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和談
王太後稱病, 秦嫣也稱病,朝堂上只剩下男人們的較量了。
王丞相經歷了宮變那一遭安分了許多,迫于睿王的壓力,小皇帝反而又向王丞相傾斜了, 他拿不準三皇兄會不會什麽時候一個不爽就把他趕下龍椅。
幾乎所有人都默認, 蕭景淮現在不做,也許是時機未到, 總有一天他會這麽做的。
和西戎的和談提上了日程, 兩宮太後都不來聽政,蕭景淮幾乎成了朝堂上的主宰, 不過,他提出的和談條件也确實是極大可能地為大齊謀利益。
小皇帝聽了都十分感動。
“明日鴻胪寺跟來使和談, 朕希望攝政王能主持此事。”小皇帝會這樣建議也不奇怪,西戎人兇神惡煞, 鴻胪寺一群文官在那, 萬一談不攏對方動粗咋辦?還是得有個人去震懾場面,而打敗他們的睿王就是最好的人選,如果他不願意,那就派秦家父子去。
“臣定不辱使命。”蕭景淮倒是十分爽快地應下來了。
——
秦嫣稱病十天半個月,那日蕭景淮從皇陵回來後, 給她送了一雙手镯,秦嫣收下了,但沒有戴上, 因為蕭景淮沒有答應她。
她以為, 多年的籌謀, 與剛萌發不久的情愫之間, 蕭景淮肯定會選擇權力。
但是不知怎的, 他消停了幾天,又來找她了。
大概是蕭景淮那狗男人覺得她收下了手镯,以為自己還是有希望魚與熊掌兼得的,哄得她戴上的。
于是,他幾乎天天過來“探病”,好像失憶似的,把那天的話忘得一幹二淨。
但他狡猾得很,也不求她原諒,更不再提舊事,而是借着讨論朝政的由頭來跟她聊正事。
而他來了,也确實只談論政事,讨論結束就離開,絕不做多餘的哀求,幾次過後,秦嫣就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他的到來。
張嬷嬷一開始還防着他強逼秦嫣做不願意的事情,但他這些天彬彬有禮,進退有節,她都佩服王爺這厚臉皮了。
今天一大早他沒來,秦嫣吃完早膳就換上了簡便的短打,在院子裏鍛煉身體,如今天氣漸漸轉暖了,她跑了兩圈就滿頭大汗,停下來休息的時候,還不停張望院門口。
春香遞上擦汗的手帕,笑問:“娘娘,您在看什麽?”
秦嫣也不跟她繞圈,直接問道:“他今天沒來?”
“今日攝政王去和西戎人和談,談攏了條件,簽了合約,就放了西戎王子。”春香說道。
秦嫣回過頭來:“和談?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沒人通知哀家?”
“您不是病了麽?誰還敢讓皇太後帶病上朝?”春香抿嘴竊笑。
秦嫣卻嚴肅着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晉王會跟西戎王子結交,達成兩族和平友好,促成了大齊的大統一,成為一時美談。
總之,大齊和西戎的和解斷不是睿王做的。
那麽蕭景淮如果現在放了西戎王子,豈不是讓他有機會結識晉王了?
蕭景淮既然都把晉王趕出了京城,秦家已經跟他成了一陣營,她也只好一條道路走到黑,竭盡全力阻止男主發達了。
她得阻止蕭景淮放了西戎王子。
“娘娘,有何不妥?”春香見她神色凝重,也跟着正經了起來。
“和談地點是哪裏?”
“奴……奴婢不知道,娘娘若是想知道,我現在就去打聽。”春香一下子懵了。
秋林忽然道:“今日奴婢去禦膳房給娘娘拿甜點,聽到當值的公公議論要備宴,和談應當是在鴻胪寺別院。”
“好!讓人備馬,我們過去。”秦嫣說着就要回去更衣。
張嬷嬷聞言,連忙勸道:“娘娘,您身份尊貴,騎馬外出不太好,還是乘鳳輿吧!”
“可是我趕時間啊!”秦嫣一邊說着一邊走近內殿更衣,乘車哪有騎馬快?!
