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人身形穩健,聲音低沉,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蘇父不由自主地便在一旁站定了。
季明時松了口氣:“師兄。”
魏向辰無奈地瞪了他一眼:“你說你有什麽用啊,快去把自己收拾一下,這交給我吧。”
季明時“嘿嘿”一笑,卻并沒動。
魏向辰威嚴而不失禮節地向蘇父伸出手:“您好,我是蘇語墨的導師,姓魏。”
滾刀肉蘇父竟然真的安靜了下來,十分給面子地跟他握了一下手。
魏向辰做了個請的手勢:“蘇先生,來我辦公室談吧。”
蘇父直到到了魏向辰辦公室才反應過來。他心想自己是帶女兒回家結婚的,怎麽就稀裏糊塗地跟個什麽老師上他辦公室來了?
魏向辰好像沒看到蘇父的神色變化似的,拿出一個一次性杯子,給他倒了杯茶:“蘇先生,坐。”
魏向辰氣勢奪人,絕非中幹外也不強的季白兔可以比拟。蘇父收起剛才那副目中無人的架勢,雖然有點弄不清魏向辰打的什麽主意,還是依言坐了下來。
此時的季明時對師兄的敬佩簡直已經猶如黃河決堤一發不可收拾了。他遠遠地坐在自己工位上觀戰,好像剛才狼狽不堪的不是他似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置身事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蘇語墨緊張地站在一邊,心中忐忑。她對魏向辰并不熟悉,全心信賴的唯有季明時一人而已。此時她看見季先生這副逗比樣子,心裏的絕望又加深了一分。
魏向辰坐在自己那張“完全符合人體工學設計”的大椅子上,嚴肅地問蘇父道:“蘇先生這回來X大是來看女兒的?”
蘇父完全不知道眼前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是直覺這人不大好對付。他敷衍地“嗯”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魏向辰一副了然的神情,而後接着問道:“可是據我所知,語墨從入學起,蘇先生一次都沒有來探望過;這回來想必事出有因吧。”
季明時驚訝于師兄腹黑功課做得足,連“一次沒探望過”這點小事都了如指掌;而蘇語墨則十分善感地悲從中來:好像是呢,哪怕開學報到的時候別的同學都有父母送,甚至陣仗大的全家三代連狗都一起出動,可自己的父母卻從來沒有來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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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像也不全是這樣;母親前幾天剛剛帶弟弟來玩過,而父親,這不是在這等着抓自己回家呢麽。
蘇父有些惱羞成怒:“我什麽時候看我女兒跟你有什麽關系?”
魏向辰聳聳肩:“這事跟我倒是确實沒關系。可蘇先生在學校裏大打出手,不許我的學生正常履行入學手續,甚至還因此誤傷了一名教師;我是她的導師,也是X大的職工,于情于理都該了解一下事情的經過,希望您能理解。”
這一番冠冕堂皇的屁話說得深得季明時的心,若不是當着當事人的面,他真想拍手稱快。季明時更加專注地觀看着兩人的“切磋”,完全把蘇語墨抛諸腦後了。
幸好蘇語墨不是個無腦蘿莉,她已經從魏向辰和父親的幾句對話中迅速判斷出父親今天是決計讨不到好的這個事實了。蘇語墨的心放下一半,看事情這個樣子,她八成是可以繼續念書了。
蘇父被魏向辰說得啞口無言,甚至他自己心裏都暗暗覺得這個老師說得好像是這麽個道理。反正他的目的也沒什麽不可告人的,于是蘇父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帶我女兒回家結婚,這個跟貴校沒多大關系吧?”
魏向辰點了點頭:“語墨确實到了法定結婚年齡,可是突然說到結婚,是不是有些突兀啊?閃婚?奉子成婚?”
蘇父:……
季明時:……
蘇語墨:……
蘇父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憤怒地一拍桌子:“你說什麽呢!我家女兒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哪容你随口污蔑!”
魏向辰一點都不惱,他毫無誠意地道了個歉,然後故作驚奇地說道:“我只是從來沒聽說過我學生在談戀愛,突然扯到結婚有些驚訝罷了。”他轉向蘇語墨問道:“語墨,有了男朋友怎麽也不帶給老師看看?”
蘇語墨悲憤地說道:“我沒有什麽男朋友!我爸讓我嫁的那個人,我根本就沒見過他!”
魏向辰心中了然,他對蘇父攤攤手,說道:“您看,語墨自己都說不同意這婚事了,您也不好強迫她吧?都什麽年代了,逼婚這種事也怪新鮮的。您來一趟不容易,我給您開間賓館,您在B城住兩天,吃點特色小吃,看看人文景觀,您覺得怎麽樣?”
