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無疑是季明時有生以來過得最好的一個年,也是這段短暫的時光中最美好的回憶之一。在此後的許多年裏,季明時回憶起這一年的春節時,總是帶着小心翼翼的珍惜意味。
大概是除夕夜兩人在冰天雪地裏玩得太晚,又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季明時初一下午就發起燒來。所幸溫度不算高,顧衍這個不會照顧人的廢柴也勉強可以勝任。他弄了條涼毛巾敷在季明時額上,然後去了陳阿姨店裏買粥。
路上顧衍給付南逍打了個電話,問他發燒的病人該怎麽照顧。付南逍的聲音聽起來疲憊且暴躁。顧衍瞬間腦補了付美人一個人過除夕的場景,覺得美人十分可憐。
而且有病。一個人守什麽歲呢?
“幹什麽?”
顧衍覺得自己透過話筒都能看見付美人的一張不耐煩的臉,于是機智地決定長話短說:“南逍,我就是問問,發燒的病人該怎麽護理?”
付南逍好像聞到了八卦的味道似的,語氣頓時好了不少:“喲,發燒了?你不能溫柔點嘛,來,說說,怎麽病的?”
顧衍想了想:“大概是昨晚在外頭玩的太晚了,夜裏又沒睡好。”
“外頭?”付南逍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古怪:“你這個禽獸,這麽冷的天,你可真不知道疼人。”
放炮難道還能在家裏?他爸非打斷他的腿不行。顧先生莫名其妙被冠了個禽獸的名頭,十分委屈。不過付美人一向口不擇言,顧衍便在心裏大度地原諒了他。
“低燒?買點退燒藥吃,一兩天就沒事了。這兩天吃清淡點。”付南逍止住嘲諷,終于開始指導顧衍如何照顧病人:“對了,沒外傷吧?”
“外傷?沒有,我們放煙花的時候很小心的,沒有傷到。”
付南逍:……
顧衍好像聽到了一句“蠢貨”,那邊就挂斷了。
季明時生病的時候,顧衍很乖。端茶倒水侍藥,中規中矩,例行的調戲也沒有了。季明時多數情況下都順從得很,除了吃藥的時候。
這倒是不能怪他,因為顧衍從小傻壯傻壯的,也沒什麽吃藥的經歷;去了藥店讓人忽悠了一通,現熬了幾袋中藥湯帶了回來。季明時一開始還礙于面子勉強喝了一口,結果沒忍住,直接吐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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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太苦了,簡直每一點都不符合季吃貨對“可以入口的東西”的要求。
顧衍無奈,又趕緊去旁邊的超市買了袋糖回來。季明時吞一口藥,他就在旁邊喂一塊糖。結果藥一喝完,季明時卻咳得更厲害了。
顧衍一看,他買的那袋糖原來是牛肉幹,還是麻辣味的。
“你吃着不對,就不能說嗎?”
季明時搖搖頭:“藥太苦了,再說這牛肉還挺好吃的。”
顧衍:……
季少爺的病在自己的漫不經心和顧逗比的精心照料下,不負衆望地拖了好久都沒痊愈。其間付南逍來看過他一回,蘇語墨回家了,而他們家竟然還能踩出一條從門口通往各個房間的路簡直就是奇跡。至于顧先生照顧病人的過程中種種雞飛狗跳的光榮事跡不必贅述,反正在他眼裏除了季明時的藥和季明時的飯,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付美人還是自己從冰箱裏翻出一只空杯子,才喝上了水。
付南逍坐在季明時床頭,摸了摸他的頭,問道:“明時,你覺得好點了嗎?”
季明時溫順地答道:“好多了。”
付南逍點點頭:“唔,顧衍這麽照顧你,你還能好多了,真是奇跡啊。”
結果到了奇跡也沒發生。等到季明時的病終于好了時,都快春暖花開了。好端端的一個假期,就在季少爺反複無常的病中匆匆溜走了,實在令人有些扼腕。
顧衍腦補的種種旅行都泡了湯。盡管季明時的假期還沒有結束,可他卻得回公司上班了。不過也有一個意外的好處:季明時對他的态度明顯更好了。
日子就這麽不溫不火地過了下去。充當顧衍和賀方行這個逗比二人組的感情顧問的付先生在某次同顧衍吃飯時,詢問了他的進度。在得知顧先生依然處在“親一口還會被咬”的階段時,付南逍覺得自己已經不想聽見關于這件事的任何消息了。
不過付美人還是隐晦地提了一句:“氣氛好的時候可以稍微有點動作。什麽,沒有?沒有氣氛你不會制造氣氛嗎?”
