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後看這篇小說确實還不錯
宮,生而喪母,幼年喪父,之後颠沛流離,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若不是我哥哥上戰場,一場仗一場仗的拿命拼,如今誰還記得褚家,本宮,說不定已成了邊關妓館裏最有名的妓子,蔣珹,你們文臣家裏能有什麽苦,不過是宅鬥算計,自作自受罷了。”
這話說的實在是有失公允,無論文臣武家,誰家還沒有說不出的苦啊,可是現在是戰時,武家女兒的話聽起來好像真的比文臣兒子的多有幾分道理。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哪個意思?你不好受,這世道,有幾個人是好受的,大家不是都忍着嗎,你不好受便來折磨我嗎?”
“褚宓,我不是那個意思。”
“生在皇城文臣家裏,吃着百姓的稅,百姓家的兒子替你去上戰場送死,蔣珹,你不是過得苦,你是吃不得苦。”
罵完了人,褚宓轉身就要離開,又被蔣珹一把拉住了,“褚宓,你對我,有沒有一絲好感?”
“沒有,我讨厭你。”雖然入夏了,晚上的天氣好像還是有些涼,褚宓都被凍得眼眶發紅了。
“這樣也好,我與你,至少不是路人。”雖然入夏了,晚上的天氣好像還是有些涼,蔣珹都被凍得眼眶發紅了。
再看回今天,趙竑大筆一揮,在蔣珹的請書上批了個準字。
褚宓宮裏,褚宓正坐在主屋裏,一邊喝着姜茶,一邊在心裏罵着蔣珹:蔣珹這個混蛋,昨晚那一出差點讓她得風寒。然後一口茶噴了出來,果然不能在背後說人啊。
“又過來幹什麽?”
蔣珹那小子又爬牆過來了,這是昨天還沒挨夠罵?褚宓下意識地打算清清嗓子,就聽到他說,“我向皇上遞了征戰請書,今日啓程去西邊,過來跟你道個別。”
擡頭看着他,褚宓一臉驚訝,“蔣珹你瘋了吧,你一個文臣家的兒子去當什麽兵?”
“武家的苦,總要親眼去看看才能知道,不是嗎?”
不是嗎?武家的苦是去看看就回得來的嗎?“蔣珹,你不是真的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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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珹看着她,溫柔的笑了笑,“大概是吧。”
出征是件很兇險的事,蔣珹又是個沒什麽經驗的富家少爺,大概他自己也知道,所以現在貪戀的盯着褚宓看,又怕再多看一眼他就要後悔了,又狠狠心轉身準備離開了。
“蔣珹,要活着回來。”
蔣珹要去的地方,褚宓想着跟她曾今待過的地方大概也沒什麽區別,邊關戰場上多的是冷冰冰的人,凍得讓人手發抖。
褚宓一句話又讓蔣珹轉身回來了,“怎麽,舍不得我?”
“本宮記得,你是蔣家唯一嫡出的兒子吧,你要是死在戰場上,皇後娘娘也就沒了後臺,本宮就去奪了皇後的位子。”
“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你個狠毒的女人。”
“切!”
“切!”
六月初九,成文伯蔣珹以武狀元之名位上請書請求出征,皇帝批,準。成文伯即日啓程。
蔣珹去中宮磕了個頭,又回蔣府給蔣侯爺磕了個頭,不顧家父和家姐反對,輕裝上了戰場。
蔣珹身穿黑甲,騎着一匹棕色馬從西門出了皇城,身後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喊聲,
“爺!”
“你跟來做什麽?”