“帶女兒回家結婚”突然變成了“他來B城旅游”,蘇父十分不适應。他看着魏向辰的表情有些發愣:“旅游?不,我不是……”
魏向辰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笑着拍了拍蘇父的背:“招待不周,見諒,見諒。”
蘇父:……
一條道走到黑的蘇父完全沒法接受魏向辰的渾水摸魚,他冷哼了一聲,怒道:“她要麽工作,要麽回家結婚,總之我不許她再念書了!”
如此直白的聲明是在令在場的人都措手不及起來。魏向辰皺了皺眉:“蘇先生,您要是不願意負擔語墨的學費,可以,我們學校有獎學金制度;而且從法律上來講,子女滿十八歲後父母的确就沒有撫養義務了。可是您不許她讀書,這可有些不講道理吧?”
蘇父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們這些大城市的人怎麽張口閉口就是什麽道理?她是我生的,我讓她幹嘛她就得幹嘛,老子就是道理!”
季明時忍無可忍,涼涼開口道:“您生的?您有這功能麽?”
魏向辰看自己豬一樣的師弟一副有恃無恐的表情自帶記吃不記打屬性加成,不禁為他的未來擔憂起來。
他趕忙拉住火冒三丈看上去想揍季明時一頓的蘇父:“蘇先生,您喝點水。我給您普及一下本科畢業和碩士畢業的工資待遇差別,是這樣……”
魏向辰一早就知道蘇家不許女兒讀書無非就是為了錢;反正他們也不知道人才市場是個什麽情況,魏向辰就十分不負責任地信口開河起來。
“……如您所見,大體就是這樣。語墨現在出去找工作一年也就六七萬,可是碩士畢業後呢,至少翻一番;當然,如果她願意繼續讀博,我們可以幫她留校。女孩子麽,留校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蘇父狐疑地看了看魏向辰:“可是我女兒一年打工的錢就把我們家那十萬外債還上了,找個正式的工作倒只有六七萬?你不要蒙我。”
魏向辰翻了個白眼:“那個錢是季老師借給她的,語墨大概是不願意讓你們有心理壓力,才說是她的錢。”說着還不忘繼續忽悠一句:“您看,明時來我們X大工作還不到一年,随便就能借給語墨十萬塊錢。比起那六七萬的小錢,您真不準備讓她繼續念書了?”
最重要的問題在魏向辰不着邊際的忽悠下就這麽糊弄過去了,蘇父最終同意了蘇語墨繼續念書,也沒再找麻煩,當天就乖乖地回了老家。
當然,他也沒忘了跟他們家債主道歉以及致謝。
蘇父一走,季明時立馬撲了過去。他一臉腦殘粉樣對魏向辰說道:“師兄,你真是太厲害了。那個滾刀肉都被你忽悠走了!語墨對不起,我說的不是你父親。”
蘇語墨:……
魏向辰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我忽悠他什麽了?你不說剛工作一年?你沒借他們家十萬塊錢?我又沒說那錢是你掙的。”
季明時也不反駁,又拍了師兄半天馬屁,然後開始扳着手指頭算了起來:“七七八八加起來,咱們一年能有十萬吧?唔,好像也差不多,那我給語墨那錢的确是我掙的嘛。”
蘇語墨順利地入了學,對季明時和魏向辰千恩萬謝,然後就去收拾東西了。四下無人,季明時沒大沒小地勾着魏向辰的脖子,說道:“走吧,晚上請你吃飯。”
魏向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說吧,你想吃什麽。”
季明時一邊厚顏無恥地說着“還是師兄疼我”,一邊兩眼發光地選起了飯店。
他們師兄弟二人吃飯無非就是一個拼命賣萌,一個拼命戳穿。多年相處下來形成的一套固定模式,已經沒法改變了。季明時喝得暈暈乎乎,眼睛卻愈發明亮了。
“師兄,其實我可,可崇拜你了。真的,我最崇拜的就是你。”季明時颠三倒四地“表白”,魏向辰無奈地四下張望,以免被熟人看見季明時這副酒後吐真言的丢人樣子。
“行了行了,你沒看出來麽?蘇語墨她爸雖然那顆偏袒兒子的心都快長到胳肢窩了,可是父女天性,他到底還是在意女兒的。要不我說‘奉子成婚’的時候,他怎麽這麽護犢子地跟我發火?”
可惜以季明時現在的智商已經聽不懂他師兄的計謀了。他呆滞了幾秒鐘,而後繼續傻笑起來。
魏向辰簡直無奈,季明時的酒量比上學的時候還差了許多。天地良心,他可真不是存心灌他,可誰能料到一杯紅酒下肚,季少爺就能說起胡話來?
由于季明時在菜還沒上齊的時候就喝醉了,所以這頓飯吃得頗為糟心。魏向辰硬給他灌了一碗粥,然後在同樣菜還沒上齊的時候就結賬走人了。
……當然,買單的自然是被請的那個。
魏向辰把半醉的季明時弄回家,累得一身汗,卻不知那杯酒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蘇姑娘在以後還有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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