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夢醒一場空,還如憶舊人
燕雲得知林習被關了的消息,正松了一口氣,就看到兇神惡煞的姜炀氣勢洶洶而來,他連忙上前攔住。
可是姜炀卻像是一點也不在意這是東宮太子居所一樣,竟然對燕雲出手,要直接闖了進去。
沒有防備的燕雲被他一掌所迫,向後退了數步,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眼睜睜看着姜炀瞬間就消失在了視線當中。
“燕霜?”回頭一看,抱着他的正是燕霜。
“師兄武功退步了哦,連那個瘟神的一掌都接不住。”燕霜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仿佛剛剛闖進去的,不過是一個無害的普通人。
“你別胡鬧了,快跟我過去看看,別讓他對主子不利。”一把推開他,燕雲急急忙忙地向書房去了,憂慮之情表露無遺。
“哼,主子?你心裏只有他一人,”燕雲看着燕霜遠去的背影,戲谑的眼神驟然變得深沉幽怨,“師兄,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眼裏心裏,都只有霜兒一人。”
負責守護書房的燕露攔着姜炀,拉拉扯扯撞開房門之時,姜熠正在皺眉批改奏折,燕雪遠遠地站在一旁,拘謹而立,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顯然剛被主子責罰。
見是姜炀,姜熠放下正在撫額的手,揮手讓正在告罪的燕露和一旁正要斥責姜炀的燕雪下去,他并不起身,仍然坐在那裏,向後一靠,仿佛是極為疲倦一樣倚在那裏,他淡淡開口:
“六哥好快的消息,看來這大理寺中,果然有六哥的人。”
“把他還給我。”姜炀沒有接他的話,直截了當地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六哥三番五次地在東宮無理,會不會太不給我這個太子面子了一點。”姜熠似乎沒聽到他的話一樣,若無其事地說着無謂的事。
“姜熠,我再說一遍,把他還給我!”
向前走了幾步,站到姜熠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姜炀的聲音很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六哥又何必來跟我要人?即便我給了六哥他的人,我也給不了你他的心。”
偏過頭不看姜炀,姜熠目光放在牆上挂着的那幅畫上,平淡的語氣中是不可名狀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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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炀不知事情經過,自然聽不懂他的深意。
“我只要他能寸步不離地陪在我身邊,其他的,不必太子操心。”
姜熠聞言轉過頭來,他從座位上起身,雙手撐在桌上,與姜炀直面而對:
“即使他心中另有他人,即使他跟那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即使他生死邊緣仍然喊着那人名字,六哥也非要要他嗎?”
眸光中滿是沉痛和尖銳,姜熠聲聲入骨寒涼。
姜炀聞言一愣,他知道姜熠對林習起了心思,卻沒想過林習會心儀他人,而且竟有了肌膚之親嗎?難怪姜熠會把他下獄,這幾日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短短的日子裏,林習竟然會出現這麽多的變故呢?
