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衍晚上又掙紮着出去應酬了,臨走前還細心地幫季明時叫好了外賣。季明時腦子裏亂作一團,全都是顧衍在說:“寶貝,今年上我們家過年去吧。”
季明時如此驚訝,以至于連那個“寶貝”都沒有反駁。
顧衍說,今年過年大哥一家該回岳家,家裏只剩他和兩個老人。老人愛熱鬧,所以想請明時去他家,一起守個歲,添點喜氣。
臘月二十六,天寒,有雪,季明時坐在窗邊,樓下依舊是與他無關的車水馬龍,可那些在黑暗中歡騰的寂寥卻突然靜默下來。
臘月二十九,顧衍終于忙完了。他在黑暗中醒來,微微側臉看到的是季明時平靜的睡顏,顧衍突然就覺得自己功德圓滿了。他偷偷把季明時抱進懷裏,覺得這樣的日子,就算是一輩子他也過的下去。
他們倆一直睡到中午,顧衍才翻出手機随便叫了點吃的。季明時兀自賴在床上不肯起來,顧衍好笑地擰了他的臉一把:“起來吧少爺,還要等小的把飯喂到你嘴裏不成?”
季明時睡得迷迷糊糊,一雙大眼睛半睜着,盈着水光,惑人得很。顧衍盯着他,突然就不受控制地親了上去。
外賣送到後是季明時去取的,他面色鐵青,只是耳後紅了一塊。付了錢,他把飯菜攤開在桌上,別扭地進屋去叫顧衍。
顧先生正手忙腳亂地堵鼻血。見季明時進來,他委屈而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導致季明時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季明時有些不自在地說道:“顧哥,吃飯了。”
顧衍應聲站了起來,堵着鼻孔卻也堵不住他的嘴:“明時,下手那麽狠幹嘛。”
是的,偷香未遂的顧衍驚到了季明時,被人條件反射地一巴掌揮了過去,正中靶心。
好在顧衍的“傷勢”并不嚴重,只不過他自己嚷嚷的比較邪乎罷了。兩人吃過了午飯,去超市買了明天要帶給顧衍父母的東西。顧衍很滿足,他發現,跟季明時在一起做的任何一件小事,都讓他很滿足。
顧父顧母看到兩個孩子果然很高興。尤其是顧衍的母親,拉着季明時的手笑得合不攏嘴:“明時,是不是長個了?”
季明時:……
顧衍忙把母親拉開,假意埋怨道:“媽,明時這就二十七了,還長什麽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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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母佯怒:“那也是明時太久不到家裏吃飯,我記岔了。”
季明時心裏溫暖且熨帖,他略帶了些歉意地對顧母說道:“阿姨,我最近太忙了,老加班,都沒來看你們。”
顧振國擺擺手:“年輕人,當然該以事業為重,尤其你是做學問的,多學習是應該的。”而後話鋒一轉:“顧衍就不一樣了,整天不幹正事,也不見回家來看一眼。”
躺槍的顧衍笑容僵在臉上,他又一次有些郁悶地覺得,自己大概不是親生的。
顧家中午就随便吃了點,然後就開始準備晚上的大餐。阿姨回家過年了,他們只好全家總動員,顧母指揮着三個男人幹這幹那。
在季明時的印象裏,他好像從未有過這種體驗。記得小時候,每年過年都只有他和爺爺,還有給他做飯的年邁警衛員長雲爺爺。長雲爺爺好像比爺爺年紀還大,做飯時放起調料來随心所欲,水平在不好吃與很難吃之間徘徊不定。除夕過後的那幾天裏,總會有絡繹不絕的人來給爺爺拜年,年幼的明時臣固執地認為,他家的門檻就是被這些人踩壞的。
季明時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原來家大抵便是這樣的吧。
“明時,把那幾個柿子遞給我。”顧母使喚起人來毫不客氣,并不會因為是客人就有什麽不同;不過她很快就發現,季明時好像真是什麽都不會做。
顧家的廚房挺大,不過也沒大到可以容四個人輕松地來回走動的地步。顧母當機立斷把季明時請了出去;為了照顧他的情緒,還特地給了他一頭蒜和一個小碗:“明時去廳裏坐着,把蒜剝了。”
季明時痛快地領命而去,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妥;顧衍有些憐憫地看着他的背影,悄聲問母親道:“媽,你嫌棄他了?”
結果顧母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眼:“你要是有明時一半乖,什麽都不會做我也照樣喜歡你!”
