了新的點子,似乎是在攪動天下的風雨後覺得不得勁,又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教中。
他,玉羅剎,一代魔教教主,統領西域的風雲人物,在一個風和日麗全教彙集的日子裏,突然當着所有人的面,暴斃了。
沒有一絲絲征兆,也沒有一絲絲防備,就突然在衆目睽睽之下假死暴斃。為了戲碼更加真實,他甚至還把自己搞得有點經脈錯亂、走火入魔。
這一暴斃可好,打得那是全教乃至江湖措手不及,愣是反應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接着混亂便拉開了序幕,所有人都想起了那個象征着權力和財富的羅煞牌,目光也都集中到了那個在教中因為備受寵愛而變得纨绔的少教主,玉天寶。
玉羅剎,一個惟恐天下不安的男人。他,真的是在用生命搞事。搞江湖、搞勢力如今還給那個從小悲慘落在他手上利用的養子挖了個巨大的坑。
他簡直,是個人渣。吹雪心想,并露出了嫌棄的目光。
他默默将自己的杯子移開了一些距離,就怕這個人渣般的老父親給他的茶水染上成人般肮髒的氣息。
玉爹又是一哽。他知道自己是個人渣,但也沒渣到極致,至少那些江湖風雨本就存在,他不過是讓其提前些罷了。
就像這次,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教中存在一些野心份子,與外人狼狽為奸。如今是有他玉羅剎的震懾不敢輕舉妄動,但待他百年,新教主上位,這些狼子野心之輩定會不忠。
“所以?”吹雪問,“就扔下了玉天寶?”
玉爹愣了愣,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笑開了,像是聽到了不得了的笑話,“原來如此,吹雪啊吹雪,你,是在擔心他?不過是一個搶走了你身份的人,你不恨他也就算了,如今還考慮他的安危。”
這是一種嘲笑,滿是譏諷的。吹雪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他像人渣一般的父親如同掌中寶般寵溺了玉天寶多年,所有人都覺得玉天寶是他玉羅剎的命根子,唯一的弱點,但其實都是假的,這個人渣根本就沒有把玉天寶當兒子。
近十八年了,連讨厭麻雀的吹雪都和麻雀一家處出了感情,而玉羅剎面對日夜養于身邊的孩子都沒有一絲感情。
“他武功很差。”吹雪說。
“我知道,和你不可比。”玉羅剎毫不在乎地道,他用指節輕輕扣着桌子,像是在談一些閑事,又像是在談論着一個和他毫無關系的陌生人,“我教過他了,但他怕疼,不願刻苦。”
“你可以逼他。”吹雪直直地對上玉羅剎的眼睛,“是你,把他留在教中。”
他是第一次如此明顯地表達出自己的不滿,不滿父親的冷血,不滿父親毫不負責的态度。他不是站在一個被代替身份的苦主角度,僅僅是作為一個旁觀者。
“我為何要逼他?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玉羅剎拾起杯子,抿了一口。吹雪的茶葉是個好茶,泡茶人的技術也很好,但可惜的是這茶不合他的胃口。
“就像是你,吹雪,我也不會幹涉你選擇的路。”他放下杯子又道,“你手上的是殺人的劍。你不該在意一個人的命,特別是你的仇人——”
“他不是仇人。”吹雪打斷道。
“好吧,他不是。”玉羅剎并不在意這一點,“但吹雪你修的是劍,你的劍下必定會有無數亡魂。誰死誰活,對你來說重要嗎?不過是個陌生人。”
是啊,陌生人,但也是個無辜的陌生人。正如玉羅剎所說,吹雪是個劍修,手中拿着的殺人的利器,但這不代表他濫殺。
他會殺人,因為他誠于自己的劍,但他不會殺無辜的人,因為他誠于人。他的劍下會有陌生人的命,但這人必然是背信無義之人。
這個世上總有這種害群之馬,也總有想要報仇卻無法做到的普通人,而吹雪的劍會為了這些普通人出鞘。
他曾和阿鈞讨論過,阿鈞也如此認同。阿鈞說有能力的人總要背負比常人更多的責任,就像是他,就像是阿城,就像是吹雪。
吹雪理解父親生活在一個特殊的環境裏,但他不會認同父親的理念,一輩子都不會。
“正因為我是劍修。”他沒有回答父親的問題,只是道,“血,不是冷的。”
他不願再與面前的男人有更多的交流,起身便要離去。
玉羅剎也未攔他,因為他太了解吹雪了,知道吹雪的潔癖,看不得肮髒。
“那你可了解你的朋友?”在吹雪推門之時,玉羅剎忽地又開了口,“顧鈞。你知道他是誰?來自哪裏?他的血,是否和你一樣是熱的?會不會他連自己親兄弟都能動手?”
他不會。吹雪停下了腳步,很想這樣反駁他的父親。但他沒有,因為人是會變的,他可以保證自己卻無法保證其他人。
但他相信阿鈞,相信阿鈞即使改變也不會成為像玉羅剎這般的人。
“我無需知道。”吹雪說,“他,是我的朋友。”
說罷,他推開了門,走了出去。
他與父親聊得不多,卻很久。天,已經亮了。
他看見負劍的少年站在他的院子裏,垂着眼看着手心。
風輕輕帶起少年的鬓角,也吹動了花瓣。似乎是聽到了開門的動靜,顧鈞擡起了頭向吹雪看來。
初升的太陽散發着清輝的光,淡淡的,淺金色的,灑在兩個少年人的身上,像是鑲上了細細的金邊。
吹雪握着自己的劍鞘來到顧鈞的身旁。
“你去了莊外?”他問。
“嗯。”顧鈞點點頭,“你們聊得太久了,我便去山下看了看,那裏好像開出了花。”
他撚起手心的小花遞到吹雪的面前。那是一朵春花,很小很小,染着嫩黃的顏色。
“今天,要不要一起去那裏練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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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好心向好友展示自己新招式的鈞哥便在花海使出了鋒利的劍氣,如萬劍歸來,狂風過境,殘花亂飛。
練完劍發現花海一片狼藉的吹雪:……
吹雪、吹雪一把掐住了鈞哥的脖子。
這裏的花,都是他種的。
鈞哥:……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