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好事近
沒過幾天,梁成楓和元碩終于傳來了好消息——兩人要在五月初一成親了。
鑒于元碩的身份,梁崇君還特意上報了懷慶帝,懷慶帝當然是同意了——多一個親王世子在東神當“質子”,當然是利大于弊了,因此還派人送了消息到北祁。北祁宏正帝得到消息後大吃了一驚,卻也知道是“生米煮成熟飯”無可更改的事實了,再加上他也不比懷慶帝那麽小心眼,因此直接就通知了壽王讓他準備嫁妝——懷慶帝說聘禮已經在去的路上了,嫁妝自然也不可少。對于壽王來說,元碩雖調皮愛闖禍,卻也是獨子,心中當然一萬個不樂意,只是縱然百般不願意,這件事已然上升為了兩國之間的事,木已成舟,只能随他去了。
北祁燕王府。
冰雪雖已消融,但春天的北祁依舊十分寒冷,不過出了太陽,倒還好些。
梁成章已在燕王府被軟禁了将近三個月了,只是元昱最近還“仁慈”些,允許他出院子曬曬太陽,到花園裏到處走走,活動活動筋骨,不過也沒什麽筋骨好活動的——他雖有一身武藝,卻被喂了藥,渾身無力,勉強只能由人扶着走走罷了。
是日正是陽光明媚的日子,元昱去上朝了,他由侍女從房裏扶出來,在院子裏曬曬太陽。他歪在貴妃椅上,膝蓋上蓋着軟毯,雙眼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一旁的侍女給他輕輕敲着腿,一邊說些新鮮事逗他開心:“公子,今年茫察河裏開春第一網,網到一條一個七歲孩童那麽高的一條魚呢!還有,盛京城裏來了一個戲班子,聽說唱戲唱得可好了,連太後都把他們請進宮去了!”
梁成章依舊看着不遠處出神,怔怔地沒有任何反應。
侍女依舊興致勃勃地說道:“對了公子,聽說壽王世子要嫁給東神的一個大官的兒子,那家也姓梁,不知道與公子……”侍女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突然反應過來的梁成章揪住了袖子:
“什麽?”他緊緊地盯着她,再一次問道,“你說誰要成親了?”
“壽王世子啊……”侍女不知道他為何反應如此之大,但還是誠實道,“壽王世子要嫁給東神一個姓梁的大官的兒子……聽說,是個将軍……”
梁成章的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抓住了膝蓋上的軟毯,眼神中亦滿是激動——是大哥和阿碩要成親了!
大哥要成親了,可是自己……自己卻被軟禁于異國他鄉,連參加他的婚禮、跟他道一聲“恭喜”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這不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結果嗎?如果不是自己識人不清,執意要來此,會釀成今天的結果嗎?只是這世間沒有後悔藥可吃,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公子,你怎麽了?公子?”侍女瞧着他神情不對,不由得連聲喚他,卻看見了正往此處走過來的燕王元昱,忙噤了聲,下跪行禮道:“參見燕王殿下。”
元昱揮了揮手,将侍女們都揮退了。他走到梁成章身邊,蹲下身來與他說話,語氣溫柔似水:“章兒,你哥哥要成親了。”說着,伸手撫上了他的烏發,“我以你的名義送了賀禮去,五只金翟鳥五只金鳳,成雙成對,你覺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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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成章睫毛翕動,随即睜開眼來,一雙墨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元昱,放我走。”
元昱眼中閃過一絲惱意,只是很快變成溫柔的笑意,撫着他的頭到:“章兒,我不是說了嗎?等我當上太子,你就成了太子妃,為何要離開我呢?”
“我不要當太子妃,也不要什麽權位,我只想自由自在地行動,去我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梁成章激動地一把推開他,憤怒地仰起頭瞪着他,仿佛與他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你要麽放我走,要麽殺了我,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了!”他說着,怨恨地敲打着自己行動不便的腿,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地落下來。
“章兒!”元昱撲上去捉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摟在懷裏,喃喃自語似的道,“怎麽辦,放你走,殺了你……我都舍不得……”
他緊緊地将他摟在懷裏,像是什麽無價之寶:“成章,不要恨我,你和獨孤靈不一樣,你們不一樣……”
“元昱……”梁成章還只有十七歲,他的心理防線,早已在聽到自己大哥的消息之時崩潰,此時更是難以自禁地大哭起來,雙手捶打着元昱的後背,“我求求你,你放我走,放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再當你豢養的金絲雀了,這種日子,我真的受夠了……”
他還未說完,就已被元昱點了穴道昏了過去。
元昱打橫抱起他,往他的房間走去,輕柔地将他放在床上,又給他蓋好錦被,這才溫柔地給他理一理弄亂的鬓發,柔聲道:“再等等,等我把那些人都除掉……現在,只要你踏出燕王府一步,就會有人打你的主意,企圖用你來要挾我……你是我的弱點,所以沒有人可以傷害你,包括我自己。”
他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東神的梅花山莊裏,桃花代替了梅花,開滿了山莊,遠遠望去粉色一片,煞是好看,正應了白居易那句詩:“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建在溪上的小榭中,蕭衍正一臉柔和地與聲兒說話,聲兒一臉紅暈地坐在邊上,偶爾抿着唇羞澀地笑着答幾句。
“蕭驸馬,我就說我不會對他如何的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在不遠處,蕭衍擡起頭來,只見金在中拿着玉骨扇正走進來,身後跟着一個高大的侍從。
金在中大步進來,大方地在蕭衍對面坐下,又打量了一下蕭衍,打趣他道:“蕭驸馬最近面色不太好,難不成是‘為伊消得人憔悴’?”