“爺您喝花酒的時候都帶着咱,上戰場了那也不能落下咱。”打小跟着蔣珹,別的不說,蔣珹不要臉的作風,引泉絕對學了十足十。
戰争是肮髒不是意義
褚宓宮裏,如意正在讀着今日家裏送過來的家書。褚謙領軍的趙國軍隊攻下了楚國的東邊,燕國太子燕憫那**領軍的燕國軍隊攻下了楚國南邊,現在正在戰時調休,兩軍主帥正準備會面商量下一步行軍動向,除了楚國氣候有些幹旱,他哥哥皮膚有些幹燥外,一切都還好。
“讓吉祥回信的時候提醒哥哥,要以大局為重,還有,告訴他蔣珹出征了。”
“知道了,奴婢會告訴吉祥,讓褚将軍照顧着蔣伯爺。”
蔣珹去到軍隊會合的時候正趕着戰時調休,軍隊裏的其他人最少也是打完了楚國東境一場仗的生死交情,而蔣珹,一是個空降兵,還一來就是将軍的名位;二是個富家公子,還長了一副白嫩面相;軍隊裏的士兵對他的評價就兩個字:不服。
平日裏說三道四的不服他,蔣珹不覺得有什麽,反正這些話他在皇城裏也沒少聽,但是拿着不服他當借口不服軍令就不行了,蔣珹今日罰了一群去楚國民宅搶財物的小兵,領頭滋事那人一邊挨着板子,嘴裏還一邊罵罵咧咧的,“你**沒個真本事,就知道拿官位壓人,老子下輩子要是比你還會投胎……”
今日過來視察軍營的褚謙大老遠就被這叫罵聲吸引了,他問一旁的副官,“最近軍營裏還有燒殺搶掠楚國百姓的事嗎?”戰事剛停的時候,總有士兵跟土匪強盜似的闖到楚國百姓家裏,褚謙罰了好幾批人才消停下來。
副官也很詫異,“最近都沒上報過這種情況了。”
“過去看看。”
褚謙走過去的時候,蔣珹正在訓斥士兵,“自我來軍營,褚将軍就連下了三道軍令多次強調了不可對楚國百姓燒殺搶掠,你們不服我是一回事……”
“将軍,将軍給小人伸冤啊,這蔣伯爺不分青紅皂白的就罰小人。”領頭滋事那人看到褚謙過來,連滾帶爬地從長椅上掙紮下來,抱上了褚謙的腿。
無恥還能到這種地步啊,引泉站在蔣珹身後,在心裏默默感嘆着。
“我罰你是因為你違反軍令,”蔣珹解釋道。
“小人沒有,小人沒有,你個小白臉,”
“你**的到楚國百姓家裏燒殺搶掠幹蔣伯爺的面相勞什子事!”褚謙擡腿踢翻了抱着他腿的小兵,“本将三令五申不可到楚國百姓家燒殺搶掠,一個個都當耳旁風嗎!罰了多少?”
“十軍棍。”引泉趕緊回答,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莫名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覺。
“再罰十軍棍,打到服為止!”
不只是噩夢,是戰争送給每個人的後遺症
趙竑今天晚上做了個夢,他夢見一個小女孩正坐在一棵樹下,遠處一大片火光,天上像下雪般的飄落下白灰,走得再近些,他認出了那個小女孩,十歲的褚宓肯定就長着這麽可愛的一張臉,她的臉上還髒兮兮的。
“宓兒,”趙竑高興地走過去,那個小女孩卻像是突然看到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大哭了出來,“別哭啊,你別怕,我不是壞人,你別怕,”他越是哄,面前的小女孩就哭的越兇,驚慌失措之間,他突然醒了,“你別怕!”
“怎麽了?”褚宓睡覺輕,也被吵醒了。
“你別怕,你別怕。”趙竑突然抱着她,安撫着。
“做噩夢了?”褚宓拍着他的背問,趙竑點點頭,“你別怕。”褚宓在心裏曰:做噩夢的是你,我怕啥?
把頭放到她的肩上,趙竑緊緊的抱着她,“你不要怕我。”
褚宓笑了一聲,“臣妾怕皇上作何,”擡頭看看趙竑好看的臉,還有上面略有些蒼白幹澀的嘴唇,她關心的問,“要臣妾給您倒杯茶嗎?”
“你別下床了,我自己來。”趙竑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今晚月亮還挺好看的,怎麽就做噩夢了呢?
