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湖中鴛鴦過,湖上美眷否?
皇上雖然醒了過來,但是身體仍然虛弱,所以太子仍居監國之職。讓姜熠倍感無奈的是,皇帝命他兩日去北宸殿一次,将朝中要事奏與天聽。
這下,他是怎麽都躲不過林習了。或者,這就是上天注定,自己必須要受此心智之苦,才能更加堅韌,擔當大任。
阮乘風這些日子則是日日進宮,不但恢複了自由,皇上還以他伴駕論道有功為由,加封卿大夫之職。在晟軒朝,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卿大夫雖是封號,不問政事,但是其地位僅位于王公之下,即使是大家名儒,也都鮮有獲封。而阮乘風尚未到而立之年,就獲此殊榮,當真是少年得志,年輕有為。
雖然皇帝此舉,有他自己的考量,但是落在有心人眼裏,卻顯然是表達了一種信息——皇帝心中屬意的儲君仍是太子。否則,阮晏剛剛降職,太子稍有損失,皇帝就升了阮乘風的官,這不是扶植又是什麽?
這天又是面見皇帝的日子,姜熠收拾一番才往北宸殿而去。雖然不免尴尬,但是似乎見了那人,他心中更多的仍是挂念,即便痛苦,也仍然想見。
或許六哥說得對,只要他在自己身邊就好,其他的,都可以不用計較。
可是,他當真能忍受嗎?自己全心全意愛着的人,身心卻都屬于另一個人?每每想到那日所見兩人親熱的畫面,姜熠仍然心痛得無法自抑。
到了寝宮,內侍官卻告訴姜熠,皇帝正在禦花園下棋。于是他只好又往禦花園而去。
還沒進園子,就聽到林習清亮的呼喊:“啊,我剛才看錯了,我改回來再走。”
然後是阮乘風半是無奈半是寵溺的聲音:“林習,你都這麽大了,還要耍賴不成?”
心中一酸,姜熠就想躲開,轉身回去。可是身邊還要李大人在,他還丢不起這人。所以可憐的太子殿下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向前走。
見到姜恒時,姜熠有些許的驚訝。他從來沒見他臉上有過這麽慈祥的表情,一直以為他不喜歡孩子,否則後宮幾個皇子公主,他從未抱過誰親過誰,甚至連笑容也十分吝啬。
可是現在,比以前略顯蒼老的臉上,竟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正看着手忙腳亂的林習耍賴。
阮乘風則坐在林習對面,正捉了他的手,不讓他落那一子。
盡量讓自己的眼光不落在那二人相握的手上,姜熠壓抑了聲音向皇帝行禮。
“太子來得正好,朕有事要與太子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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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恒收回放在林習身上的目光,看着垂首而立的姜熠,他聲音竟然有些輕快,眸子也清亮了不少。
阮乘風已有月餘沒見過姜熠,他總是趁着自己不在宮中的時候來向皇上請安,這未免讓人既感心酸,又覺怨怼。即使心中沒有自己,又何必這般避之唯恐不及。真正該避的,是自己才對。
他完全沒有想到,姜熠避着的不是他,而是林習。
“既然陛下與太子殿下有事商議,那臣等告退。”拉着林習起身,他向皇帝告退。
姜恒卻沒有讓他們下去,反而說了一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
“愛卿留步,朕要說的,就是你和林習的事。”
姜熠低垂的頭猛然擡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果然,還不等他做好準備,一個晴天霹靂就在他頭頂炸響,幾乎讓他腦子一片空白。
“太子,晟軒民風淳樸,包容開放,阮大夫和林大夫都是才貌雙絕之人,雖同為男子,但彼此有情,朕有心成全,想為他們賜婚,你看如何?”
此話一出,不止姜熠愣在了那裏,阮乘風和林習也俱是一怔。賜婚?開什麽玩笑?不說他二人都是男子,這皇帝究竟是從哪裏看出來他們有情的?
阮乘風提前回過神來,剛要開口拒絕,就看到姜熠直愣愣地盯着林習的目光。一向剛毅果斷,威嚴睿智之人,竟然會露出這樣受傷的哀切表情來,他忽然覺得心中酸澀之餘,又是一絲失望,自己當作神一樣信奉的人,怎麽可以這般為情自苦?
既然如此,不如就讓自己徹底斷了他的念頭,反正身為太子,将來的天子,他該愛的,從來就不是男兒郎。與其讓他心存期待,不如就此絕了他的念想,也好省去日後的麻煩,讓他安安穩穩地做他的九五之尊。
于是,在那兩個人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站到林習面前,一把将他拉在自己身邊,拖着他向皇帝跪下:
“臣謝皇上隆恩。”
林習呆呆地看着他,阮哥哥這是什麽意思,他要和自己成親嗎?雖然自己好像是喜歡男人,也的确喜歡和阮哥哥在一起,可是這種喜歡,就是可以成親的那種喜歡嗎?