“娘娘!”張嬷嬷見她翻衣櫃,又阻止了,“娘娘您剛練完功,應當沐浴焚香後才能出門。”
秦嫣下意識地聞了聞自己的手臂,她經常運動,新陳代謝好,體汗比較清淡,但還是被張嬷嬷打擊到了:“嬷嬷你嫌我有汗味?”
“奴才哪是嫌棄娘娘,”張嬷嬷解釋,“但是您要出門去和談現場,代表的就是大齊的臉面。”
秦嫣:……
好一句大齊的臉面。
這是高格局的道德綁架。
拗不過張嬷嬷,還沒等冬雪去命人備水,她就進了淨房給自己淋了幾桶冷水,随便洗了洗就冷得瑟瑟發抖地出來了。
春香吓一大跳,趕緊上前幫忙擦水:“我的好娘娘,你這是幹什麽?”
“趕時間嘛!快給我JSG梳個簡單點的發型。”秦嫣冷得直哆嗦。
春香一個人忙不過來,大聲喊着:“夏葵,夏葵,快來幫忙,給娘娘拿套朝服!”
秦嫣大驚:“還要穿朝服?!”多麻煩啊!穿朝服怎麽騎馬啊?!
春香跟張嬷嬷一毛一樣的語氣:“您是要去見外賓的,不穿端莊點怎麽行?”
這時候,夏葵就端着一大疊厚重的衣服進來了。
秦嫣哼一聲站起來:“哀家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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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胪寺今日守備森嚴,街上安靜得很,遠遠的有一位黑紅色騎裝的少女策馬而來,她只用镂空的玉冠束着長發,窄袖袖口還隐隐綁着什麽東西。
她的容貌媚而不俗,美得張揚,更多了別的姑娘家沒有的英氣和潇灑,端的是意氣風發,到了鴻胪寺門前,動作利索地翻身下馬。
守衛只呆了片刻,還是按規矩攔下她:“來者何人?鴻胪寺禁地不得入內!”
秦嫣正要回答,裏面就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大膽!”
初七快步走出來,呵斥兩個守衛:“見到太後娘娘還不快快行禮?!”
守衛連忙下跪,還沒開口,秦嫣就先擺了手:“得了,不必行禮,王爺呢?”
她看都沒再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初七。
初七喜出望外,秦姑娘終于氣消了,主動來找王爺了?
“王爺在裏面設宴,他知道您來,一定很開心。”初七笑得露出兩個小虎牙,很是可愛。
秦嫣瞪了他一眼,虧她年節時還把初七當純真無害小少年,這丫就跟他主子一起瞞着她,蕭景淮這一路子人從上到下全是一肚子壞水!
“帶哀家去找他。”秦嫣推搡了他一把。
“好嘞!”初七快活蹦跶起來,在前頭帶路。
兩個守衛面面相觑,他們哪知道太後會穿成這樣子微服出巡?!
反正初七是攝政王的人,攝政王說她是太後,她就是吧。
秦嫣在別院裏看到許多守衛,顯然是為這次和談做準備的。
“西戎王子人呢?”秦嫣問。
初七愣了愣:“秦姑娘怎麽問起這個?”
守衛們離得遠,聽不見他們談話,既然初七都禮貌地喊她秦姑娘,秦嫣也不拿捏着自稱了,她道:“我好奇,按理說和談,應該也來了一些西戎人吧?怎麽我放眼過去,全是自己人?”
初七直率地回答:“西戎人确實是來了,和談簽了合約,連宴席也不吃就帶着他們的王子離開了。”
“什麽?!離開了?!”秦嫣驚愕,她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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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大家都知道掌權的是攝政王,兩宮太後稱病也不知是真病還是假病,小皇帝在朝堂上都要看攝政王的臉色。
朝中文武一個個都是人精,這會兒和談結束,大家都在給蕭景淮敬酒,高贊攝政王的豐功偉績。
蕭景淮不喜歡這種社交場合,坐在上首一直未說話,把衛律推出來頂酒。
衛律勉強地扯着嘴角,聽那些誇大其詞的贊美,還客氣地點頭應下,将酒一飲而盡。
肥頭大耳的官員大呼:“衛大人好酒量!”