朝着那好看的月亮看去,再向趙楚邊境望去,今晚軍營裏也有一群人在賞月亮。一般來說,軍營裏賞月無非來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剛剛下戰場的那幾天,剛殺過人的小兵夜裏不敢睡覺,就出來看月亮,還有一種就是現在,因為想家,也不在乎天上到底有沒有月亮,老兵也出來圍着篝火,喝着酒,聊老婆孩子。
而從帳篷裏走出來讨酒喝的褚謙則屬于另一種狀況,他正在為明天和燕憫的會面煩心。
給褚謙倒酒的老兵看到褚謙手上虎口處有一圈牙咬的似的疤,打趣的問,“這是将軍強迫人家小娘子的時候留下的?”
聞聲的其他老兵也湊了過來看褚謙手上的疤,其中一個點評道,“瞧瞧這櫻桃小口,一定是個美人,難怪将軍沒把持住。”
知道老兵是在跟他開玩笑,褚謙也笑着說,“非也非也,那個小媳婦長得一點也不好看,簡直是個醜八怪。”
拿着一碗酒要回營,褚謙不經意間看到了也從帳子裏出來看月亮的蔣珹,于是走了過去,朝他伸去了拿着碗的手,“來一碗?”
“不了。”自打知道褚宓不喜歡酒味後,他就滴酒未沾過。
褚謙一挑眉,“不喝酒怎麽跟将士們混起來,”自己仰頭幹了一碗酒。再看看擡頭看月亮的蔣珹,褚謙拍了拍他的肩,“蔣伯爺不必太煩心,馬上又要打仗了,我知道你有本事,幾場仗打下來一定會讓這些兵心服口服的。”
褚謙自顧自的回了營帳,蔣珹看着那月亮,心裏想着,月亮果然要在窗戶旁看才漂亮。不遠處因為酒喝多了到樹下方便的老兵提了提褲子,看了看蔣珹,也看了眼月亮,月亮有什麽好看的?不過他剛才方便的時候倒是聽見了風吹過來的幾句話,聽着好像是,蔣伯爺拒絕了褚将軍?
第二天,褚謙去跟燕憫會面,看着那**穿着一身白衣服,呸的在心裏吐了口水,裝什麽幹淨,自己殺的人血都夠流幾條河了。
燕憫長了一副菩薩似的面相,其實穿白衣服再合适不過了。就說跟着褚謙的副官,要不是燕憫開始說話,他一開始還以為只有他自己一人見到這麽個神仙呢。
燕憫把派人潛入楚國打探的情報毫無保留的分享給了趙國,褚謙毫不客氣地收下了,“你們燕國的探子向來是一等的。”不知內情的人聽不出這是句諷刺。
不要得風寒
趙國皇宮裏,這都快要入秋了,趙竑書房外的居然還有幾只知了煩人的叫着,書房裏的一盞油燈也砰的響了一聲,像是回應,又像在是警告。趙竑正坐在書房裏,看着從南邊打探回來的情報。
事情還要追溯到一個月前,趙竑做噩夢那晚,那晚午夜時分,他拉着昏昏欲睡的褚宓溫柔深入長久完整地确認了一遍褚宓不怕他後,才能安睡。
之後,憑着直覺,趙竑親自去翻了十一年前的奏折,在邊關的折子上發現了‘南邊屠城,褚将軍之子褚謙,之女褚宓失蹤’的文字,沒想到褚宓還失蹤過一次,那之後褚謙是怎麽又當上将軍,褚宓又能以世家小姐的身份入宮的?出于好奇,趙竑派了人去邊關打探,現在得到了情報。
邊關軍營,自趙竑批複了作戰書後,褚謙和蔣珹已經打完第一場仗了,晚上總有楚國刺客來探營,褚謙和蔣珹索性離開了帳篷,此時兩人正在,賞月?
