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茕茕白兔(二)
兵臨城下。
點兵三千,一身威嚴,于城上整裝待發。
呼嘯而過的風,吹起長槍的璎珞。
城上臺階傳來輕響的腳步聲。
走上城,眺望前方,黑壓壓的一片士兵,排列成長蛇的形狀,對方十幾個士兵推來的高塔屹立于長蛇中央,高塔上的人手執紅黑二旗,遙遙相望,定是不再認識她的。而她也站在他對立的一方,與他為敵。
人事變遷,竟是半點不由人。
“速戰速決。”當着睽睽衆目,她也只能借着給他打理铠甲的機會,說了這麽一句,希望他能明白個中意思。
雲炜和寧欽打仗,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雲炜對寧欽的了解只怕不亞于任何一個寧欽的朋友。若是交手太久,定會露出破綻。
趙玉白用力抱住她,在她臉上狠狠一啵。
道:“這世上還沒什麽事能難得住你的男人的!”
說到無非面紅耳赤,而兩人自然都忘記,如今他們在別人的眼底,那可是寧欽和夏。底下的将士都在竊竊私語,道是昨晚陛下就留在夏姑娘的營帳裏,一夜都沒出來,看來兩個人現在的關系……
畢竟大敵當前,兒女私情須放在一邊。
那長蛇以數百将士形成。
趙玉白雖然輕功蓋世,卻不能随意用,單用長槍擊散蛇首,此時,蛇尾便圍上去,而兩支精銳的步兵,便從兩翼襲來,如此一番拖延功夫,趙玉白便飛身闖入了蛇腹,迎面而來便是兩堵以削的鋒利的竹子高砌的劍牆,從身前和身後襲擊而來,高十米,寬十米,根本無路可逃,而他一槍刺入緊扶劍牆的小卒的肩膀,借着長槍的力道一躍而起,劍牆雖然殺傷力強大,可畢竟過于龐大,行動起來甚是不方便。
趙玉白翻身離開了劍牆,殺了那一堆小卒一個回馬槍,被橫掃一片的一面牆立即倒了下去,而長在牆身的劍便分毫不差地刺入雙方扶牆的小卒!登時,一片不得已的自相殘殺。
高塔上的人将旗子交給身邊的一個将軍,自己飛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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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沾了一槍鮮血的人對視而立。
當年太平縣黑瘦高的小子如今卻一臉陽光英氣,眉宇裏也透着正氣。他只見過他一次,可卻知悉他的一切。
雲炜雖然見過寧欽無數遍,可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想要擊敗眼前的人,瘋狂地想。
這是男人之間的直覺。
好鬥,好勝的本能讓彼此都握緊手中的武器。
她站在高臺之上,極目遠望。
手緊緊捏着,出了冷汗。
邊上更有一個儒雅的将士,就是那日在營中回答長蛇陣的人,他用手拍了拍無非的肩,道:“夏姑娘。你放心,陛下不會有事的。”
她一愣,又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夏的身份。僵着身子沒躲開他的手,也沒說什麽。那将士又道:“看來你已經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了。此前是我讓你為難了。”
這是怎麽回事?
她低着腦袋,不去看這個将士。
倒是打的正過瘾的趙玉白,眼見着有人湊到無非身邊,湊的還極緊,狠狠呸了一聲,手上的槍也跟着一停滞。雲炜的武器是雙戟,狠狠一擦過趙玉白的肩,幸被趙玉白險險躲了過去。雲炜冷哼道:“看來楚國皇帝還把兒女感情帶到戰場上來了。莫非不知道這可是會要命的!”
若論行兵布陣,他不一定比得過雲炜,可若是單槍匹馬地單挑,那雲炜一定不是他的對手,若非是顧忌寧欽的安全,他才不會虛與委蛇這麽久。他啧啧幾聲,道:“做別人手裏的兵器,自然不能要感情。要不起感情。”
這話正是踩中雲炜的痛處,說實話,在雲炜的眼底,從來沒覺得那個自己有幾分敬佩的楚國皇帝這麽面目可憎!他一怒,手裏的力道更加重了。趙玉白輕松地挑開他的雙戟,搖頭道:“憤怒可是很糟糕的情緒。”
雙戟從手上滑落,冰冷的槍直指雲炜的咽喉!
而高塔也在此刻被徹底擊毀,長蛇陣大破!
冰冷的汗水從雲炜的額頭上滴下來,他不信,竟有人這麽快地破了他的長蛇陣,而且只是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
鳴金收兵的聲音傳來,卻不是豐國的,而是楚國!
只見那高高揚起的“寧”字懸在最高處,而一身黃袍的帝王手挽滿弓,一道犀利如閃電的箭穿越戰火,斬斷那半挂在空中的“雲”字!他身邊站着一個英姿飒爽的女子,而相距十幾步,更是站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她在笑,如凋零的春花,又如涅槃後的鳳凰。笑的苦楚卻又帶着重生後的喜悅和灑脫。
雲炜永遠不能忘記,那女子淡淡的眼神,明明這麽熟悉卻不是在看他的,而是,看着他身邊另外一個,剛剛戰勝他的男人!
“你到底是何人?!”
收回長槍,趙玉白将臉上的人皮面具一掀,對着雲炜說道:“打敗你的人。”
這是羞辱!羞辱!
他恨他,說不出為什麽,也許是因一軍主帥,卻在萬千将士面前被他擊敗,而且,他勝的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又也許,是因為城上那幽幽的目光,柔柔地看着他,而不是他。
趙玉白受不了一身繁重的铠甲,竟邊走邊卸甲,雖說狂妄,可如今,又有哪個敢去主動招惹這剛剛大勝的人?
那副将見趙玉白竟放了雲炜,急的叫道:“趙公子!你怎麽能就這麽放了雲炜?!”
雲炜半點不領情,大喊道:“你今日放過我,來日我定十倍奉還!”
“誰說我要放過你的?”趙玉白指了指幾個小兵,道,“你們請雲将軍來我軍小坐片刻吧。”
趙玉白走了幾步,就急不可耐地用了輕功,飛上城牆。
此刻,人們始覺,這人根本不能拿來單挑的。
這分明就是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嘛!
而他飛身上了城牆,第一件事就是将無非抱在懷裏,敵視着剛剛接近無非的儒将,還有……寧欽。
那儒将認錯了人,可他畢竟不知其中有這麽偷龍轉鳳的一招,是以,除了一些尴尬倒也沒什麽。可是,寧欽不一樣,他切切實實地傷害過無非。
兩人就這麽對視了一會,寧欽才感激地對趙玉白道:“舅舅,謝謝……”
“慢。”趙玉白說,“首先,我抓寧欽來,是換他手裏的火蓮,拿到火蓮我就放了他。其次,上次你答應我的火蓮沒能取到,所以加上這一次,你一共欠了我兩個人情。”
一句話噎在嘴裏,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寧欽一直不敢去看無非,這個曾經讓自己心動不已的女人。
夏這幾日累的夠嗆,見了趙玉白,淚花就出來了,道:“公子,姑娘,這次你們說什麽也不能留下我獨自一人在楚國了。”
寧欽不發一言地瞪着夏,而她的目光卻是看向一旁傻傻站着的儒将。
那儒将幾次想要啓唇說些什麽,卻終究是礙于寧欽在場,什麽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