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之一字苦,奈何如泥沼
阮乘風不知道太子是否已經離開,兩個人畢竟一起來的,他本來想去跟他說一聲,料想他也不會怪罪。可是林習見他啰裏啰嗦的,又是一頓幽怨眼神,将他所有的猶豫都阻在了口中。
也罷,反正據林習所言,太子總是照顧完皇帝,或者在另一偏殿睡了,或者自個兒回東宮去了。現在夜色已深,他應該不會在過來這裏了。
于是兩個人便寬衣上床,他們俱是身量苗條,非孔武之人,那張寬大的床榻容納兩人綽綽有餘,林習只穿內衫在裏面躺了,阮乘風儒家之禮深刻,雖然心無绮念但他仍然只脫了外衣,畢竟比林習年長,經歷的事也多,他還不至于跟他一樣那般孩子心性。
林習許是很久不跟人如此親近了,林樂和林義在他離開林家之後也到江湖游歷去了,他平時都是一個人住,未免孤單。如今少年時最依賴的阮哥哥就躺在他身邊,他心情激動,睡意全無,恨不得與他一直談話到天明。
可是阮乘風平時在家中一直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謹守養生之說,今日又同林習說了那麽多話,他早就有些疲乏了,躺在床上忍不住便睡意襲來。
林習自言自語了一通,發現毫無反應,他便翻身而起,一手撐着床鋪,側過臉來看阮乘風:
“竟然睡着了?”微微撇嘴,宣示自己的不滿,林習一腔激動頓時平息不少。不過,看着阮乘風安靜恬淡的睡顏,他倒是忽然起了別樣心思。
“阮哥哥的皮膚真好,果然如凝脂一般。”
伸手捏了捏阮乘風的臉,他幽幽感嘆,旋即又捏了捏自己的,雖然也是一樣的滑嫩柔軟,但是好像肉太多了一點。也是,雖然姜熠把他困在這裏不讓出去,但是平時的夥食那可真是好的沒話說,他才來沒幾天,幾乎都胖了一圈了。
“別鬧......”阮乘風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林習的動作,以為他又像小時候同榻而卧時,老愛在自己臉上胡亂畫東西一樣,又在捉弄自己了,一把握住那只作怪的手,他眼眸未睜,口齒不清地含混說了一句。
睡意朦胧的阮乘風語音缱绻,情态風流,林習一手被握,無法在去捏他的臉,聽得他似嬌似嗔的軟糯嗓音,心中一蕩,不及思考,他便俯下身去,在他的臉頰落下輕輕一吻,果然觸感溫潤柔軟。
忽然,“嘭”得一聲,驚天動地的一響,房門大開,臉色沉黑如墨的姜熠站在門口,雙眼卻是異樣的通紅,只見他寬大的衣袂帶起陣陣寒風,緊握在袖袍中的手卻微微發顫。
受驚的林習本能之下從阮乘風身上擡起頭來看向門口,被姜熠仿佛要淩遲了他一樣的目光吓了一跳。
而從迷蒙中醒來的阮乘風,卻不知是該為自己身上的林習不解,還是該為門口怒氣滔天的姜熠驚訝。
三個人一時相對無語。
望着仍然姿勢暧昧地趴在阮乘風身上的林習,姜熠只覺得心痛憤怒到無以複加,恨不得立刻殺了這個人,眼不見心不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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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見阮乘風已然夜深卻仍未從林習房中出來,他實在是心有不安才來房門口探聽一下他們在做些什麽。
結果入耳一句就是林習毫不掩飾地對阮乘風皮膚的誇贊,而阮乘風滿含情意,含混不清的那句“別鬧”,登時讓他腦中出現了一幅活色生香的暧昧畫面,像是一個炸雷驚起,他幾乎是本能之下就一掌劈開了房門。
可映入他眼中的是什麽?兩人相擁卧于床榻,林習衣衫不整地覆在阮乘風身上,一手被阮乘風緊握,他竟然正俯身親吻身下的人。而阮乘風眼神迷離,雙頰微紅,完全是情動之姿。
這般香豔刺激的畫面,卻宛如一把利劍,将姜熠的心狠狠地戳了個大窟窿出來。
幾乎是片刻之間,他就像一陣旋風一樣奔至床邊,一把将還在錯愕之中的林習從阮乘風身上拉下,渾然不顧他被床榻磕碰,被自己弄傷。
“你為何要這樣負我?為何?!”字字泣血,聲聲蘊怒,姜熠化身猛獸,恨不能将林習粉身碎骨,拆解入腹,“我等你整整十年,等你赴青梅之約,你說,你究竟為何要負我如此?若是無意,你又何必承諾于我,林習,我真恨不得現在就掐死了你!”