引泉遠遠的看着,急得跺腳,到軍營以後,褚将軍多次照拂過他家主子,一開始這還是好事,可是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傳出了褚謙和蔣珹是一對斷袖的傳聞,現在又晚上待在一起,還不知道又會傳出什麽話呢。
現在兩人在軍營裏流傳最廣的版本是這樣的,褚謙喜歡蔣珹,可是蔣珹一直不從,褚謙于是用中宮皇後之位威脅了蔣珹來軍營陪他,能如此威脅的依據是褚謙的妹妹在後宮很受寵。
因為兩個人都長得漂亮,再加上一場仗打下來,大家多少看到了蔣珹的本事,所以軍營裏還有不少暗中撮合他們的人。
這件事褚謙也知道,考慮到蔣伯爺可能承受不了這件事,引泉也考慮了這件事,所以蔣珹現在還不知道。
褚謙現在正一邊喝着酒一邊看着月亮,看着褚謙漸漸在臉上現了醉意,懷着自己的心思,蔣珹試探着問他,“十一年前褚家離京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十一年前褚家發生了什麽事呢?因為喝醉了,褚謙講給他聽了。
那年褚家來京受賞,恰逢那時蔣老侯爺大壽,褚家人也去參加了蔣家的宴會,那是蔣珹和褚宓的第一次見面。
宴會之後,很快褚家就又被調回了邊關,褚将軍再次上了戰場,然後再也沒回來。
皇家給褚家留了将軍的職位和撫恤金,褚将軍一雙兒女都沒成年,褚宓叔父一家以此為借口,讓自家的兒子頂上了将軍的位置,還搶了撫恤金。靠着幾個還算是有義氣的褚家下人,褚謙和褚宓在褚家辛苦的活着。
還沒有幾個月,褚謙叔父的那個兒子也戰亡了,然後就是燕憫領兵打進了趙國南邊。
那天,褚謙和褚宓正坐在樹上,本意是為了躲府裏刁難的下人,卻迎來了提着人頭踢門進來的燕憫。
燕憫,那個褚謙曾救過的阿憫,曾經褚謙稱為兄長的阿憫,曾經喜歡穿一身白衣的阿憫,穿着一身黑甲,渾身是血,手提人頭,踢開了褚家的門。
“褚家那兩個孩子還沒找到嗎,找到後殺無赦。”燕憫擡頭看了看褚謙和褚宓在的那棵樹,“屠城的消息都放出去了嗎,立刻執行吧。”
到現在褚謙還記得,之後那一個時辰他是怎麽度過的,他躲在樹上,看着燕憫和他手下的人一個一個的殺死他褚家的人,手捂着褚宓的口,連滴淚都不敢留,之後燕憫一把火燒了褚家,他和褚宓靠着之前偷偷出府的狗洞才逃生。
說到這,褚謙摸了摸他手上的疤,那圈牙痕就是當時褚宓留下的。褚宓當年才十歲,經歷了那一茬,到現在還怕懸在空中的感覺。
“褚将軍之前還說手上的疤是個醜八怪留下的。”她原來還有那麽讓人心疼的故事,蔣珹看了眼月亮。
褚謙把臉湊到他跟前,一臉嫌棄的皺着眉問,“你覺得,我妹妹長得很漂亮?”
