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從窗邊直起身,鳳眼眨也不眨地緊盯着我,似是有些難以置信。恍惚的神色映在那張瘦削了許多的臉龐上,已然不見往日的從容與威風。我将銀劍挂回腰間,走上前去又喚了一聲:“世叔……”
尾音消失在相合的唇瓣間,柔軟而炙熱的舌靈活地侵入我的口腔,輕易地奪去了我的神智,來勢洶湧得幾乎令人疼痛。我眯起眼睛享受着飄浮在臉頰上的溫暖鼻息,很是配合地與他纏綿相吻,直到他的唇舌戀戀不舍地撤離,澎湃的情潮也漸漸褪去,攬住我低聲嘆道:“……太好了。”
我的雙手圈在他的腰上,聞言便小聲問道:“因為阿西回來了嗎?”
“不。”他凝視了我許久,擡手撫上我的臉頰,語氣中透着些許欣慰,“因為阿西沒有變。”
我愣了一會兒,道:“世叔已經知道了?”
他點點頭,神色竟在一瞬間變得有些黯然。我不知道他此時的心中所想,只得收緊了纏繞在他腰間的手臂,喃喃道:“若那些都是真的……阿西的前世,果然和世叔是一對戀人。”
定雲老祖的悵然思緒還在心頭隐隐作祟,可我卻沒了當初在輪回夢境中的不适感。眼前愛人的懷抱不同于定雲的記憶,長輩般舒适而令人安心。他與我相貼的身軀輕輕一震,收回撫在我臉頰上的手,半晌垂下頭來,默默地嘆了口氣。我見他面露複雜之色,便問道:“世叔,你也想起來了嗎?”
當初青蓮投胎為青鳥的魂魄是鬥姆元君的仙力所塑,我并不知道他恢複記憶的契機是什麽。他聽罷沉默了許久,搖頭道:“沒有。那些似真非真的前塵舊事,我想不起,也并不願想起。”還未等我悟出這話的意思,他便輕拉了我一把,與我一同倒在身邊的卧榻之上,在我愣神的時候拉起我垂在身側的手,緩緩覆上了他的胸膛。
腰帶随着他的動作滑落,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溫度,我看着眼前已然是半裸美态的世叔,頓時口幹舌燥起來。
察覺到他的邀請之意,我停留在他胸膛上的手不由得開始動作,在那些敏感的地帶輕輕逗弄,很快令他洩出舒适的低吟,自己也暫時抛卻了其他念頭,一心一意地侍弄起來。與青蓮相比,觀蓮音自小沒有什麽庇護,性子要堅毅許多,柔韌結實的身軀似也多了一分力量;我低下頭輕吻他的鎖骨,見他始終凝視着我,便又湊上去親那淡紅的菱唇。
“……阿西。”他忽然抱着我翻了身,跨坐在我的腰間,目光再次變得複雜起來。眼前精致的喉結滾動了兩下後,低沉的聲音也在我耳旁想起:“阿西如今是喜歡青蓮,還是喜歡世叔?”
聞言,我頓時明白了過來。
他之前的些許憔悴與恍惚并不是怕我一去不歸,而是怕我作為定雲回來之後,愛的便是輪回夢境中的青蓮,只把他當作那人的替身與幻影了。
我這般出神的思索似是被他當作了猶豫。鳳眼裏閃過異樣的光芒,他探進我早已濡濕稍許的亵褲,握住那蓄勢待發的物事緩緩掏弄,略帶薄繭的指腹不時觸碰在最為敏感的地段,眼看我忍不住發出舒适的哼哼,便停下動作,自言自語般低笑道:“魂魄與元神相同,卻是早已被輪回洗去了記憶與情思……這般下來,我們如何還能是一樣的人?”