忽然,一股蠻力将他從地上扯起,阮哥哥拉着自己的手也被掙開了,他驚慌回首,又是他,又是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像是要吃了自己一般。似乎上一次的恐怖和這些日子的噩夢一下湧上心頭,林習害怕得胡亂掙紮,一心要掙脫他的束縛。
“阮哥哥救我!”
仍然是一如那日的呼喚,姜熠緩緩松開自己的手,心中再無半點希望。
得了自由的林習馬上逃離他的身邊,躲在阮乘風身後,緊緊拽着他的衣服,生怕那人再過來掐死自己。那種窒息的感覺,當真痛苦至極,他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你當真要和他成親?”
冰冷若天山之雪的眼眸緊緊鎖住林習,姜熠的聲音飄渺不定,像一道清風從林習心上拂過,一種細細癢癢的刺痛感頓時蔓延無邊。
“我......”正要回答的林習忽然感到阮乘風握着自己的手一緊,是啊,方才阮哥哥已經當着這麽多宮女侍衛的面在皇上跟前領旨謝恩,如果自己拒絕,身為卿大夫的阮哥哥一定顏面全無,成為衆人笑柄,不行,阮哥哥待他那麽好,自己怎麽可以讓他受此屈辱?
“對,我要和阮哥哥成親,只有他不會傷害我。”
似乎一下子有了勇氣一樣,林習直視着姜熠,字字铿锵地回答。
姜熠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把林習交給姜炀,因為林習心中沒有姜炀,所以自己仍然可以抱着一絲期待,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想起自己,兌現當初的約定。可如果将他交給阮乘風,那麽他這一輩子,就徹底失去那個青梅樹下的畫中少年了。
阮乘風對林習的回答也是驚訝不已,為什麽太子那麽記挂的人,竟然對他一點情誼也無呢?難道是他年紀尚輕,不懂自己心中的感情所在?
這樣也好,趁現在還來得及,斷了姜熠的希望,扼殺林習的念頭,對他們兩個都好。至于成親的事,自己一定會好好對待林習,畢竟自己一直拿他當弟弟看待。若是以後他再遇到心儀的人——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他們相戀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傷害,自己再放手成全也不遲。
常德帝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一絲疑慮從心頭閃過,但他不能确定。
“若是父皇如此決定,兒臣并無異議,這就拟旨昭告天下。”一字一句說完,姜熠仿佛花完了全部力氣,他幾乎站立不穩,傷痕未消的手上,又是朵朵血花盛綻,也不知他為何不把指甲剪得徹底一些。
或許,只有感受這份疼痛,才能忽略林習帶給他的無法承受的痛楚。
旨意頒下的時候,震驚朝野,但是得知林習只是個普通鄉野大夫,并未涉及政治利益,大臣們倒也無甚質疑之聲,只是本來想把女兒許配給阮乘風,攀上這棵大樹的那些官員,都在家裏“嘔血不止”,萬分遺憾罷了。
阮家都沒什麽反應,阮晏不出家門已經許久,而阮無羁在自己的将軍府,也是平靜如常。
不過,自然有人會為此事興風作浪。
北宸殿裏,常德帝正在與李大人閑談,該送什麽賀禮才好。他們主仆情份已有四十年之久,自然說的話多些。
“林大夫待人真誠,為陛下的病情盡心盡力,他和阮大人也是天作之合,佳偶美眷,陛下該以厚禮賞賜,既顯天家身份,又送新人祝福。阮大人和林大夫,必定感念陛下天恩,更加盡忠職守,為國效力。”
李大人一番話說得甚合常德帝心意,他正要派人去東宮傳達此意,就聽到宮門口一陣喧嘩。
“是誰來了?讓他進來。”
遠遠聽着像是姜炀的聲音,他揮手示意,讓李大人帶他進來。
“兒臣懇請父皇撤回旨意,解除林習和阮乘風的婚約。”
一進大殿,姜炀二話不說,突然行下大禮,徑直跪在姜恒面前,叩頭請求。
姜恒驚訝異常。姜炀自從他母妃過世之後,就從未再喚過自己父皇,可是今日,他竟然如此行事,而且是為了早晨那道旨意而來,聯系之前林習住在六皇子府的事,他突然覺得有些頭痛。這些孩子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一個個都有斷袖之癖不成?
而且,還都是喜歡林習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七天寫了十萬字,好不好再說,至少堅持了,再發一章,自己慶祝慶祝~~~好像找到有意思的事了,努力吧,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