“沒有!”着急否認,蔣珹急得臉紅了,“我覺得……”
話還沒說完,蔣珹突然被褚謙翻身壓在了草地上,褚謙拽着他的衣領,滿身的酒氣都撲了過來,“你覺得什麽?我的妹妹只能我說醜。”
多好的時機啊,褚謙在恐吓他,褚謙現在還是個醉鬼,蔣小伯爺為了不讓褚将軍生氣,只好昧着良心,笑得一臉開心地說,“沒有,我覺得褚宓是這天下最漂亮的女兒家。”
“那是。”褚謙松開他的衣領,也在一旁躺下了。
順便說一句,那晚軍營裏傳出的流言是:褚将軍強上了蔣伯爺。
再回到十一年前,褚謙和褚宓逃出了褚家,可是當時整個邊城就是一片火海,他帶着褚宓,憑着自己的直覺往安全的方向拼命的逃跑,現在想來,能活下去,真是運氣好啊。
活下來之後,他和褚宓過着流亡的生活,兩個漂亮的孩子,無依無靠的,就這樣吸引了牙婆子,要不是恰好遇到了逃出褚家的張媽媽拼死保護,他和褚宓可能現在一個在南風館,一個在妓院,褚謙心很大的想了想,憑他倆兄妹的姿色現在大概得是頭牌吧。
張媽媽在那次之後就留下了傷,身上的傷又影響了身上其他的地方,比如,若是仔細觀察就能看出來她現在是有些坡腳的。
其實之後又再次遇到了同樣是逃亡的思柔,但是這部分褚謙覺得沒必要講給蔣伯爺聽,就省略了。所以能做出這番思考的褚謙,到底有沒有喝醉?
話再說回來,他和褚宓僅靠着張媽媽做工的錢活着,簡直就是拖油瓶,自從燕憫攻進了邊關又一直戰亂不斷,褚謙思來想去就自己上了戰場,從小兵開始做起,一場仗一場仗的拿命博,五年的時間就當上了大将軍,皇家還毫不吝啬的給了他爵位。
趙竑坐在書房裏,有些喘不過氣來,這就是所謂褚謙兄妹失蹤的真相,險些喪命,險些被賣。所以褚宓才什麽都不太會的樣子,只顧着活命的人哪還顧得上學琴棋書畫啊。
當然,這只是趙竑個人的感慨,說實話,就是十一年前,褚宓琴棋書畫的水平跟同齡的孩子比起來也是差一大截,若說這些年褚宓真的覺得什麽是有些可惜的話,大概是騎術。褚宓曾經心很大的想過,倘若她之後不怕懸在空中的感覺的話,再練幾年,她的騎術那也是一等的。
但是趙竑現在就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這事其實有兩個轉機,褚謙叔父的兒子冒領軍位,還有褚家兄妹失蹤的折子他都看過,那年他十七歲,初登皇位,又趕上燕國攻打趙國,他理智的做着皇上該做的決定,褚家有個将軍頂上了位置,褚家的一雙兒女還未成年不足挂齒,兩道折子就都掀過去了,于是他皇上的身份就這樣第一次害了褚宓,倘若他下令調查一下為何是褚宓叔父的兒子當上了将軍,倘若他下令找一找失蹤的褚家兄妹,褚宓,至少會少受些苦。
皇家無情,原來她那麽小就知道了。不不,那時褚宓還小,怎麽會想到這一茬呢。又突然想确定些什麽,趙竑夜裏去了褚宓宮裏,還好這次褚宓宮裏亮堂堂的,他沒因為摸黑摔跤。
趙竑來到褚宓宮裏的時候,褚宓正在院子裏的小池塘裏放着祈福燈,她和吉祥如意親手疊的小船,親手放的蠟燭,放着小船,褚宓覺得自己真是沒用,邊關戰事吃緊,她卻只能做些事來讓自己心安。
“你不是不信這些嗎?”
