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聽他的語氣,好像是鐵了心不讓我再和定雲宗的人有瓜葛。
雖然對姿色平平的定雲宗女弟子并無留戀的心思,可我卻倏然想起了觀蓮音的俊臉;一想到再沒有調戲回去的機會,我的心中萬分凄涼。沒精打采地把那只鈴铛塞回儲物袋,我不再理會剛剛從小劫中熬出來的爹,跨過山澗朝洞外走去。
“臭小子,你上哪兒去?”
“……修煉。”
既是無媒可說,清閑的我又沒有其他事可做,只得靜下心來摒除雜念,一邊朝五行屬性繁雜的空冥幽谷走去,一邊拿出新繪制的陣譜細細浏覽起來。
冰人令狐在修真界立足的時間并不長,到我出生才只是第三代而已。爺爺覺元真人根骨奇佳,在凡間經仙人指點,覓得了傳說中的寶地,帶着分家到這裏定居下來,本想着能使令狐家世代羽化為仙,誰知除了他之外再沒有人天生仙骨,爹的修為是靠各種媒人紅包裏的丹藥艱難堆積起來的,到現在也不過是金丹中期的修為,而到我這一代狀況更糟,除卻南卿天生便是三靈根,修煉速度極快,其他人與我一樣至今在煉氣期停滞不前,登仙遙遙無望。
這塊仙洲大陸上生活着人、龍、羽三族,人族居于黃土,龍族居于東海,羽族則居于巨樹。雖說凡人與龍羽兩個半神族相比處于劣勢,可畢竟是女娲娘娘親自捏出的子孫,因此在成仙之路上得到了遠勝龍羽二族的優待,順利結丹的修士不在少數。
因為覺元真人算是散仙中威望最高的一位,這天下便無人敢與我們冰人令狐叫板,除卻和他有過恩怨的定雲宗和羽族的青鳥觀家。
青鳥觀家雖然也是赫赫有名的冰人世家,可他們卻只做族內生意,生怕混淆了羽人血統;而我們令狐家卻是三族皆可吃開,時常撮合人與半神的大好姻緣,很快壓過了青鳥觀家的風頭,成為他們眼紅的對象。
若觀蓮音真是奉母之令來綁我的票,也并非不能理解。
我搖搖頭,趕緊将自己從冗雜的思緒中掙脫出來。撥開眼前連綿的藤蔓,我攀在谷壁上躍了下去,在谷底找到一處天然靈眼,取出修行法器置放于上,緩緩将體內元氣在丹田中運轉了一個周天,指尖在身側陣譜上拂了拂,立刻擺出一個凝聚五行靈氣的法陣來。
身處修行之中,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當我睜開雙眼時,周身濁氣皆已散清,丹田之處溫暖而惬意,神清氣爽的感覺相當痛快。看到天邊已然破曉,不知道是第幾天的早晨,我收起鎮壓在靈眼上的法器,取出一粒辟谷丹服了下去。
好想念凡間的飯菜啊……
我決定在提升至下一層的修為之前,先到仙洲外的皇城中美美地吃上一頓。
歡快地召喚出坐騎騰躍出谷,我一路朝靈氣豐盈的仙山下奔去。還未奔出令狐家的地盤,我忽然感到不遠處有些生人的氣息,下意識擡眼一看,便看到了山腳下兩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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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速之客正深陷我設在山中的幻陣裏,另一個則遠遠地看不清身形。我坐在靈馬背上支着下巴,戲谑地對那個在陣中蹦來蹦去的老頭道:“龍淵長老,令狐某設下的‘軟玉溫香陣’滋味如何呀?”
聲音透過幻陣邊緣傳到老頭靈敏的耳朵裏,龍淵長老羞紅着老臉推搡着身邊朝他偎來的半裸美人,氣得吼道:“令狐小兒,有膽就現出身來,擺出這等淫陣算什麽英雄好漢!”
“兵不厭詐,我從未說過自己是英雄好漢。”我悠然地眯眼看他,“龍淵長老,您不是說過我是個不中用的東西嗎,怎麽還會破不了我這個不中用的東西設下的陣?堂堂定雲宗長老,也不過如此。”
這陣其實好破得很,陣眼就在美人腳下,因此和闖陣人修為的高低沒有關系,考驗的僅僅只是定力罷了。若我沒記錯的話,這龍淵老頭可是風流得很,能把那幻陣中的美人推開才怪。
我津津有味地欣賞着龍淵驚慌失措的模樣,扇柄在手心裏輕敲了幾下,慷慨地道:“長老已經享受過了我的‘軟玉溫香陣’,那我便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再送一個‘命犯桃花陣’好了。”
說罷,龍淵腳下的光弧逐漸擴散開來,陣內傾灑起了粉紅的桃花瓣,比先前多了一倍的美人紛紛湧上前去把他包圍住,差點驚掉他的眼珠子。“……哎喲喲,連‘命犯桃花陣’都滿足不了長老,要不我再送您一個‘弱水三千陣’?”我不懷好意地笑着,擊掌便要設陣。
“令狐西卿你這個大淫人!”龍淵掙紮在美人群中喝道。
我懶得搭理他。“鴛鴦,毆之!”