蕭衍頓時面有羞惱,道:“你今天約我來,不會就是想消遣我吧?”
金在中忍不住笑了,對聲兒揮了揮扇子,聲兒便恭敬地退了下去,他對見了這一幕而蹙起眉的蕭衍道:“不敢不敢,我此次約你來,正是來‘拜托’你完成那天我‘求’你的事的。”說着,拿起酒壺給蕭衍倒了一杯酒。
蕭衍也并不喝酒,道:“你直說吧,能做的,我一定做到。”
“蕭驸馬果真是君子,一言九鼎。”金在中笑言着,對着身後的金欄用玉骨扇做了個上前的手勢,金欄便走上前,将一個成人手掌大小的盒子放在了桌上。
蕭衍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這是什麽?”
“是我進獻給安寧公主的。”金在中說着,笑得別有深意地看着蕭衍,“這些藥,是齊雲山的太上真人花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煉制成功,吃了可以滋陰補虛,恣享魚水之歡。”
“你……”蕭衍有些無法确信,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金在中見了他的表情,揚唇一笑,只是美目中的笑意随着話語的出口而變得森然而詭異:“當然,吃多了,就能提前去見閻王了。”
蕭衍這才真的确信,金在中是想讓自己替他殺了安寧公主,想起寒食射柳時安寧公主對金在中的殺意與挑釁,想來金在中想殺她也在情理之中了。正好自己對安寧公主也恨之入骨,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再加上之前欠金在中一個人情,因此也并不拒絕,只問他道:“那我要如何做?”
金在中的唇畔愈發笑意盎然:“當然是送安寧公主更多俊美的男子,讓她恣意享受魚水之歡啊。”
“若她死了呢?蕭家又待如何?”蕭衍進一步問道。
金在中把玩着玉骨扇,語氣無比輕松:“公主死在男寵的床上,死因又是那玩意兒吃多了,驸馬的父親綏安侯還誠惶誠恐地前去請罪……陛下如何舍得怪罪你們蕭家呢?說不定還要大加撫恤呢!”
蕭衍聽到此處,已然徹底明白了——金在中真是極聰明,他要殺人,不僅要叫對方死,更要叫對方死得身敗名裂,讓對方親人連報仇的理由都沒有!
他不禁再次對金在中高看了一眼——九皇子得此人,必得天下!
金在中瞧見蕭衍看自己的目光,笑着問道:“蕭驸馬這麽瞧着我做什麽?”
蕭衍嘆了口氣,誠實道:“我在想……九皇子有了你,何愁得不到天下!”
金在中聞言,竟哈哈大笑了起來,那笑不像是得意,倒更像是嘲笑。
蕭衍不悅道:“你為何發笑?”
金在中緩緩起身,美目灼灼地望着不遠處灼灼其華的桃花,語氣說不出的溫柔:“你不懂,我這些只不過是蠅營狗茍的雕蟲小技罷了,九皇子有的,才是能得天下的大智慧。他只不過,志不在此罷了!”
他說着,又看向蕭衍,笑着道:“聲兒就安心養在我這裏,事成之後,我一定成全你們。”
如此,蕭衍也不好多說,便取了桌上的盒子起身告辭:“那我告辭。”
“不送。”金在中等他走遠了,這才轉過身來,對桃花下的人道,“你躲了這麽久,還不快出來?難不成被花妖樹精收了魂去了?”
鄭允浩笑得一臉溫柔地從桃樹下出來,對站在小榭裏朝自己喊話的人道:“桃花若真有花妖樹精,我的皇子妃這麽宜室宜家,是連她們都要羞煞了!”
“貧嘴!”金在中看着他站在桃花叢中,迎着他溫柔如水的目光,忍不住笑了。