暴怒之下的姜熠失去理智,眼裏心裏都是方才那讓他心殇一幕,他果真一手攥緊了林習的脖子,稍一用力,就要把那細弱的脖頸拗斷。
剛從床上起身的阮乘風正準備向他解釋,就因他的一席話僵在了那裏。
自己默默存了在心這麽多年的人,他心中那個青梅,竟然就是林習?
這未免太巧合了些,讓人不知所以。而且,怎麽可以是林習?怎麽可以是一個男人?他将來是要做皇帝的人,替皇家綿延後嗣是他的責任,若是他放在心裏念了十年的人,是一個男兒身,那他将來又如何面對朝臣,面對後宮。
而林習被姜熠牢牢束縛,毫無武功的他根本就無法反抗,一張俊臉很快就漲紅了,無法呼吸的他本能之下去抓姜熠的手,激烈之下竟然生生地将姜熠的手抓出了幾道血痕。
微微刺痛傳入心頭,姜熠的神智有些清明,攥緊林習脖子的手也稍有松弛。得了些許呼吸的林習艱難出聲,卻是像阮乘風求救。
“阮哥哥......”
一滴接一滴的淚落在姜熠抓痕斑駁的手上,更加尖銳的刺痛也比不上林習那一句“阮哥哥”讓姜熠絕望。
緩緩松開對林習的束縛,他一下跌落在地,大口喘息着。姜熠仿佛沒有看到自己鮮血淋漓的右手,随意地背在身後,他的臉色恢複了平靜,卻像是染了嚴冬的寒霜一樣毫無暖意。
“這裏是天家之地,你們做出這等茍且之事,穢亂宮闱,其罪難饒。來人,傳本宮旨意,撤去阮乘風士大夫封號,禁足半年,不得出府門一步。”
聽到動靜從門外趕緊跑進來的內侍官和侍衛們小心翼翼地在姜熠身邊垂首而立,仔細聽着他的吩咐。
“這個鄉野草民不知自重,冒犯天威,将他打入大牢,擇日問斬!”
冷冷地下完命令,姜熠看也不看正坐在地上喘息的林習一眼,轉身向外走去。
直到侍衛們上前要将林習拖走,陷入無盡思緒的阮乘風才回過神來:
“慢着!”他披衣下床,一聲大喝攔住林習身前。
“阮大夫,太子殿下正在盛怒之下,您還是明哲保身為好,別把自己搭了進去,到時候您和林大夫一個也救不了。”
內侍官忽然上前,若有深意地對阮乘風說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見慣宮中風雲的內侍官顯然知道怎麽做才是最好的辦法。而且從這些日子太子對林大夫的态度來看,根本不會真的下得了殺手。
阮乘風又豈能不知?別說姜熠不喜殺戮,單單林習是那個他等了十年,念了十年的人,他就一定不會讓林習死去。
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林習,渾渾噩噩就被侍衛們拉了下去,根本就沒有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而阮乘風就那樣一個人待在偏殿裏,獨自坐到天明。
姜炀得到消息的時候,他正在府中和幾個大臣議事,自然是瞞過了宮中耳目。
其中一人是大理寺少卿,談完正事之後他忽然提到前幾日太子下令,将一個為皇上看病的大夫關進了大牢。
姜炀正在喝茶,聞之起身,一把抓過那個少卿詳細詢問。
自那日林習從宮中消失,見姜熠果真一無所知,他又見識過林習輕功,便以為他當真從皇宮逃了出來。畢竟,林習說過,他來京城,主要是為了游遍山川,增加閱歷。所以這些日子,姜炀一直派人在京城和附近尋找,卻始終無所收獲。
這也難怪,林習在北宸殿一事,姜熠只手遮天,瞞得極好,若不是發生了這檔子事,根本不會洩露任何風聲。
毫無遲疑,姜炀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便趕去了東宮。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