可是,他所求的,不過是有一人一生相伴,而他早就認定了那個人是林習,所以無論林習發生了什麽,他都要将他禁锢在自己身邊,永不分離。
“要。”
緩緩吐出一字,姜炀盯着姜熠的眼神堅定異常,毫不妥協。
“哈哈哈!”姜熠愣怔片刻,忽然仰天長笑,笑聲蒼涼而諷刺,落盡之時只餘滿室悵惘,“不愧是我念了十年的人,他果然厲害,竟然能讓我們兄弟如此着迷。”
腳步蹒跚地走到那幅畫跟前,姜熠伸手細細描摹那畫中人,言語之間不知是喜是悲。
“六哥請回吧,我這就命人将他送到六哥府上,還請六哥時時刻刻将他拴在府中,切莫讓他出來再禍害別人。”
林習若是日後知道姜熠今日所言,竟然把他當成了到處留情十惡不赦的花花公子,一定會狠狠揍他一頓。
姜炀雖然不知他話中那句念了十年是什麽意思,但是只要他将林習還給自己,一切對他而言就無關緊要了。
連聲告退也無,他毫不留戀地離開了書房。
“以後,我就只念着你一人,他不是你,不是......”姜熠仍在撫摸着那畫中人,目光癡迷而眷戀,剛剛好隐去了那一抹自欺欺人。
從皇宮到天牢,又忽然從天牢回到六皇子府,林習對這般動蕩的生活似乎很不習慣,他一直都是落落寡歡的樣子,向來熱情多話的人,如今一天都說不了十句。
姜炀幾乎時時刻刻都陪着他,可是問他原因,他卻總是沉默。
阮乘風聽到消息,曾派人來府中詢問,他如今還是戴罪之身,不能出門。可是姜炀卻直接把人攔在了府門外,除了六皇子府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接近林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理寺徹查黎家一案,如今人證物證齊全,經過幾次商讨,大理寺卿張正已經遞交了折子,雖然黎唯餘有怨怼朝廷之心,而阮晏當時正值卸任,雜事繁蕪,沒有認真糾察,一時出錯,但是畢竟誤殺了黎家滿門,渎職罪名,自然成立。念及阮晏過往功績,又是太子親師,所以當從輕處理,撤去太子太傅之職,連降三級,遷為太常卿。
太常卿掌管宗廟禮儀,不涉朝堂,實為閑職一個。但如今同品級中其他位置,皆無空缺,所以張正如此判決,合情合理。
姜熠雖然無奈,可他如今身為監國,一舉一動都要秉公執法,所以也只能在奏折上簽字。
阮晏降職,阮乘風軟禁,身為太子心腹的阮家一下從頂峰落到了山谷,不止朝堂衆人唏噓,連京中百姓都是嘆惋。
而谏言有功的齊敏,和蒙受冤屈的離樊,卻都得以升官受賞。朝中心思通透者孰能不知,這平地而起的風波,正是六皇子一手策劃,才讓太子元氣大傷。
所以這一仗,姜熠一敗塗地。
而在姜熠心中,他敗得不止如此。他真正失去的,是他積攢十年的一份憧憬,他唯一得到的,是他從此無愛的一生。
就在東宮上下一片沉悶,朝堂之上再起流言的時候,常德帝忽然醒了過來。
這幾日常德帝所服之藥,還是林習離開之前留下的那個方子。一連吃了幾副,果然有所起色。
這日姜熠正在書房處理政事,雲南忽然傳來旱情,而且面積甚廣,非同小可,朝廷必須提前做好應對之策。阮晏因為降職一事請了病假,所以這些事情姜熠必須親自處理。
戶部尚書顏輝也是阮晏門生,自然忠心太子,他正與姜熠商讨該如何赈災,就聽到皇帝身邊的內侍官來禀:皇上醒了。
姜熠連日來未曾開顏,聞此消息終于舒心一些,他馬上放下政事往北宸殿趕去。
顏輝回到府中,不過半日,該知道這個消息的都知道了,流連在朝堂幾日的流言頓時沒了蹤影。
“參見父皇,母後!”
姜熠趕到的時候,常德帝正靠在床上,面容依然憔悴,但顯然已經清醒。而當朝皇後,姜熠之母——阮瑤,正站在床邊。
阮瑤風韻猶存,妝容精致,但秀眉鳳目間,卻似有一抹憂愁,幾不可見。
姜熠行禮過後,便上前詢問姜恒身體如何。
許是感受到了這些日子姜熠在病榻之前的悉心照料,常德帝看到他時,表情竟有一絲慈愛。
可是畢竟多年未曾親近,父子之間除了開頭幾句,竟然再無私言,姜熠只好向他回禀這幾日朝堂之事。
後宮不得幹政,古已有訓,所以阮瑤見他們談及正事,便向姜恒行禮告退。
這些時日阮瑤雖然只偶爾來看望皇帝,但姜熠知道,他的母後每日都要差人來問皇上今日又吃了什麽藥,病情可有變化。
所以,當阮瑤帶着宮女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停止同皇帝的交談,向阮瑤彎腰施禮:
“母後,等兒臣向父皇禀完正事,便去搖光殿請安。”
阮瑤雍容一笑,微微點頭,帶着一幹宮女離開了北宸殿。而常德帝姜恒,卻自始至終沒有跟他的皇後說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