美人群中出現一抹嬌小的身影。鴛鴦躍起身,一雙金蓮小腳狠狠地踢在了龍淵的腦門上。
這時,遠處那抹原先看不清身形的影子漸漸清晰了起來,觀蓮音手執玄劍踏在山路上緩緩走來,順手将身邊妖嬈的美人掀翻,一劍刺入幻影的腳心,剎那間将萬千桃花化為虛無的粉末,停在了我面前。
我咽了下口水,小聲地命令道:“鴛鴦,色.誘之!”
鴛鴦立刻停下毆打龍淵的動作,一身粉裳脫落稍許,面目含嫣地朝觀蓮音飄了過去。
觀蓮音面無表情地任她朝懷裏擠,好半天才回過神,伸手輕輕一推,便把鴛鴦如同一顆滾石般朝我扔來。我一愣,趕忙跳下馬背伸手接住她,被巨大的沖力激得後退了幾步才險險站穩。鴛鴦睜着水霧彌漫的杏眼朝我看來,委屈地埋在了我懷裏。
觀蓮音看着衣衫不整的我們抱在一起的模樣,審視般朝鴛鴦看來:“這姑娘是……”
我連忙将鴛鴦的衣裳裹好,拉開卷軸把她收入陣譜,見觀蓮音神色有異,便擡手澄清道:“是我的陣靈。”
觀蓮音果真是塊木頭,連鴛鴦這麽漂亮的姑娘都沒有絲毫憐惜,怪不得到現在都是個老童子。正暗自腹诽着,他伸手拿過我的陣譜,對着上面繪制的圖案細看了半晌,挑眉道:“這些都是你畫的?”
我笑而不語。
“不錯,只是煉氣期的修為便能将幻陣術法精研至此,日後必能大有作為。”觀蓮音贊許地看着我,擡手将陣譜歸還,自己則蹲下來戳了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龍淵長老,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也蹲下來戳了戳他,摸着下巴沉思良久,問道:“莫非是精盡人亡了?”
觀蓮音神色凝重地看了龍淵一會兒,似乎也在考慮着這個可能。“罷,這裏景色靈美,又沒有什麽兇禽猛獸,就讓師叔在此地休息片刻吧。”
見他潇灑地扔下龍淵便朝山上走,我同情地看了一眼老頭,跟在觀蓮音身後小聲地問道:“世叔此次前來是為何事?”
“當然是來找阿西一起上路,共赴焚香城。”他并沒有提我上次臉紅落跑的事,好整以暇地邊走邊道,“令狐乾一直對我們青鳥觀家頗有微詞,想來定是不願讓你與我一同上路。我和他多年未見,便想來敘敘舊,順道打消他的顧慮。”
我本來還在思索着怎麽套問他的家世,見他已然說了出來,便訝異道:“世叔真的是羽族青鳥?”
觀蓮音颔首道:“不錯。”
我納悶道:“既是如此,世叔定也替羽族修士做過媒,何必再拉我一個累贅?我雖身為新秀冰人之首,可畢竟年紀輕輕沒有閱歷,和世叔比起來便顯得笨嘴拙舌了。”
“我雖是也在年輕時為人說過親,可自從拜師定雲宗後便專注修煉,已有多年未回觀家,這冰人的技藝自是生疏了。”觀蓮音似乎早料到我會這麽提問,有條不紊地解釋道,“焚香城算是個女兒國,而我雖然通曉天下事,對女人的心思卻是不甚了解,可阿西小小年紀便已是情場中人,在這件事上我指不定還要稱你為師傅。”
“世叔這可誤會我了。”我幽幽地看着他道,“我雖然有過不少相好,可是……”
觀蓮音饒有興味地問道:“可是?”
可是我還很清純,從沒開過葷。
我把這句話生生咽進肚裏,擺手道:“沒什麽。”
算來我也僅僅是在這方面能略勝觀蓮音一籌了,若是讓他知道我和他一樣是童子雞,指不定會如何嘲笑于我。
腳步飄忽地随他走了半晌,我感到一股熟悉的靈念直朝我們的面門逼來,擡眼便看到觀蓮音拔出腰間玄劍,擋住了突如其來的攻擊。爹站在觀蓮音倏然變大的玄劍上,足踏冰涼的劍氣冷笑道:“觀鳥人,你果然按捺不住,親自上門來了。”
“好久不見,令狐兄。”觀蓮音收回劍,目光幽深地打量着他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絲毫未變。”
爹輕揚起眉,似乎在思索他的這句話究竟是褒是貶。
觀蓮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用寵溺的眼神看着我道:“……真不知道像你這樣蠻橫粗魯的人,是怎麽生出阿西這般可愛的孩子的。”
爹呆了一下,随即把我護到身後,咬牙切齒道:
“觀鳥人,如果你敢打我家阿西的主意,我定要讓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