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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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早該知道,天地間既有輪回二字,便斷然容不得我在紀元更疊之時做一個無辜的冰人。
當那張殘頁在我掌心中氤氲起仙氣的薄霧,藏在儲物袋深處的醒夢鈴也隐隐響起時,我後退兩步,跌入到了雲層之中。朦胧的景色消失在我阖起的眼簾間,陷入昏迷的最後一瞬我心裏想着,這兩個不肖的孽徒,終究還是找到了令我覺醒的法子。
虛渺的仙霧間,我的意識來到了天地還處于混沌初期的年代。
當年原始天尊開天辟地,第一批嫡系上仙撐起初現雛形的天庭時,因為沒有多餘的仙人去管轄地方,凡間還未開智的百姓常常遭到災荒侵擾,日子過得痛苦不堪。後來已經虛化的原始天尊向大地散布福澤,令鬥姆元君作為衆仙之母誕下五鬥星君,這才平息了一些百姓的災禍。地上的大洲經歷了很長的洪荒期,在這期間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原始天尊予了我一本繪着山河日月的圖譜,授予我洗滌凡軀的能力。
我幾乎是這世上第一個修真之人,許多後來的修真秘法都是由我點化的修士開創,稱得上是除嫡系上仙外的衆仙之師。
那時候我有個名字,叫定雲。
在那般混沌的年代,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修行了多久,只是那時沒有妖修魔修之分,天地間的靈氣也相當純粹,我的修行之路應是暢通無阻的。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分神、歸元、寂滅,沒有經歷渡劫便羽化成仙,時刻遵守着原始天尊的意志,在他的指引下變為大能老祖,開始為凡人引導通天之路。靜虛子和覺元子雖是我的徒弟,可他們入我門下卻已是很久之後的事,在這之前我反複流連三千界,點化了靈根不凡的八仙。
那時我的形象極為簡單,一個人,一個醒酒的鈴铛,還有一只醜陋的邪月獸。
成仙後我的官職極為清閑,獨守在蔥蔥郁郁的仙洲,日子便也這麽悠然地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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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雙眼,入目竟是北卿的臉。
可我知道這青藍仙衣的打扮絕非他本人,而是他的前世,八仙中呂洞賓之徒、何仙姑之師弟韓湘子。他紮着青頭繩,很是素雅的一張小臉上有掩飾不住的激動,将我從冰涼的玉榻上拉起,笑盈盈地道:“老祖,今日清夫的寶簫已煉至魂化為人的九重,我們一同去看看可好?”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遠處忽然疾風般沖來一個花容月貌的姑娘,氣喘籲籲地在我面前站定,很是不服氣地看了身邊的韓湘子一眼,有些委屈地拉着我說道:“老祖,妾身的寶蓮出了異狀,本應是早已化為人形的時候,卻遲遲沒有動靜,可否先随妾身去看看?”韓湘子看了她一眼,撇嘴道:“師姐,分明是我先來的。”
我眯起眼睛看着這對師姐弟,半晌醉醺醺地站起身,将腳下的酒壇盡數踢開。天界的一切都要比凡間精美許多,所有的事物都蒙了一層薄霧般的輕紗,我越過眼前的輕紗搖搖晃晃地撲到酒缸邊,低頭端詳起了自己的面容。這是極陌生又極熟悉的一張臉,非要說的話,便是令狐西卿的臉洗去凡人的世俗,變得極具聖靈之态;盡管是醉醺醺的模樣,卻也別有一番風情。
我嘿嘿笑了兩聲,從酒缸邊挪開身子,轉身對着那兩人道:“清夫,你師姐可是八仙中唯一的姑娘,且讓着她些,我先去看看那朵……嗝……那朵小蓮花吧……”
八仙中率先被我點化的老輩如今都已在天庭各司其職,只有年紀略小的同我一般清閑,便時常來和我玩鬧,猶以呂洞賓師徒三人與我的關系最是良好。八仙各有寶器,何仙姑和韓湘子的蓮與簫乃是我親自汲取靈氣為他們煉制的,畢竟這天界住得久了難免會寂寞,仙人又不得談婚論嫁,有個寶器兒女作陪也是好的。
實話說,當年的我雖然總以何仙姑是姑娘的緣由對她包容有加,可心裏卻是比較偏愛柔弱俊秀的韓湘子,因此在簫的煉制上便比蓮多用了幾分心思;有些仙草丹藥不夠時,也是率先予了韓湘子,久而久之便在蓮的煉制上進展極慢,落下了許多瑕疵。
