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十年後。
我躲在仙洲的一塊青石邊,背靠着蒼郁的大樹,緊張地透過縫隙看着身後雲霧缭繞的幽徑,舉止早已不複老祖的威風。颀長完美的身影緩緩從碎碎的綠影中走出,左手端着一盤晶瑩的靈果,右手拎着一壺上好的佳釀。我放出神識感受着那人的動作,愈發有了逃跑的沖動,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掩飾住氣息靜靜地等待那人經過。
那人終于緩緩走了過來,卻是沒有徑直越過巨大的青石,而是停在它的一側,好整以暇地将靈果與酒壺置放其上,這才笑盈盈地道:“老祖,出來吧。”
我心中暗自叫苦,仍是決定按兵不動。
神識透過青石來到那人面前,他的面容很快映入了我的眼裏。幽深美麗的鳳眼,秀挺的鼻和淡紅的菱唇,已脫去少年稚氣的成熟身軀勻稱而有力,端的是一位比何仙姑還要傾城的佳人。可惜此時的我無暇去欣賞他的美貌,暗自分出一抹神識,想要來個調虎離山之計,用分.身掩飾着自己逃脫。
“聽說凡間的桃止山這幾日莫名多了一個大洞,酒香纏綿千裏不絕,也不知是哪個醉鬼在那裏挖了酒窖。”他說着伏在石頭上,柔滑的青絲垂到我面前,散發着若有似無的幽香,“定雲,你若是不出來,我這就下凡去喝光你藏的酒。”
一聽要喝光我的酒,我登時按捺不住地從青石後躍起,正對上那雙隐含笑意的眸子。我與他對視良久,心知是中了計,于是讷讷道:“青蓮……”他清眉一挑,似是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拿起盤中的靈果在我面前晃了晃,笑道:“正陽真人托仙童送來的雪梨,老祖可想嘗嘗?”
我淡定地從他手中接過雪梨,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定雲,你幹嗎總躲着我?”青蓮輕盈地躍到石頭上,托着下巴意味深長地看着我道,“我一個修為淺薄的寶器,還能吃了你這個大能老祖不成?”
我一邊嚼着雪梨肉,一邊含含糊糊地回着話,眼見他的俊臉越挨越近,心中暗道不好;待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枚淡紅的柔軟薄唇已經貼上了我的嘴唇,濕潤靈活的舌頭很快挑開我的牙關,炙熱而強勢地侵入到深處,勾引着我的舌尖與他交纏。
雪梨掉到地上,沾染着仙洲的靈氣滾落到了遠處。我被他拉得一個趔趄,登時将他撲倒在平坦的青石上,在雪梨汁香甜的津液吻得更深;他的雙臂在我的腰間收攏,像在無聲地鼓舞。身為無欲無求的仙人,我從未想到自己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被親自煉制出的寶器挑逗得不知東南西北,險些失了魂魄。
察覺到我的□已隐隐有了擡頭的跡象,他輕笑一聲便探出手,隔着輕薄的衣料握住那裏,動作輕柔地撫慰起來。就在這時,我如夢初醒般打了個激靈,立刻制住他作祟的雙手,壓抑地喘息道:“青蓮,別……別再弄了……”
他幽幽地看着我道:“可老祖分明是一副極喜歡的模樣。”
“不要再胡鬧了。”我運起靜功将身體的激動強壓下來,勉強拿出幾分老祖的威儀,蹙起眉正色道,“我身為衆仙之師,怎可帶頭破戒?你如今尚未修成正仙,想要領悟情愛之事也不是不可,去凡間尋個女子就成,休要在此戲弄于我。”
他聽罷沉默了許久,忽然冷笑一聲:“老祖難道覺得,青蓮這些年都是在戲弄你?”
他衣衫半敞,有些紅腫的嘴唇還殘留着方才的激情顏色,裸.露的結實胸膛上那兩點挺立的紅櫻讓我有些口幹舌燥,艱難地別過了眼。他慢慢地撐起身,用低沉的聲音質問道:“青蓮的心意,老祖悟了二十年還未徹底悟出麽?”
在他犀利目光的注視下,一向臉皮甚厚的我居然有了些莫名的心虛,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好在這份尴尬并未持續太久,青蓮收起了果盤,仿佛自己全然未說過方才的話,淡淡道:“定雲,聽說你将凡間的洞府連同邪月,都贈予了紫簫。”
我松了口氣,自以為逃過一劫,便颔首道:“不錯,紫簫這些年來修煉極快,一般的福地與他靈源不符,皆對他有所限制,唯有此處能錦上添花。若紫簫有朝一日達到大乘,便是這天地間第一個修煉成仙的寶器了。”青蓮揚起眉,看向我的眼神頗為複雜:“你對他還真是寵愛。”
我隐約聽出了這話裏的酸意,于是看着他道:“青蓮,若是你想要,我可以辟出更加清靜寶貴的福地予你。”
“……我不要。”他朝我靠過來,雙臂軟軟地纏繞在我的腰間,語氣裏充滿了悵然,“也不知身為殘缺的寶器能活上多久,只要餘生能與定雲在一起,便已知足。”
我看着他的側臉,默默地嘆了口氣。
“母親前幾日千裏傳音過來,說是有一本新創的修煉秘法要交予老祖過目,算算時候也差不多該到了。”他忽然直起身,拎起身邊的酒壺道,“定雲,你先回去吧。”
他躍下青石,腳底泛起蓮花的光紋,徑直撇下我便朝遠方行去。我匆忙起身,喚道:“青蓮,你去哪兒?”