失去溫暖包覆的分i身似在不滿地叫嚣,我摸索到那臀間柔嫩的幽密之處,在那裏細細地開拓半晌,便換上分i身頂入了進去。那人悶哼一聲,伸出手來扶住我的肩,雖然神色有異,卻還是極力溫柔地配合着我的動作。“……青蓮與世叔,的确是有相似之處。”我在那略顯幹澀的甬道中輕輕律動,側頭輕吻上那薄薄的耳垂,低聲道,“然而喜歡青蓮的人是定雲老祖,這世間,已再不會有定雲老祖了。”
觀蓮音聞言,眼神分明比方才明媚了稍許,繼而雙目微阖,随着我大力的沖撞輕扭腰臀,唇角溢出一抹笑意。“嗯……”緊裹着□的肉壁在撞擊中變得濕軟,他舔舔嘴唇,垂頭對上我的雙眼,用輕而堅定的聲音道,“世叔愛的也是阿西。”
……
情i事過後,他清理好兩人黏膩的身體便想将我攬入懷中,卻在看到我略顯不滿的眼神時了然一笑,順從地挨過來,倚靠在了我的懷裏。我這才舒展開深沉的眉眼,心滿意足地抱住了他。
在他緩慢而清晰的講述中,我終于知曉了這些天發生的事,以及之前在紫簫巢穴中的詳細。
那日我消失之後,靜虛子很快給了他傳話,讓他不必擔心我的安危。有師傅作保,觀蓮音雖然疑惑,卻也放心了下來,于是和齋行秀一起去與衆人彙合,很快尋到了埋藏在地宮之下的靈源。因為齋雪彌早已中斷了對紫簫的情報傳送,當日正在巢穴靈源附近修複元神的他被衆人打了個措手不及,盡管身邊有魔修爪牙相助,卻仍是不敵将至羽化期的靜虛子,十分輕易地被衆人所捕獲,如今正被囚在令狐家的空冥之谷中。
在紫簫手中的元神之書殘頁被盡數搜出,齋雪彌那名喚水仙的相好也終是在巢穴中找到,只不過他與齋雪彌顯然不是兩情相悅,竟是一副對紫簫情根深種的模樣,見主子被擒,便也毅然自毀元神,當即死在了衆人面前。齋雪彌得知此事後元氣大傷,被齋行秀送回了羽族靜養,而遠在樓蘭的伽羅長老也大為悲恸,盡管大哥想要以醫修之能力挽狂瀾,卻還是眼睜睜看着他在幾日前坐化了。
因為司徒煙還在追逐尹随風的道路上,季芙嫣便将司徒筱雨收為門人,總算是給了她一個依靠。王大棍半覺醒為正陽真人後,對敖雅百般推拒躲避,于是這兩人也還在折騰着;遠在東海的老龍王得知此事後,雖然對正陽真人極為尊敬,卻是難以看好兩人的姻緣,敖雅得知他的态度後大為光火,剛被尹無赦送回去便又跑到這裏來鬧事,于是這說親的任務再次落到了我們令狐家頭上。
觀蓮音見我遲遲不歸,便去質問靜虛子,終是得知了我與他前世的種種。南卿被觀蓮音的役使青鳥追回來後,也不知靜虛子對他說了什麽,竟收拾鋪蓋跟着他去了定雲宗;北卿在廣陵城內躊躇兩日,沒有向爹和娘提娶司徒筱雨的事,也跟去了定雲宗。
我隐約感到靜虛子應是知道了令狐家這一代與自己的關系,不然憑他那固執的性子,怎會如此輕易地消除對令狐家的偏見,還帶南卿回定雲宗繼續修行?