突然,初七進來附在蕭景淮耳邊說了句話,他立即精神了起來,起身就随初七離場了。
秦嫣在偏殿等着,聽到腳步聲,她連忙上前去開門,冷不防跟蕭景淮撞個正着,蕭景淮下意識扶住她的雙臂。
“景淮,快,去把西戎人追回來!”秦嫣焦急地說道。
這還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蕭景淮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捏了捏她的臉,确認是不是被人冒充了。
初七識趣地抱拳:“屬下告退!”臨走前還不忘把門帶上。
秦嫣警惕地打掉他的手:“你幹什麽?我在跟你說正事。”
蕭景淮點頭,笑問:“為何?”
秦嫣也料到他會問原因,她把準備好的說辭告知:“西戎人狡猾,以前不也簽訂過合約麽?還不是說毀約就毀約,我認為就不應該把西戎王子放了!”
蕭景淮十分淡定:“這次他們不會的了,早些年是因為西州黎傑雄和涼州明鴻運都是文臣,駐西涼沒有魄力,現在徐陽接管西、涼二州的兵權,有個武将震懾他們,自然不敢輕易越界。”
秦嫣一時語塞,也就是蕭景淮認為沒有必要把西戎王子一行人追回來,她頹然地嘆氣,這次白來一趟了,看來無法阻止劇情的發展。
“怎麽了?”蕭景淮見她頓時洩了氣,不由得揉了揉她的頭頂。
秦嫣黛眉微蹙,才留意到他今日穿了绛紫鑲紅的朝服,腰間紮着金絲蛛紋帶,他的身姿挺拔,氣質清貴,穿上這麽鮮豔的朝服顯得更加豐神俊朗,恰好他身上的紅跟她身上的紅倒是挺搭的,好像提前約好了似的。
“沒什麽了,是我多慮了。”秦嫣說不過蕭景淮,只好暫時放下這件事。
蕭景淮思索片刻,立即開門出去喊了初七,初七飛快地奔過來:“王爺,有何吩咐?”
“讓孤舟帶人去跟西戎王子。”蕭景淮吩咐下去。
秦嫣疑惑地眨眨眼,等他再關上門時,她忍不住問:“你不是覺得沒必要嗎?”
“我相信你的直覺。”蕭景淮笑了笑。
秦嫣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然而很快她又意識到不太對勁:“可是孤舟之前不是去追晉王了麽?晉王有下落了?”
“晉王帶着貴太妃去了襄城,孤舟回來了,長河留在那邊繼續盯着。”蕭景淮如實相告。
秦嫣倒吸一口冷氣,襄城是晉王的封地,那邊估計還有他的殘餘勢力,一個弄不好就是他的翻身機會!
“景淮,趕緊通知那邊的地方官,別給晉王提供援助!”她一臉認真。
蕭景淮卻是盯着她半晌,兀地笑了,她又喊他的名字了,語氣還自然得出奇。
“你笑什麽?”秦嫣嚴肅起來,“他養精蓄銳殺回來,一要對付你,二要對付秦家!”
蕭景淮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你的父兄?”
秦嫣嫌棄地掃了他一眼:“那自然是擔心我們老秦家的男人!”
蕭景淮釋然笑了出來,忽然上前握住她的兩肩,一雙明眸與她對視:“阿嫣,我好喜歡你喊我的名字。”
在軍營裏将士們喊他督軍,在平日裏大家喊他王爺,只有她直呼他的名字。
秦嫣呆滞一秒,腦海裏浮現出不合時宜的表情包,就是有一段網上很流行的《風雲》表情包,步驚雲一臉GC臉抱着孔慈讓她喊他的名字。
她一秒破功噴笑了,當即脫口而出:“你有病吧你以為你是步驚雲嗎?!”
“步驚雲?”蕭景淮僵了一下,“是誰?”
秦嫣胡謅起來:“就以前在茶樓聽說的一個江湖大俠。”
蕭景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