蓮花的光紋消失之後,遙遠的空中落下一個虛渺的聲音:
“我去凡間散散心。”
……
駕着仙鶴回到府邸時,何仙姑正坐在芳草萋萋的仙湖邊,身邊環繞着幾只小小的珍獸,正惬意地逗弄着他們。她見我駕鶴歸來,便高興地站起身,一張與青蓮有着幾分肖似的臉龐很是明媚動人,擡手喚道:“老祖!”我從仙鶴背上翻身下來,悠哉悠哉地走到她身邊,打量了比往日更加嬌豔的她許久,笑道:“仙姑,聽說你前些日子和呂洞賓那厮去了三千界雲游,可曾遇到什麽趣事?”
“三千界幾乎都是混沌未分之态,比不上天界的半點繁華,哪會有什麽趣事呢?”何仙姑遺憾地搖搖頭,又道,“不過師傅成仙後似是還難以摒棄風流的本性,在某個小人間界邂逅了一個歌姬,此時正熱忱地追求着人家,舉止甚是可笑。”
想到那個以風流著稱的呂純陽,我不由得哼道:“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成仙也有些年頭了,居然還是如此莽撞。如今上仙們都忙着為凡間百姓開智,無人理睬他,但若有朝一日此時敗露,怕是八仙都要受到他牽累。”何仙姑嘆氣道:“師傅的确過于莽撞了些,還請老祖在日後勸勸他,不要因此釀成大錯。”
我心中有了一番計較,便答應下來,又道:“聽說仙姑有一本新創的修煉秘法,如何,讓本老祖為你瞧瞧?”
何仙姑這才想起正事來,從腰間的儲物袋中翻找出一本藍布封的小冊,遞給我道:“便是它了。”我接過去一瞧,那厚實的藍布上赫然印着“溪客真經”四個遒勁的大字,于是思索着道:“溪客是為蓮,看來是套陰柔的功法。”
何仙姑道:“是妾身為自己的門人所創,為的是造福這天下女修。”
我一頁頁翻過手中的秘法,将裏面的圖文盡收眼底,許久問了一句:“男子不能修煉麽?”看到何仙姑點頭,我便将它合起來,沉吟道:“仙姑如今在天界的資輩還稱不上老,因此只教授女修倒也合乎情理,但若有一日廣納門徒,修煉者定然不會只有女子,我幫你略作幾處修改,中和一下陰柔之氣吧。”
“多謝老祖!”何仙姑聽罷展顏一笑,看着我将那本功法收入儲物袋中,忽然道,“話說怎麽沒見蓮兒?”
我頓了頓,許久才道:“他……去凡間散心了。”
何仙姑聽罷眉心一蹙,搖頭嘆息道:“這孩子,修煉得如此緩慢倒也罷了,成天只知貪圖享樂,還想剃掉寶器之骨去做凡人不成?”見我許久都未回話,她想了想,又道:“蓮兒已在這裏煩擾老祖多年,老祖定然是有些疲累了,既然他已經渡過了當年靈氣枯竭的危險期,不如過些日子妾身便來将他接走吧。”
我猶豫了一下,悵然地道:
“也好。”
……
送走何仙姑之後,我一個人百無聊賴地駕着仙鶴在仙湖邊漫步。
仙洲日沉之際,青蓮沒回來,倒是來了一個意想不到之人。
我正眯着眼睛享受落日餘晖的溫暖時,眼前的視野忽然暗了下來。擡起頭朝不識趣的遮擋物看去,某人正屹立在我面前,手邊的寶劍刺在濕潤的泥土中,背對着夕陽的身影寥落而悲壯。“你是何人?”我打了個呵欠,有些惺忪地問道。
“……老祖,這才幾日不見,你就不記得純陽了嗎?”他轉過身來,露出那留着*胡須的傾城面容,幽幽地看着我道。“呂洞賓?”我詫異道,“你不是忙着與凡間的歌姬幽會麽,怎有功夫到我定雲府上來?”
呂洞賓倚過來,與我并肩坐在仙鶴背上,很是甜蜜地抱住它的頸子道:“老祖,我似乎已經墜入愛河。”我被他這肉麻的語氣激起一身雞皮疙瘩,涼涼地道:“你成仙前愛上的人何其多,不足為怪。”
“老祖你不懂。”呂洞賓仍是甜蜜地抱着仙鶴細長的頸子,“純陽這次是動真情了。好想給雅媞生孩子,呵呵……”
我:“……”
這哪裏是動真情,分明是動真蠢。
我不明白這麽一個風流人物為何會被愛迷昏神智,說出給女人生孩子這種話,但從眼下看來,他不過是想找人傾訴一下自己那澎湃的愛意,而相熟的仙人唯有我定雲最為清閑,可以聽他沒完沒了的喋喋不休。在他陶醉地講述着自己與歌姬的相遇時,我閉目養神了片刻,取出墨筆在空中沾取些許靈氣,便開始修改《溪客真經》。
其實我那時究竟修改了些什麽,如今早已記不大清,然而我在魔音灌耳的狀态下定是受了些許影響,才将《溪客真經》改成了日後的模樣。因此修煉它的陰體男修若要怪,便只能怪這位亂我心神的純陽真人了。
待《溪客真經》修好之後,我淡淡地擡起頭,看向某個仍在自言自語的真人道:“純陽,你如今雖已大乘,卻完全能在真仙境界更上一層樓,我這裏有一本極适合你修煉的功法,你且拿去看看吧?”
聞言,他終于停下了滔滔不絕,饒有興趣地問道:“是什麽功法?”
我面無表情地将《溪客真經》收入儲物袋中,思索片刻後拿出一本同樣厚度的功法,在他面前亮了出來——
《葵花寶典》。
呂洞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