顧振國附和道:“是啊,你要是肯找個什麽學校的正經工作,你爹我親自伺候你都沒問題。”
再次躺槍的顧先生表示,孩子神馬的,都是別人家的好。
晚餐十分豐盛。拌苦菊,拌木耳,水果沙拉,醬牛肉;西芹百合,地三鮮,鍋包肉,紅燒雞翅,清蒸魚,糖醋裏脊;還有一鍋排骨蓮藕湯,季明時吃得全程都沒怎麽擡頭。
顧母憐愛地看着他,滿臉“可憐的孩子多長時間沒吃飽過了”的表情。顧衍不禁反省了一番,在确定昨天晚上自己還妥善把他喂飽後,就放心地繼續吃了。
吃完飯剛好八點,可以看春節聯歡晚會。顧衍和季明時昏昏欲睡,顧父顧母卻看得津津有味。顧父感嘆道:“這才像個晚會嘛,喜慶。比那什麽內部晚會可強多了。”
後來顧衍實在受不了,就拉着季明時出去放炮。他買了許多炮竹和煙火,興致勃勃地對季明時說道:“明時,今年我買的這些花特別好看。”
放炮對于季明時來說也是個比較新奇的活動。他記得他父親還在的時候,家裏過年從不放炮;後來父親不在了,他也長大了些,一直吵着要放炮,爺爺才每年都例行公事地帶他去放上一次炮。只不過爺爺從不許他碰,也不帶長雲爺爺,久而久之,“放炮”這件事就成了爺爺的專利。
“明時,拿着這個。”顧衍翻出一盒摔炮,“你就往地上扔,小孩都愛玩這個。”
季明時對于“小孩都愛玩”的東西有些不滿。不過他沒禁住誘惑,從他扔了第一個,那玩意爆出“啪”地一聲脆響後,季明時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顧衍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憐憫。他點了一只二踢腳,然後冷不防拉着季明時跑出去很遠,幾秒鐘後,他們身後爆出了“彭”地一聲巨響。季明時吓了一跳,臉上卻是躍躍欲試的興奮表情。
顧衍擺好了一挂長鞭,然後把打火機塞在季明時手裏。他的右手握着季明時的右手,打火機燃起了火花,在寒風中搖擺不定。顧衍拉着季明時的手,小心翼翼地湊到鞭炮撚上,然後他二人退開幾步,顧衍的一雙大手堵住了季明時的耳朵。
長鞭噼裏啪啦響個不停,季明時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那一地越來越多的紅屑。顧衍的胸膛貼在他的後背上,擋着從身後刮來的冷風;熱度從耳際傳來,季明時忍不住回頭看了那男人一眼。
顧衍正專注地看着他。大手随着他的動作妥帖地護在耳上,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季明時稍稍呆了一秒鐘,顧衍便見縫插針地狠狠含了一口他的唇。
然後顧先生趁着季明時沒反應過來,迅速從身後的袋子裏掏出一只巨大的煙花:“明時,咱們放這個,家裏都能看見。”
他們兩人回到家時已經過了十二點了。顧父顧母年紀大了,已經早早睡下,剩他們兩人守歲也沒什麽意思。堅持到兩點,季明時已經很困了,頭一下一下點在顧衍肩上。顧衍推了推他,柔聲道:“明時,去床上睡。”
顧衍把季明時帶到母親給他準備好的客房,把他推了進去,反鎖了門。
不到半分鐘,顧先生就被打包扔了出來。
顧衍近日來調戲季明時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偶爾還會明目張膽地吃點豆腐。比如剛才,他就暧昧地在季明時耳邊說:“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
站在明時門外的顧先生摸着下巴低聲笑了起來,然後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季明時這一鬧又有點精神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他覺得自己很可能是有點認床,才會覺得顧家這間客房一切都不對。或者,是因為該窩在身邊的那個人不在嗎?
季明時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趕緊閉上眼睛,鴕鳥似的把自己的臉捂進了枕頭裏。
初一一大早,顧衍便打着哈欠起來幫母親包餃子。他睡眼朦胧地一屁股坐在桌子邊,皺着眉給自己倒了杯水。
顧母已經在催他了:“別閑着了,快點來包餃子。”
顧衍乖順地點了點頭,拿起一個餃子皮。而後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哎呀,我去叫明時。”
顧母忙一把拉住他,一手的面粉蹭了他一身。正在擀皮的顧振國擡頭看了兒子一眼:“你折騰他幹什麽,平常人家怪辛苦的,大過年的叫人好好睡個覺怎麽了?快過來幫你媽包餃子,等煮好了再去叫他。”
顧衍:……
早飯過後,拜年的人便陸續上門了。這裏面的人大多跟顧家沒什麽深交,也就走馬燈似的走個過場,場面話一套一套的,顧衍通常覺得聽着心累。他有些同情父親,大過年的還得應付這些,真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不過同情歸同情,也不代表他會陪父親同甘共苦。顧衍借機尋了個由頭,拉着季明時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