話雖如此,他和覺元子之間的種種折騰,我實在懶得去理會。
……
現下看來,這些姻緣似乎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盡管之間有不少波折,有緣之人卻定能終成眷屬。
我站在令狐家涼風徐徐的空冥之谷上,看着眼下仿佛沒有盡頭的幽深谷底,半晌嘆了口氣,釋放出一抹薄薄的靈息去探路。正欲取出銀劍飛下谷壁之時,我感到周圍的密林裏隐有窸窣的動靜;停下來回頭一看,巨獸的猩紅眼睛點綴在陰暗的角落,正靜靜地立在繁複的樹葉中看着我。
邪月緩緩從黑暗的密林中走了出來,猙獰的鱗片在日光下閃爍着細碎的銀光,溫柔地蹭蹭我的腰間,似是在等待我的安撫。我拍拍它的腦袋,笑道:“邪月,這些年辛苦你了。”
它撒嬌般搖搖尾巴,只一下便将我抛到背上,悠然地騰空而起,在深幽的谷間散起了步。“……你跟了紫簫這麽多年也并未被他驅使成魔獸,如今想來,倒是件不容易的事。”我仰躺在邪月的背上看着天空中的朵朵白雲,半晌道,“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吧。”
邪月馱着我緩慢地降落到谷底,穿過蜿蜒的谷澗來到一處冰寒之地,吭哧吭哧地停在那裏,長長的尾巴搖了起來。我坐起身懶散地朝前方一瞥,鎖鏈铐着的人正嘴唇冰紫地坐在寒冥之氣極盛的靈源,頭頂有法器鎮着,面容很是陌生,周身的煞氣與靈氣沖撞在一起,想必是被紫簫奪舍的某個龍族魔修之軀。
“……我就知道你會來。”聽到我和邪月的動靜,他并未擡頭,仿佛早已預知到了一切,“令狐西卿。”
我從邪月背上跳下來,撩起衣擺越過滿載冰渣的谷澗,走到他面前打量了許久,平靜地道:“為何不喚我老祖,或是定雲?”聞言,他猛然擡起頭,神色似有微微的驚喜:“你……你都想起來了?”
我并未做聲。
當他掙紮着想要從法器下起身,擡手撫上我的臉頰時,我也并未反抗。
“……呵,想起來又有何用。”燃起火焰的雙眸忽然熄滅,他的神色恢複了之前的冰冷,将臉頰埋在自己的雙膝之間,用沉悶而沙啞的嗓音道,“你已經不是定雲了,他也不是青蓮了。”
我站起身邁出煞氣的包圍,嘆息道:“你說得對,定雲和青蓮确乎是已經死了。”
聞言,紫簫忽然笑了起來。“是啊,我入魔後變得越來越愚昧了。當初我以為只要找到他的轉世,便還能在他尚未記起和青蓮的一切時趁虛而入;誰知千辛萬苦尋到你後才發現,令狐西卿這個嬌養的富家公子,根本不再是當初那個令我魂牽夢萦的仙人老祖。”他自嘲般說着,模樣很是失魂落魄。
“知道嗎?之前那些人闖入我的洞府,意圖将我擒住之時,我若是集中全部精神,殺掉觀蓮音不是難事。”我心頭一顫,便聽他又道,“可是在最後的那一刻,我猶豫了。殺了他又能如何?他與當年的青蓮相去甚遠,無法激起埋藏在我心中多年的仇恨;即使我入了魔,也不會因無意義的屠戮而感到快意。”
我默然不語。
紫簫看着我,忽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容有些涼薄:“令狐西卿,如今的觀蓮音是無法恢複身為青蓮時的記憶的……因為青蓮的記憶,都在我這裏。”見我露出愕然的神色,他便收回了手,平靜地說道:“定雲身為仙人老祖,卻也有漏算的時候。當初我和青蓮畢竟經過一個爐子的煉制,靈源其實是相連的,說是雙生子也不為過。當年青蓮在仙洲瀕死之時,他那一身靈力散去,記憶與淺薄的修為便随着天地清氣一同降落,在靈源感應的驅使下附到了我身上。他與定雲多年的纏綿,刻骨的情意,我早已在多年前品嘗殆盡。”
“我之所以能在多年的歷劫中堅持着不入輪回,就是因為青蓮的記憶。有了它們,我可以将自己代入其中,幻想定雲愛的其實是我,是紫簫……”他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頭頂鎮壓的法器光芒漸盛,許久才道,“令狐西卿,若我徹底湮滅在這世間,定雲會傷心嗎?”
我看了他許久,垂眸道:“我不知道。”
他冰紫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又道:“那,你呢?”