“皇上,”褚宓轉頭看了一眼趙竑,不是說今晚不過來了嗎,“都說接下來的仗難打,這不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
“我幫你。”趙竑也拿了一個紙船放到小池塘裏。
不一會兒祈福的小船就鋪滿了池塘,小池塘裏變得亮堂堂的,兩個人默契安靜的看了一會兒。
池塘裏有一只小船因為船肚裏一直朝一個方向滴下的蠟油不争氣的倒下了,褚宓掃視之間恰好逮到了它,“哦,怎麽倒了一個,這也太不……”
話還沒說完,褚宓就聽見撲通一聲,側頭一看,趙竑跳進了池塘裏,游向了那只倒下的小船,拿着那只船游回來,小心地舉到她的面前,他渾身滴着水,笑着說,“沒滅。”
褚宓眨眨眼,這個是沒滅,趙竑噗的一下跳進水裏,其他的小船可是犧牲了一大片,“快上來,快上來,吉祥如意趕緊去準備沐浴用的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趙竑記得那晚他是被褚宓拉上岸的,褚宓牽着他的手,走的很快,然後他就被按到了裏屋的床上。
坐在床上,他本來好像是想擡手想抱抱她,結果被她用被子整個裹了起來。他本來好像是想跟她說‘我沒事’結果被她一邊嘟囔着”還好還好,還熱着”灌了一杯姜茶。然後他在失神之間,褚宓又摘了他的發髻,替他擦着頭發。他很想轉頭确認一下她現在是不是在擔心着他,結果還沒行動他突然就安心的笑了,因為褚宓從背後抱住了他。
褚宓曰:當時你自己不知道拽着被子,我能怎麽辦。
趙竑記得,之後去褚宓宮中,他總是能聞到姜茶的味道,總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夜擔心他的褚宓。
雖然初雪,可是打仗,所以人如蝼蟻
清晨,邊關的小路上走着一輛馬車,馬車上有一個手拿風車的五歲孩童,他朝着天空呼出了一口氣,他又能從嘴裏吹出白雲了,冬天又來了啊。可是為什麽冬天都來了,河對面住在蘑菇裏的人還不回家呢?
蘑菇裏的人不是不回家,可能是要回不了家了,今年秋收沒能停戰,到現在邊關還在打仗,三國的軍隊現在正在戰場上撕殺着,蔣珹負責牽制住楚國支援的軍隊,褚謙和燕憫負責攻城。
蔣珹再次殺掉一個楚國的士兵,被濺了一臉的血,他朝北邊看了一眼,到現在還是沒能聽到攻下城牆的號角聲,他這邊快要撐不住了。
蔣珹在戰場上拼命的撕殺着,等到穿紅色軍服的人都倒下的時候,穿黑甲的人也只剩下他一個了
他跪在血污裏,擡頭看看天,天上飄下了一片片雪花,今年的初雪終于來了。
“主子,外面下雪了。”如意去開窗戶,就看見窗外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
褚宓喝了口姜茶,也擡頭看了眼窗外,“今年的初雪怎麽來的這麽晚。”
褚宓的宮裏現在總是飄着姜茶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碗藥的緣故,今年開始,褚宓來例事的時候總是小腹隐隐發痛,所以張媽媽現在每日都給她備着姜茶,冬日也不例外。
“主子,看這天氣,待會去皇後宮裏得先換件衣服了。”
“嗯。”
從一個月前起,褚宓就開始每天去皇後宮裏跟着蔣媗念佛經,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倒是張媽媽總是調侃她“要是主子小時候念書這麽認真該多好。”
邊關戰場,蔣珹跪在雪地裏,等着攻下城牆的號角聲,他的肩上頭上已經鋪滿了雪,等到遠方終于傳來一聲號角的時候,蔣珹倒下了。
他躺在雪地上,呼吸微弱,眼前逐漸模糊,當眼前突然有一團模糊的紫色走近時,蔣珹突然就笑了。那是他第一次見褚宓,那天她穿了一身淺紫色繡金花的裙子。
“啊,我想起來了。”
“主子想起什麽了?”