顧衍恍然大悟,把這句話奉為金科玉律,當晚就訂了鮮花叫了西餐,心情激蕩地等季明時回家。結果蠟燭還沒來得及點起來,季明時就皺着眉頭說道:“今晚就吃這玩意?一塊半生不熟的肉澆點破醬汁?”
顧衍:……
他忙把藏蠟燭的袋子踹到電視櫃底下。
兩人對着那幾塊血淋淋的牛排發了半天愁,最後在微博上找了條“牛肉的九種做法”,挑了一種看上去最簡單實踐起來——煮熟,切片,蘸醬汁。季明時去陳阿姨店裏打包了湯包和粥,顧衍的浪漫晚餐于是成了頓便飯。
事實證明,季明時買湯包和粥簡直是不能更正确的選擇:牛肉煮老了,醬汁……就不用說了,黑暗料理大概才是顧先生擅長的。
兩人正吃着包子喝着粥,送花的到了。顧衍覺得這破事簡直就是“怎麽想都有點怪怪的”,他簽收了花,直接擺到了陽臺上。
是的,顧先生猶記得上次送花的悲慘經歷。為了不重蹈覆轍,他特地叫秘書在花卉市場訂了幾盆臘梅。
季明時贊許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家裏缺點什麽,顧哥你真是太明智了,果然養了幾盆花立刻就有生氣了。”
收到表揚的顧先生十分得意:“是啊,我特地問了人家,這東西花好看,而且澆水就能活。”
……結果那幾盆澆水就能活的臘梅還是在蘇語墨回來後才漸漸保住了一條命。
第一計徹底撲街的顧先生賊心不死,這一天,又把秘書鐘離叫進了辦公室。
“鐘離啊,情人節想要收到什麽禮物啊?”
鐘離已經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詭異的談話了。作為一個秘書,她的接受能力還是相當強的。鐘離略一思索,然後面不改色地答道:“毛茸茸的小動物吧。”
顧衍本人也覺得這個主意非常不錯,他腦補了一下乖巧的季明時抱着只乖巧的小狗的情景,心軟得都要化了。他去狗市上挑了條漂亮的金毛幼犬,獻寶似的抱回了家。
事情的真實情況與顧衍的想象略有出入。季明時看到那只金毛,果然先是驚訝了一下,然後正在顧衍滿心期待着他喜悅的表情時,季明時便異常嫌惡地瞥了那只狗一眼。顧衍和金毛同時露出了受傷的表情。
是的,季明時不喜歡小動物,一點都不喜歡。
不過狗已經買回來了,作為有社會責任感的公民,顧衍和季明時都覺得不能把它草率扔掉。季明時找了一只一米高的大紙箱子,在箱底鋪了張薄被,把狗扔了進去。
這只狗大概是有幽閉恐懼症,自打它被扔進去起,就一刻不消停地撓箱子并配有“嗚嗚”的叫聲。季明時覺得它實在可憐,只好又把它抱了出來。幾經考量,兩人終于決定,把狗養在了顧衍曾經住過的客房裏。
于是,第二計,撲街。
顧衍顯然有湊夠三十六計的打算。只不過他沒有檀道濟的智商,只得又厚着臉皮去找了付南逍。結果不巧賀方行也在,正為了沈安歌的事大吐苦水。他一見顧衍來了,于是熱切地拉着顧先生一起喝茶,又給自己添了個聽衆。
事情是這樣的。沈安歌請了探親假,跟春節連着休了前後差不多一個月。結果一個月後她再回來,物是人非。室友付南逍匆匆搬走了不知去向,而她依然心安理得地住了下來。
她家那個位置是個城鄉結合部,一向魚龍混雜,沈安歌又總加班,經常很晚才回家。一來二去賀方行就上了心,搬到綠城住了好一段時間。
結果某天跟沈安歌不期而遇,又不歡而散。
整個下午就在賀方行的話唠中度過了,顧衍到最後也沒熬過賀方行,反而差點被人拉着晚上去喝酒。
他哪裏有喝酒的心思,找了個由頭回了家,忙着獻殷勤去了。
顧衍買了一堆吃的,到了從車裏出來發現實在拿不了,就打電話叫季明時來幫他。季明時很快就到了,兩人一手一只碩大的袋子,有說有笑地往家裏走去。
從地下車庫出來,要經過一個相對偏僻的路段,四周都是樹,只有一條很窄的小路,剛好能容兩人通過。他二人正笑鬧着,突然從樹叢間竄出來一個人,把他們吓了一跳。
路燈壞了一盞,光線明明滅滅的,也看不清來人的臉。那人形容狼狽,衣服蹭得皺巴巴地,好像還破了個口子。要不是他沒拿着豁了個口的碗,顧衍還真以為是個乞丐。
顧衍不動聲色地把季明時拉到身後,沉聲問道:“你是誰?要幹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