……
遠處黑漆漆的谷壁邊忽然落下些許瑩白的仙光,我還未來得及回話,便看到一朵祥雲從空中緩緩飄了下來,在我面前落定。花容月貌的少女在兩個童子的伴随下從祥雲中走出,恭敬地朝我喚道:“老祖。”
我移開停留在紫簫身上的目光,看向她道:“瓊兒,我們好久不見。”
何仙姑點點頭,面上雖有恍如隔世的唏噓之色,卻并未在這時與我寒暄,而是在一陣沉默後走向被法器壓制的紫簫,看着他嘆道:“紫簫,許久以前的天界,你喚我姑姑;而多年以後的凡間,我卻要喚你父親。紅塵之中自不缺少這些稀奇事,你如今已不再是叱咤風雲的靈君,誤入魔道後淪落到這般地步,可有真心悔過?”
紫簫苦笑道:“悔過不悔過,我也已是階下囚。”
何仙姑嘆了口氣,纖指在空中一點,從袖中取出某個閃着靈光的物事,抱着它道:“不知你是否還記得,多年前在桃止山的時候,曾經邂逅過一只靈智期的桃精?”紫簫擡起頭,看向她懷裏呆呆的桃精,半晌道:“婉秋麽,我自然記得。後來我給了她你的元神殘頁,她便借此修成了人身……做了我的女人。”
何仙姑松開手,那只桃精便從她懷裏跳出來,桃葉幻化的腳掌踩着谷澗朝紫簫走去,停在了他身邊。“紫簫,你本是歷劫的寶器靈君,卻在漫長的歲月中堕落為天地同誅的魔修之首,原本難逃一死;然而東海瘴氣已清,動亂亦在漸漸停歇,現下我以仙人的慈悲之心,放你與桃精林婉秋一同去修行,如何?”
紫簫愣愣道:“這……”
我看着那只桃精,它似乎正在靜靜地凝視着紫簫,在他被鎖鏈磨傷的腳腕邊輕蹭着,看起來倒有幾分可愛。林婉秋如今已退化至最初的妖靈期,一舉一動沒有任何心計城府,全憑妖精的本能。我看得出,她當初一定是愛極了紫簫。
見紫簫朝我看來,我便別過頭去道:“若是定雲還在,他也會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鎮壓在紫簫頭頂的法器光芒漸弱,他凝視着自己腳下的桃精,澀然道:
“也好。”
……
……
何仙姑吩咐身邊的童子将林婉秋與紫簫的元神送往另一個修真的小世界後,将鎮壓的法器收回,與我一同站在雲端看着瘴氣漸清的凡間,許久才道:“想不到老祖來人間界輪回一次,終究還是愛上了蓮兒。”
我拍拍身邊邪月的脊背,悠然道:“天意如此。”
何仙姑踩在祥雲上沉默了一會兒,道:“也罷,只要老祖喜歡,我們這些做後輩的便只有祝福了。”
她這話說得複雜,我也隐約明白了幾分。何仙姑一直不看好定雲與青蓮的姻緣,前世尚且如此,今生也是一樣。雖然沒有處心積慮地将我們二人分開,卻也沒有為我們提供方便,必要的時候更是有所隐瞞;當初在焚香城我問她青蓮是何人的時候,也堅稱天界名喚青蓮的只有韓湘子之妻,分明是意圖從中作梗。
此時我恢複了定雲的記憶,她也沒有為自己曾經的作為而感到尴尬,不鹹不淡地說完,便駕起祥雲離去了。
我倚在邪月背上欣賞了好一會兒凡間的景色,眼見天色漸暗,便也與它一同回到了令狐家的府邸。
爹和娘從紫簫巢穴歸來之後便一直計劃為令狐家添丁,此時更是不見蹤影,不知道在哪裏幽會。空闊的府邸中只餘下些許守門靈獸,古韻雅然的回廊邊,觀蓮音靜坐在窗前的身影被我遠遠地捕捉到,下意識悄無聲息地潛進去,想吓他一吓。
誰知我剛剛靠近他,探過去的腦門便被戳了一下,忍俊不禁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阿西,鬼鬼祟祟的是想做什麽哪?”
“無事。”我見計謀敗露,便幹脆地撲了過去,摟着他的腰小聲道,“世叔,我們……成親吧。”
作者有話要說:_(:з」∠)_忽然感覺可以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