如今韓湘子的簫已經到了魂化的最後階段,可何仙姑的蓮卻遇到瓶頸,在八重停滞不前了。
我跟随着兩人的步伐來到煉制寶器的地方,那一座簡陋卻聚集着五行靈氣的草廬在仙洲中很是紮眼。進去的時候,那朵被我從瑤池采下來的蓮花正安靜地在鼎爐上旋轉着,周身的靈氣與仙氣都不很充裕,随時都是一副即将枯竭的模樣。何仙姑上前摸了摸它的花瓣,頗有些心疼地道:“清夫的寶簫從未遭遇過瓶頸,可蓮兒已經在八重受了許多罪,也不知何時才能圓滿。”
我見何仙姑流露出悵然的神色,又想到自己暗下的偏心,自心中隐隐生出幾分愧,于是擡指凝出一點仙力,将那還在靜靜旋轉的蓮花幻化成了孩童的模樣。何仙姑一愣,只見那身着肚兜的白胖小童已經從鼎爐上跳了下來,周身彌漫着星星點點的幽光,一雙青青的稚嫩鳳眼不住地眨着,茫然又無辜的模樣很快使我愉悅起來,伸手将他抱進懷裏,低頭在那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他的額頭出現一朵蓮花的印記,凝聚着我賜予的仙力,天下僅有我一人能看到。
小童看着我,似乎把我當作了母親,一頭紮進懷裏便緊抱着再不松手,很快酣然地打起了呼嚕。“老祖,蓮兒這便是成了?”何仙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輕顫着伸出手去觸摸了一下他的身軀。我點點頭,抱着他走到鼎爐邊,點着裏面為數不多的仙石道:“他資質不比紫簫,若不被我用仙力推一把,恐怕難以再提升境界了。”
何仙姑欣慰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撲過來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多謝老祖!”
這個時候的何仙姑,比歷過情劫的何仙姑多了幾分活潑,也常常使沒有威儀的我感到頭疼。“咳咳,師姐,老祖也是你可以調戲的?”韓湘子不滿地看着她,随即也在我的另一側臉頰上親了一下,柔柔地看着我道:“老祖,被師姐親的滋味定是沒我好吧?”
我:“……”
懷裏的孩童困惑地看着他們倆的動作,從我懷裏撐起身,稚嫩的鳳眼與我對視了許久。他先是看看仙姑親過的左臉頰,又看看韓湘子親過的右臉頰,然後下定決心一般,伏過來在我的嘴唇上親了一下。“……”何仙姑與韓湘子俱是僵硬了。
率先回過神來的韓湘子幽幽地看着他,道:“這麽小便如此聰明,老祖日後可得多加留意,若是他害你破了戒,這天庭可就熱鬧了。”
“清夫,這話可不能亂說。”我摸摸嘴唇,只當他是年幼不懂事,也并未多想,将懷裏白嫩的小身子舉起來,遞到何仙姑懷裏道,“蓮兒雖已幻化為人,修為卻還是八重,我得将他帶回去撫養些時候才行。仙姑你是娘親,便先抱抱他吧。”
孩童在何仙姑懷裏掙紮了兩下,似乎并不認為何仙姑是自己的母親,但因着她美麗溫柔,便還是乖巧地偎了過去。何仙姑看了他許久,臉上的怔愣之色逐漸被喜悅所取代,笑着拍拍他的脊背道:“蓮兒蓮兒,娘給你取一個什麽名好呢?”還未等我和韓湘子與她一并思索,她便靈光一閃,欣然道:“就叫觀音吧。”
我咧嘴道:“觀……觀音?”
彼時我才從佛界雲游歸來不久,對那個女人臉男人身的娘娘腔極為不喜,雖說天界上仙重名者不在少數,可我卻無法從容地面對和那麽一個與菩薩重名的後輩。捂着心口掙紮了許久後,我掩面沉痛道:“……好難聽。”
“師姐,連老祖都說難聽,你還是換一個吧。”韓湘子似乎也被這個名吓到不行,蹙起眉同情地看向她懷裏的孩童,思索了片刻道,“我的叫紫簫,你的便叫……青蓮吧。”
何仙姑沉吟良久,堅持道:“青蓮?做小名尚可,大名必得叫觀音。”說罷有些幽怨地看向我,神色很是決然。我不知她腦袋裏究竟想着什麽,只覺那看向我的目光愈發凄楚,便妥協道:“也罷,觀音就觀音吧。”反正我是不會這麽叫他的。
韓湘子似乎全然忘了還要帶我去看紫簫的事,仍是嘲諷着自己的師姐這個可笑的名字。待兩人打打鬧鬧,像對花蝴蝶般消失在我面前時,我熄了燃燒多年的鼎爐,抱着再次回到懷抱的某朵蓮花,陷入了長久的沉思。“青蓮這名倒是極好,我便就這麽喚你吧。”我擰了擰他的小鼻子,笑道,“青蓮青蓮,你可得努力修行,将來做本老祖的左膀右臂。”
那對師姐弟離開仙洲後,我便獨自在這裏将青蓮撫養長大。
也因此,一失足成千古恨。`P`*WXC`P``P`*WX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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