褚宓看着剛剛換上的衣服,“想起當年我為什麽要把蔣伯爺推下水。當年我也是穿了一身淺紫色繡金花的衣服。”
當時,他正在池塘邊看金魚,遠遠的看着褚宓走近,心中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一時忘記了反應。
“我當年去蔣府參加蔣老侯爺的壽宴,參觀庭院的時候走到了池塘邊,池塘邊的路本來就窄,蔣珹那小子就呆呆地站在那,也不肯讓路,我只能好心的提醒他。”
他只顧着看着褚宓一點點靠近,直到她開口說話前,他整個人都還是暈乎乎的,可是那人一開口就突然打醒了他。
“我說,‘姐姐能不能讓下路’。這實在是不能怪我,蔣珹當年那個粉嫩長相,十個人見了十個人都會認錯的。”
他長得漂亮,從小經常被錯認成女兒家,可是蔣珹記得,當年褚宓那一聲姐姐是最讓他生氣的。他這個人一生氣又有個壞習慣,好惡言相向。
“我提醒完他,就看着蔣伯爺的臉色刷的就變得不好了,他說‘你一個女兒家還沒有小爺我長得好看,不知羞嗎?’,蔣珹一開口,分明就是男兒家的聲音嘛,我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他說我沒他好看都忍了,趕緊給他道了歉,結果這人咄咄逼人,毫不相讓。”
那天,蔣珹也穿了一身紫色衣服,于是他從外貌到穿着,把褚宓跟他進行比較,挑挑揀揀的品頭論足了一番。
“十一年前,就我那個脾氣,當然不可能繼續忍着,于是就算當時比他矮半個頭,我也勇敢的沖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領。沒成想那小子就只是個紙老虎,這樣就被我吓的一動都不敢不動了。”
他正言不由衷的說着話,突然褚宓就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領,很可愛的瞪着他,兩個人離得很近,他很清楚的看着她的睫毛是怎樣一動一動的,很清楚的知道她的呼吸是怎麽撲到他臉上的,他的心好像突然停跳了,又好像是突然跳的很快,多年之後蔣珹才明白這種矛盾的感覺叫心動,蔣珹記得當時他好像是傻掉了,直到被踹倒池塘裏嗆了一口水才反應過來。
“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居然那麽有氣勢,就算是松開了他的衣領,蔣珹還是沒反應,本來想着就側身走過去算了,突然又覺得這人嘴上那麽惡毒也是欠教訓,然後,我就一提裙擺把他踹到了水裏。蔣珹在水裏就撲騰了兩下,然後就往下沉了。你說都不會水,站在池塘邊做什麽。我趕緊跳進了水裏,別看蔣珹當時就比我高半個頭,跟個秤砣一樣沉,我給他度了一口氣,才把他拉上來。”
那是他的初吻,軟軟的,甜甜的。褚宓把他救了上來,之口不提兩人争執的事,只說自己路過救了他,還訓斥了他家趕來的下人一番。
蔣珹眼前的紫色漸漸褪去了,他仿佛聽到了踏在雪上的馬蹄聲,終于,黑白無常要騎馬來帶走他了。
啊不,騎馬的可不是黑白無常,蔣珹被褚謙扔到了馬上,“蔣伯爺可要撐住了,我妹妹托我照顧你,你要是死了,顯得我這哥哥多無能啊。”
蔣珹被帶回城裏,靠着燕憫送過來的千年人參吊了十天才把命從閻王爺那奪回來,他躺在病床上,睜開眼,先是确認了自己确實還活着,然後就突然在自己身上翻找着什麽。
“這呢。”褚謙正好走進來,朝他扔了一個荷包。一個月前,褚宓送過來的信裏還放着兩個荷包,裏面有思柔和褚宓求的平安符。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褚謙說他已經有一個了,就把褚宓的那個給了蔣珹。
蔣珹慌慌張張地收着荷包,突然又醒過神來,朝褚謙生硬的解釋着,“我……,我不是……”
“不是什麽,女兒家好不容易求的,自然就該好生收着。你自己把衣服脫了吧。”
“啊?”
“啊什麽,這幾天都是我在給你上藥。”
“哦,那,引泉,”
“他還活着,就是屁股上挨了一刀,現在還不能動彈。”
“哦。”
順便說一句,最近軍營裏的傳聞,褚将軍一騎絕塵救心上人。
褚謙給蔣珹上着藥,蔣珹趴在床上,側頭看到他的窗前插着一個風車。
“那是整理戰場的時候撿的,好像是母親帶着孩子回楚國,結果被誤殺了,母親抱着孩子,一箭射穿了兩個人,孩子手裏當時握着這個風車。”
話正說着,窗外吹來一陣風,吹得風車呼呼的轉了起來,褚謙起身關了窗戶。
禮物可愛,可送禮的人珍貴
皇家還算是有些人性,年節前停戰了。無論是趙國還是邊關,大家都在準備過年。其實趙國最近還發生了一件喜事,可是好像沒人提起。
吳國公主誕下了大皇子,可是除了皇後派人送來了些東西外,好像沒人記得。
吳玥坐在床上,看着身旁熟睡的嬰兒,默默的笑了,她轉頭問站在床邊的男人,“跟你小時候是不是長得很像?”
男人不說話,默默的看着床上熟睡的小生命。
“你給他起個名字吧。”
“臣,大概沒那個資格。”
“那誰有?趙竑嗎?”
說起來,今年過年若說誰會過得辛苦,百姓們大概會覺得亡國的吳國公主會榜上有名,可是看起來,吳國公主好像過得還不錯,反倒是這麽幾個人年過的不倫不類。
伴随着除夕鞭炮聲,引泉終于翻了他自受傷以來的第一個身,在床上趴了二十幾天可算是能換個姿勢了,他激動得哭了出來。
蔣珹現在正手拿着荷包,坐在窗邊看月亮,不遠處響起的鞭炮聲擾了他的好興致,他皺了皺眉。
随着鞭炮的響聲,褚謙踹開了燕憫的房門,“也不知是倒了什麽黴,老子居然和你過年,等打下了楚國,跟趙國的戰事你可一定還要領兵,老子要在戰場上親手殺了你。”
燕憫坐在桌前,連眼皮都沒動,拿着盛着酒的碗朝他一敬,仰頭喝了。
褚謙看他一眼,也幹了手中拿着的酒,燕憫這人讨厭就讨厭在這種地方,明明殺了那麽多人,眼睛卻還是很幹淨。
趙國皇宮裏,不知哪個宮裏響起了鞭炮聲,趙竑輕輕捂住了在他懷裏睡着那人的耳朵,等到鞭炮聲落下,他把人抱到了床上。今年褚宓決定守夜,可惜決心趕不上困意。
鞭炮聲響起的時候,中宮裏王嬷嬷起身關了窗戶,皇後倒是睡得正香,沒有被打擾。
年節過去,征戰就又開始了,河裏的冰化開,将士們在征戰,迎春花開,将士們在征戰,直到四月中旬,将士們還在征戰。
雖說戰事還很兇險,但是随着趙國每日貼出的戰況更新榜來看,燕趙現在正在一點點吞噬楚國,楚國亡國是遲早的事,趙國的百姓,現在除了每天擔心訃告榜上有沒有自家丈夫兒子外,還開始根據更新的戰況榜來比較燕趙兩國吃掉楚國國土面積的大小了。
照現況來看,燕國比趙國吃的國土多一些。雖說趙國褚謙是有名的猛将,可是燕國燕憫素有戰神之稱,到底不是吃素的。雖說第二也很好,可是等打下楚國後,剛好這片土地上就剩下了兩個國家,第二就等于亡國,聯想到這,趙國的百姓現在有不少提前擔心趙國未來的人,這份焦急的心情現在好像也延續到了趙國皇宮。
皇宮裏,褚宓在中宮門外不停的搓着手走來走去,明明還沒到夏天,她的臉上愣是急出了一層細汗。
如意和吉祥蹲在宮門口,眼睛随着她家主子的走動轉來轉去,如意一個慌神,差點被催眠暈過去,“主子,您別走了,歇會吧。”
“不行,我緊張。”褚宓大口地呼吸着,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沖到嗓子眼了。
代替翻白眼,吉祥看了看天,皇後娘娘臨盆,你為什麽要緊張。
伴随着中宮裏傳出的一聲洪亮的哭聲,褚宓安心的呼了一口氣。
中宮裏,接生的産婆正在給小皇子清洗,一大群人都湊了過去,就連趙竑也不顧什麽規矩高興的過去看,看着小皇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